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田田还没来得及回应,忽然又是“砰”的一声,门外的人又挥舞起了他的武器,这一次——重重地砸在了他们的房门上。
木门“呲啦”一声裂开条缝,火光从那条缝里渗进来,忽闪忽闪的,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红的长线。
“兄弟们!”门外那人又呼喝道,他“砰砰”地连砸了几下门,力道虽然不及之前的大,但木头房门依然禁不住,震荡着,不断扑簌簌往下掉落细屑。
“这门里——”他大叫,“还有一些缩头乌龟躲着!给我把他们都揪出来!”
夏东溪目光一寒。
“好!好!”应和声这次从同一个方向传来,声音汇聚气势惊人。
“啪啪啪”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又重又急,无数人同时往二楼奔来。
【弹幕】哇靠,不是吧?这么多人?
【弹幕】东神发什么呆啊?走啊,留在屋子里等死啊?
【弹幕】去哪里?跳窗啊?没见那里死得更快啊!
【弹幕】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东神要折在这一关了?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进到房间里面来的啊?那个老板娘是不是根本就是设了一个圈套啊?我的天呐,我都听到隔壁房间的门被砸开的声音了。实在不行,东神冲出去啊,趁着人还没有聚过来,冲一把说不定还有活路啊!
【弹幕】冲个屁!冲出门以后呢?去哪里?还不如先找个地方藏一下!柜子——特么那么小一个,根本藏不下啊!床——怎么会有这种床的啊?你帘子做低点会死吗,下面露那么大一片给谁看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听脚步声好像就快到门口了!东神——啊啊啊,我还等着你去冲击终极场的呢,你可一定一定不能死在这里啊!
夏东溪感觉到整间屋子都在颤动。
不断地有房门被踹开,门扇开合声由远及近。
凄厉的惨叫近在咫尺,一墙之隔的外面,正在经历人间地狱。有人被推搡着前行,也有人摔倒在地下,又被抓住了什么地方,哀哀痛呼着在地上被拖行,还有人喝骂出声,但很快就有刀斧入肉的声音,那些喝骂就戛然而止,化成“滋滋”的血流喷洒声。
夏东溪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轻
轻地呼出。
这一切,他都已经习惯,可他的田田……
他伸出手,握住了叶田田的手,小小的一只,冰凉冰凉的。他不由地转头去看她,黑暗里,即便是近在咫尺,他依然看不太清楚,只隐隐觉得,她的神色间,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
“砰——”,隔壁的房门被撞开,撕扯声、挣扎声、喝骂声,每一声都像是就发生在耳边。
又是“砰——”的一声,门扇重重合上。
好几道沉沉的脚步声同时向着这边而来,一点一点,越来越近……
夏东溪紧了紧手掌,安慰叶田田:“别怕。”
话音里,地上血红色的光条彻底变暗。
有人已经停在了他们的门外!
“夏东溪——”叶田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清清浅浅的。
“恩。”夏东溪回应她。
“你一个人在这边的时候,经历的都是这些吗?”
夏东溪不知道叶田田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小心翼翼地回她:“……恩?”
叶田田也侧过头,夏东溪的脸就在不远处,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撩起了她前额的发丝,她一点点抬起脚,迎着那股温热的气息凑过去,极轻极轻地在那个人的嘴角亲了一下。“我没有害怕。”她说。
夏东溪整个人愣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完全停止,纷繁芜杂的声音全都被摒弃在外,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弹幕里一片静默,良久,才有一条飘飘悠悠地飞过:
【弹幕】哇靠,我要哭了!
没有人说话,这条弹幕孤零零的一个,在屏幕的最上方缓缓滑过。当它消失的那一瞬间,弹幕爆发了:
【弹幕】东神!活下来,活下来!
【弹幕】东神!活下来,活下来!
【弹幕】两个都要好好的!活下来,都活下来!
在满屏“活下来”的加油助威中,忽然有一条不一样的弹幕出现:
【弹幕】呵——
这一声,“呵”得一枝独秀,格外地特立独行,其嘲讽的内涵更是像是往火上浇了一盆油,立马吸引了火力,被人群起而攻之:
【弹幕】特么榜二怎么又来了?
【弹幕】哎哟,怎么能还叫榜二呢,早掉下来了。
【弹幕】就是就是。人宋修好歹也是
有名有姓的,别老榜二榜二的,弄得好像永远被我东神压一头似的!
【弹幕】噗,本来就是被压一头!
【弹幕】呵——这个地方果然还是蠢货多。
【弹幕】……宋修你什么意思?有事说事,别阴阳怪气的。
【弹幕】没什么,不过是觉得人夏东溪屁事没有,你们一堆堆的在那里号丧,号得人心烦。
【弹幕】怎么会没事?外面的人就快冲进来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那边冷嘲热讽的!
【弹幕】呵——夏东溪还需要人帮忙?我实在是搞不懂你们了,一个个脑壳里长的都是什么?就算分析不清局势,稍微动动脑筋想一想总是可以的吧——夏东溪这个人,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这种关卡?别笑死个人了!再说了,现在里面可是有两个大活人在呢,还都是聪明绝顶的。死?你们都死绝了,他们两个也不会!
【弹幕】……
【弹幕】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我勒个去——号外号外,榜二宋修另类告白排行榜第一夏东溪!
【弹幕】哦——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比较起来,我更喜欢夏东溪那个小女朋友。
【弹幕】……
【弹幕】果然,论不要脸,这里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过榜二一个人。
【弹幕】不敢不敢,过奖过奖。
【弹幕】……
【弹幕】都别陪聊了,这种人就是来蹭热度的,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回到东神这儿来呀!东神……啊,不,是东嫂……哇靠!东嫂在干嘛?
叶田田在点蜡烛。
夏东溪像是还在愣怔中,静静地看着也不阻止。
叶田田点完了一根,又去点第二根。
“哐——”门外的人开始砸门。
整间屋子都晃了晃,烛火在震荡中飘摇了一把,将熄未熄。
叶田田面不改色,又去点第三根。
弹幕疯了:
【弹幕】这算什么?破……破罐子破摔?
【弹幕】东神呢?东神就看着不管啊?
【弹幕】东神……东神在笑?啊啊啊啊!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夏东溪是真的在笑。
笑意在他的眼眸中一点点漾开,他的嘴角挑起,忽然间,那笑就把整间暗室照得一片明朗,就像是有一线阳光破开了乌云
。这一瞬间,他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什么也不在乎的夏东溪。
他笑着拿起第四根蜡烛,凑到叶田田的手边去接火。
“哐——”房门被撞开了。
门扇后,雄雄的火光扑闪,拖长了的黑色影子被火光刻到地上,鬼魅般带着死亡的气息。
“进去看看!”门外的人举着火把走进来。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穿着厚重的毡袍,踩着兽皮的长靴,他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举着一柄长刀。厚背的长刀,每一柄的刀刃上都带着鲜红的血迹。
火把的光照亮了叶田田的脸。
她微微眨了下眼睛,淡然地,稳稳地,又点燃了第五根。
“呸!”三个人中的一个重重地吐了口唾沫,手中长刀一举,毫无预兆地劈了下来。
匹练般的刀光就在叶田田的面前,正对着她的身躯,从半空中直落。
叶田田没有动。
那刀紧贴着她的鼻尖,“啪”的一下,重重地砍在她面前的圆桌上。
叶田田还是没有动。
刀光一闪——
从圆桌上穿了过去。
“哗啦啦”的倒地声响起,可叶田田面前的圆桌还在,圆桌上,那些忽闪忽闪看起来无比微弱的烛光也仍在。
“晦气!”之前那人又啐了一口。“走了走了,去下一间!”举着长刀的三个人互相招呼着,一起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在他们的身后合上,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惨呼和啜泣的声音还是时不时地传进来,可这一方天地,似乎完全被隔绝在了杀戮之外。
【弹幕】我……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做梦?
【弹幕】发生什么了?他们都看不到东神东嫂的吗?
【弹幕】来个人告诉我不是我幻视——他们真的劈了桌子,却没劈开?可为什么我又听到了桌子倒下去、桌子上的东西掉在地下的声音?哇靠,我要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弹幕】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们还记得之前放在屋子里的那幅画吗?小人都在屋里,血都在屋子外面……是不是只要死守在里面,就是没事的?
【弹幕】这一关也太变态了吧?人都杀到跟前了,谁能忍得住不逃啊?也就东神和东嫂……说起东嫂,我简直是跪了,到今天我才算是知
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怎么样的了——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好哇!
【弹幕】你确定她不是吓傻了?
【弹幕】你才吓傻了。没看到东嫂还在好好地点蜡烛啊?傻了的还能做这种精细的事儿?
叶田田已经点燃了最后一根蜡烛,她把手里的那根插到烛台的最顶端,圆桌上,小小的一个树形烛台,每一根分枝上都有烛光亮起。
跳跃着的光照着叶田田的脸,刚刚的利刃劈空似乎破坏了她之前的情绪,现在她整个人身上缭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心绪不宁,忽然开口问夏东溪:“刚刚你吹熄蜡烛,是为了什么?”
夏东溪眼皮轻轻抖了一下:“下意识……”
“不是,你是担心我害怕。”叶田田安安静静的,又问,“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会不会做这件事?”
“大概……不会。”夏东溪的眼皮又轻轻地抖了一下,老实认错,“是我不对。”
“你没有不对……”叶田田的手抚上了腰间的红花,“常开不谢花”没有受到一点外界的侵蚀,依然鲜嫩得仿若刚刚才被从枝干上摘下来。叶田田轻轻地说:“你只是太顾及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夏东溪想了想,承认:“确实有点儿。”他不等叶田田开口,自己先“哎哎哎”地叫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确是担心你害怕才吹的蜡烛,我也的确在那一刻脑子里只有这个,可这不代表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考虑过,你说是吧?”
叶田田张了张嘴。
夏东溪又抢在她前面:“我知道我知道,吹一根蜡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告诉我,关心过度,是会影响判断的,我还想告诫我,在这种地方判断失误是会死的。可你别叫我改啊……”他理直气壮的:“我感情用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说改已经晚了!再说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是我心里有你嘛,除非把我的心剜了,不然怎么样都是解决不掉的。”
叶田田:“……”
这是耍赖呢?
夏东溪偷偷打量叶田田的神色,再接再厉:“这不是还有田田你在嘛,你多看着我点也是一样的。还有还有——你也别光顾着说我。你担心,我还生气呢!你
刚刚那是闹哪出啊?行了啊,我已经知道你的厉害了,以后这种事,不许再做了!”
叶田田:“……”
又开始转移话题了。
“万一推断有误呢?”夏东溪继续叭叭,“贴着鼻子下来的!差那么一分,我小田田的脸可就毁了。”
叶田田“……”
她再忍不住:“真切到我鼻子也不会有事。”
“……啊?”
“你不也知道吗?不然为什么既不拉我,也不出刀帮我挡一把?”
夏东溪:“呃……”
他装不下去了。
“那三个人进了屋子以后,影子就消失了。他们在门外的时候,每走一步都有沉沉的震感,可当他们进来后,这种木头地板的颤动就消失了。”叶田田眉眼淡淡地看着夏东溪,“他们不是人,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影响不了这个屋子里面的一切……你不是也早就看出来了?”
夏东溪讷讷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话是这样说没错……”他嬉皮笑脸地凑到叶田田的边上:“这样好不好?以后呢,我不再把你想成是随时随地都需要接受保护的。我保证,以后遇到任何事情,我一定理智、再理智。你呢,也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他轻轻扯了扯叶田田的衣袖,一本正经地问:“好不好?”
说这句“好不好”的时候,夏东溪故意坐了下来,可怜巴巴地仰起头,一双眼睛在烛光下湿漉漉的。
叶田田:“……”
无语半晌后,她终于是抬手摸了摸夏东溪的脑袋:“好。”
“那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罗?”夏东溪立马眉开眼笑,“来来来,田田,我看我们是要在这屋子里待到明天晚上九点了。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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