段灼最后沉着脸色说不去也不管她了,甩了房门出去。
知眠一声不吭,也没出来求他,过了会儿段灼还是因为担心她身体,妥协了,重新回去她房间,就看到她缩在被子里。
他掀开被子,就看到小小一只的她蜷缩成一团,冷得打着颤,眼眶发红,脸色白白的,嘴唇干瘪。
纵使再生气,那一刻他的气一下就没了。
男人把她捞了起来,抱在怀中,问她为什么不去,她低头握着自己的手背,眼泪掉了下来,轻喃:“哥,我怕疼……”
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段灼才知道,她是害怕打点滴。
第一家收养知眠的亲戚,也就是知眠的姑妈,曾经学过一点点护理,在他们所住偏落后的镇里的卫生所工作。
当年年纪还小的知眠,有次也是发烧,姑妈一家人先是没管,让她喝了点水,觉得不打紧,直到第二天变成高烧了,看她烧得有点浑浑噩噩,碗都洗不清楚了,这才想着管。
但是姑妈为了省钱,不待她去所里看病,而是让医生开了点药,决定自己在家里给她打点滴。
姑妈技术不好,加上眼睛也有点昏花,找不到知眠手背上的血管,扎了好几次。
知眠当时叫着疼,姑妈凶她:“打不打?不打就不要打了,烧死你算了!”
知眠忍着哭,颤着把手伸了出去:“我打……”
许是故意折磨知眠,每次她只要被姑妈打点滴,手背上就要扎好几个针孔,知眠没药吃,看不了病,除了忍着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件事便成了女孩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刚才她一抗拒,他就知道缘由了。
拐了几条街,找到药店后,段灼进去,详细耐心地和店员沟通过症状,“这个可以吗,她会对一类抗生素过敏……”
“可以的。”
“她还有慢性鼻炎,要不要再来个鼻炎药?”
“慢性鼻炎的话吃这个吧……”
店员和段灼讲话,偷偷抬头打量男人面容几眼,忍不免被帅到,又看到他如此细心又着急,猜着让他去买药的,一定是被这个帅哥放在心上的人。
段灼最后拿了几款药,走去算钱。
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放着几袋陈皮糖,他拿了起来,问:“这个发烧了能吃吗?会不会太上火?”
“吃一两颗的话没事。”
他想到什么,把糖放到桌上,“这也拿一包。”
算完钱后,男人提着袋子走出药店,折返回去。
-
另一边,知眠回到家中,把身上那件宽厚的男人外套脱了下来,垂眸看着,有点懵。
她也不知道段灼今天怎么对她这样……
明明刚才在电话里都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他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只是此刻知眠脑袋昏沉,实在没精力思考,换了身家居服后,就窝到沙发上躺下。
没一会儿,门铃声响起。
她起身去开门,看到段灼站在门口。
她刚要开口,他就直接走了进来,知眠被迫往后退,一脸疑惑:“你怎么进来了……”
男人眼底一冷,微眯起眼:“怎么,帮你买完药,连门也不让进?”
“……”
知眠想着的确没理,只好蹲下身帮他去鞋柜里拿拖鞋。
“体温测了吗?”他问。
“378°,只是低烧。”
“家里有没有热水?”
“正在烧。”
“进去躺着。”
“啊?那药……”
“我来弄,你再折腾下去打算再烧高点?”
知眠被迫走进卧室,段灼站在客厅,打量了眼她住的地方,眉头锁起——
非要从家里搬出来,现在搬到这种地方。
这么小的地方,还没别墅半个楼层大,她是怎么住得下去的?
他走去厨房,水烧好后,他倒了一杯,兑上冷水,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
知眠躺到了床上,没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
她开了一盏床头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段灼把药拿给她。
看着她变得尖瘦的下巴,他冷声斥:“瘦成这样,我看风一吹你就散架了,免疫力这么差了出门还不多穿衣服?一到冬天就动不动感冒。”
知眠听他跟训小孩子似的,嘴硬,“你管我。”
他点了下她脑门,气得笑了声,“知眠,你说你有没有点良心?”
她低下头,半晌闷声憋出一句:“谢谢你。”
不管怎样,今天他还是帮了她挺多。
他懒得和她矫情,“把药吃了,快点。”
知眠抿了口水,停下来,“有点烫……”
段灼勾唇,“要不我再给你吹吹?”
“……”
她吹了几口,而后先把一颗胶囊放进嘴中。
从小到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怪癖,她吞胶囊特别困难,必须要一个一个吞,否则死活吞不下去,而且每一颗都要在口中停好久,找到合适的吞咽感,才能吞下去。
她喝了口水,口中的胶囊含到七八秒,突然鼻子被捏住。
她无法呼吸,下意识就把胶囊吞了下去。
知眠:?
他轻嗤,“你再酝酿下去,等壳融化了,你看看里头的药苦不苦。”
知眠慢吞吞把药一粒粒吞完,段灼又出去了趟,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杯泡好的冲剂:“喝了。”
她喝了一口,就被苦到皱起眉头。
“喝下去。”
他举着杯子送到她嘴边,不让她逃。
知眠忍着苦,最后全部喝完,反胃的不适不猛然冲了上来,她皱起眉头,飞快翻下床想要去找点糖,下巴突然就被轻捏住:“张嘴。”
知眠怔愣间,下一刻就感觉到一颗糖被塞进嘴里。
一股酸甜的陈皮味在齿间散开,清清甜甜,压下了难受的感觉。
诶?
“好点没?”男人问。
“嗯……”
知眠每次喝苦的药后,都要吃一颗糖。
从前和他在一起,她每次生病都说嘴巴苦要吃糖,缠着他,让他给她买糖,段灼每次都笑着说她像个小孩子。
段灼拿着糖纸,看到她眉间舒展,轻嗤了声:“惯得你,娇气。”
陈皮的酸甜在口腔中融化,知眠低着头咬糖,觉得这个味道好像不是她买过的,“这糖哪来的?”
“药店买的。”
“哦。”
他应该只是顺手买的吧。
段灼扯过被子,“躺好。”
知眠躺下去,他刚要帮她把被子掖好,床头知眠桌上的手机亮起,段灼视野一瞥,看到又是“司原哥”这个名字,眼底一沉。
知眠把手探出被子,拿起手机,愣了下,接起:“喂,司原哥。”
她说着,就对上段灼审视的目光。
仿佛她是被监督的小学生一样。
她故意翻了个身,背对男人。
段灼:“……”
电话那头徐司原关切的声音传来:“知眠,你到家了吗?”
“嗯。”
“今天的事,实在对不起,我还是要和你道个歉。”徐司原也很愧疚,“我也不知道司朦什么时候偷偷跟踪我出来的,实在不好意思,她真的太不懂事了……”
知眠此刻已经头昏脑涨,实在不想再听到这件事和徐司朦这个名字,她打断了他的话:“司原哥,你不用和我道歉,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把水泼回去了。”
徐司原又说了几句,最后道:“对了,那合约……”
知眠想到合约,道:“抱歉司原哥,我想再考虑一下,现在暂时不能给你答复了。”
“没事,我等你的答复。”
知眠简单说了两句,最后挂了电话,身后就响起男人沉沉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知眠:?
这人搁这儿偷听呢?
“没事……”她含糊应了声,下一刻,连人带被子就被拖着坐了起来,他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沉沉气息压迫而上,把她圈入怀中。
知眠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像团小粽子,她对上他漆黑的视线,近在咫尺。
她心跳乱了一拍,作势推开他,可身子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段灼!”
“谁欺负你了今天?”
他语气很严肃。
知眠没想到他会猜到。
“这个叫什么司原哥的?”他开始猜。
“不是……”
“那谁?”他非要刨根问底。
末了,知眠叹了声,垂下眸:“就徐司朦,估计你也不记得了。”
段灼从脑海中努力捕捉住这个略微有点印象的名字,几秒后记了起来,“就你高一那个傻逼同桌?”
“……”
这个称呼到还挺贴切。
“嗯,徐司原就是她哥哥。”
段灼依稀记得当初徐司朦是怎么欺负他家小姑娘的,蹙起眉峰,“她又找你说什么了?”
她无奈,“曾经怎么骂我的,现在也差不多呗。”
“她有没有动手?”
“给我泼了水。”
看着男人面色沉了下来,她立刻补充:“不过我也泼回去了,也算扯平了。”
段灼眉间沉沉,“除此之外呢?她还干嘛了?”
知眠不想告诉他,今天徐司朦还聊到了他们之间的事,见他生气了,她问:“你要干嘛?难不成你还要找她?”
“不然呢?又看着她来你面前蹦跶?”
“你别管……”她知道段灼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有可能找上门去算账的那种。
但是水泼回去了,徐司朦也挨了一巴掌,她只想让这人不要影响她的生活了。
“段灼,我不想再和徐司朦有任何的联系了,一点点纠缠也不想有。”
男人听着她轻轻的声音,眼眸渐深,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她再来找你麻烦,告诉我,知道没?”
“我们都分手了……”
“分手了我特么也是你哥。”
知眠怔愣了下,忽而无言。
“你这傻逼同桌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跟她哥联系?”男人不悦,“天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们谈的是公事。”
他轻嗤一声,“你和他有什么公事好谈的?”
“和你说你也不知道。”知眠没力气和他互怼,“我想躺着。”
段灼考虑到女孩还在发烧,没再惹她不痛快,让她躺了下去,给她盖好被子,“你睡吧,我去外面坐着,有事叫我。”
“不用,你回去吧……”
“你睡你的,我吵你了?”
“……”她说的是这个原因吗?
知眠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段灼关掉床头的灯,起身走到了房间门口,而后给她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度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洒了进来。
知眠眨了眨眼睛,最后实在没力气挣扎,慢慢闭上了眼睛。
外头,男人走到客厅,给程立打去一个电话。
“喂,灼哥?”
段灼把徐司朦和徐司原的名字发了过去,“你去查查这两个人近期的动向。”
虽然小姑娘不让他管,但他也得先提前了解一下。
“好的。”
挂了电话,段灼坐在沙发上,环顾着房间里被暖光打亮的装饰。
茶几上放着几束香水百合和几包拆封后吃了一点的零食,兔子形状的毛绒暖手袋还扔在沙发上,还有电视遥控器,她每次都塞在沙发缝隙中。
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知眠身上的白茶香水味。
他刚进来的时候,觉得这个房子小。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星蕉洲的房子很大,却像一座空壳。
这里的每一处仿佛都有知眠的印记,虽然乱糟糟的,却让人觉得格外有烟火气,能一点点把他心底的空缺填满,抚平一切的烦躁。
段灼坐在客厅,处理公事。
晚上十点多,他忙完,起身走到知眠的卧室门前,推开门,看到她已经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拿体温计测了下女孩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然而脸上却出了很多的汗,湿发贴在脸颊。
从卫生间洗了条毛巾出来,他在她旁边坐下,用毛巾擦拭着她的脸,知眠不配合地嘟囔着,他抬手固定住,“听话。”
擦完脸和脖子后,他手绕到她的后颈搂住,让她坐起来,发现她的后背全被汗水打湿了。
这样睡觉铁定不舒服。
他转身走去衣柜,过了会儿,拿了件新的睡衣回来。
“知眠——”
他开口叫她。
知眠朦朦胧胧咕哝了声,他就让她把衣服换一件再睡。
女孩垂着脑袋,也不知道醒没醒,段灼见此,忽而笑了下,声音落在她耳边:“不换的话我帮你换了。”
她瞬间清醒几分,“我自己换……”
段灼走出房间,几分钟后进来,就看到换好衣服的她倒在床上,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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