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银色钥匙也就静静躺在你随身挎着的小包里,和你其他用途的钥匙挂在一起。你拉开包包拉链开始在里头不住地摸索着——拿着它,就可以回到夏洛克的房子里。
包包里面东西不是很多,你拿着一把钥匙比着锁眼,就在即将插上去的前一刻,你收手了。
第二十八章
不知为何,每次和夏洛克呆着的时候你都会感到有那么一阵不自在。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那样了。
光是他那双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就让你感到有某种不适感,你不想要被看透。你有时也会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么高的天才智商,实际上你不过是个比较聪明的普通人,更不是什么门萨俱乐部的会员或者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12岁上哈佛的少女天才。
你认为,你和名侦探之间心理上的鸿沟还是很强烈的。
易感期那件事你确实尴尬不已,但……没有人能够拒绝夏洛克·福尔摩斯。
你像只企鹅一样杵在那里,那副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不解风情。
就在你站在外面踌躇不定的时刻,名侦探早就已经算好了你到来的时间,正坐在他那张单人沙发上等着你推开门了。
你的心很好猜。
反正对他来说是这样。站在窗口,偷瞥了一会儿你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的模样,直到你就站在他的视线死角不动了,他才把眼神收回。
今天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没吃晚饭,此刻房东哈德森太太不久前给他拿来的华夫饼还孤零零地躺在瓷白的盘子里,等待着被品尝。
但他兴趣缺缺。他还不饿。
夏洛克并不喜欢循规蹈矩地生活——不太容易遵循“一天睡八小时、一日三餐有规律才是健□□活”,这样的条例。他为数不多认同的话即:诚实的生活方式是按照自己身体意愿行事,饿的时候才吃饭,爱的时候不必撒谎。
他还挺喜欢马尔克斯的。至少他也把这本《霍乱时期的爱情》看完了,要知道这种类型的书完全不福尔摩斯。
普通的华夫饼当然不够入他的眼。
你。
他移开目光,打开桌上的铁皮盒子,里面静置着几只注射用的易感期治疗剂,是淡粉色的液体,颜色漂亮极了,如同天边的淡色晚霞。完全不像是什么针剂,倒像是酸酸甜甜的饮料一样。
他抽出其中一支,把袖子往上撂,露出肘关节面朝内的那个部分。他的血管都是很明显的,戳中后,一下子就把针剂推进了里面。用不了多少时间,它就会顺着流动的血细胞一起徜徉在身体的各个部分。
而就在几秒之前,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声带微弱颤动时带出的那个词语。
是你的名字。
不得不说,就算他如何的不情愿,麦考夫派人研制出的药物着实效率很高地抑制住了他的病情,归根结底就只有一种解药而已……
他注射完后盯着这只铁盒子看了一会儿,目光再梭到他那只放置在壁炉上方的骷髅人头上,若有所思。
不过你比他想象中的还磨蹭,都现在了还没上来。
“她走了?”夏洛克手揣在他穿着的那件淡棕色大衣的口袋里,布料是垂感丝绸的,顺滑极了,就像…就像什么来着?
哦,你的皮肤。
Skin。
“不可能。”他撂了下自己的头发,把一些关于你的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删除,自顾自地否认了。
可那都是徒劳的。你就像是一种匪夷所思的电脑病毒,以文件夹的形式黏在桌面上。无论他怎样删除,右键粉碎,清空回收站,你还是会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去,无声地朝他炫耀自己的胜利。
直到他第十五次看向门口时,你才从楼梯间上来。
你承认,当看见那么个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不远处,不发一言的时候,你的心都突突地跳了一下。
“夏洛克,你怎么样?”在看清楚他脸时,你这样问。
其实你也不知道除了问这个还能问点什么。
“Fine。”他的动作并未有什么变化,冷淡而简洁地回复了你。
“不是。”你想了想,“我是说,你过得怎么样?”
他似乎也没料到你会问这个问题,清了清嗓子,转过身一边往沙发上走一边回答,“如你所见——你希望我回答好还是不好?”
你微微皱眉,“你知道的,我不能要求你回答什么。我…我在关心你。”
他走向沙发的脚步突然变了个方向,走到壁炉面前拿起了那只骷髅头,两只手捧着回到原来的那个方向。麦考夫给他的药后劲也挺大的,很容易就昏昏欲睡起来。这让他想起他之前陪华生一起庆祝的那个滑稽的告别单身夜。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漂浮的状态,只不过原因不一样。
“结果差不多。”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没听清楚。
他窝在沙发里,灯光还是这样的昏暗,不过他没拉窗帘,今夜的月光如细碎的火星那样飞舞着落到他身上,给他那张雕塑般的脸衬上淡淡的寒色。
也许是你角度的原因,你觉得今晚的夏洛克不太一样。
他没接你的话,把骷髅头放在腿上,眼睛余光瞥见你的装束——未脱掉的有点湿了的外套、没有换鞋如今仍然站在门口的踏脚毯上,以及明显的那种淡淡疲惫的神情。
他开口:“不换鞋吗?”
你也同样简短地回了个如你所见。
“所以,你不是回来睡觉的?”
你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又开始不高兴起来,但你没有准备要迁就他。
“我跟你说过的,夏洛克。”你脚步依旧没有往他的方向挪动哪怕一步。
“噢,是吗?是我的药副作用太强了,所以忘了——我猜。”他语气放软了那么一点,“不过哈德森太太这两天一直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很想你。”
你的注意力成功地到了那个药身上,“真的吗?那药副作用大吗?”
“呃,”你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比你更深的疲惫,“一般。”他甚至用了个比较中性的词汇,要知道平时他都是直接承认yes or no。他既不想回答bad,这样司马昭之心似乎太过于赤.裸和明显,也不想回答well假装自己没事。
你走了的每一天,他都有事。
“最多也就是偶尔会忘记一些事情,嗜睡,食欲不佳吧。”他净睁眼说瞎话。
你都紧张了起来,夏洛克·福尔摩斯可是一个侦探啊!记忆力超群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现在居然被药物给影响了。
你连忙问:“那忘的多吗?”
他正考虑该怎么回答,却瞥见了你脸上过分关切的表情,“伊日,不要拿那种表情看我,就好像我得了老年痴呆。”
“你再不爱惜自己你就真的会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好好吃饭。”他指的就是你在学校里晕倒的事情。
你一时语塞,“随便你,那我走了。”说着就转过身准备快点离开。
“哈德森太太很想你,每□□我念叨,我都听烦了。”
“我会早点回来。”你这样回答。不过这个回答令他很不满意。
“你今天没吃晚饭,我也没有。”
“所以?”你再次转过来看着他。
“…一起吃饭吧。”他这么说,如果忽略他那一如既往的欠扁表情,其实这也算是福尔摩斯先生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次正儿八经的邀约。
“可是……”你有点犹豫,但史蒂夫那边你即使去了也是没有人的。他们都很忙,在出任务。
“说不出理由就是同意。”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你的身边,朝着下一层说了句,“哈德森太太,麻烦做点晚餐,随便做什么。”
“亲爱的,刚才叫你你不吃。现在不行!”哈德森太太柔软的语调从下面传上来。
“伊日回来了。”他补充了一句,然后哈德森太太就立即变得热情了起来,让你不知所措。
你们再一次靠近了。
“哈德森太太问你想吃什么。”夏洛克一句话把你从思绪里拉回现实。
“呃,随便,都可以。”你搪塞了一句。夏洛克也没说什么,就再次回到了他的沙发上,抱着他的骷髅头沉默了。
别无他法,你只好顺着夏洛克的心意换了鞋也坐在了沙发上。
不过你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所以也就不说话。
Omega都是趋利避害的,上一次过后,你就隐隐约约把夏洛克归类于威胁的那个范围内,此刻像这样和他平静地呆在一起你也就还没想过,难免觉得不说话有点尴尬。因为夏洛克也没有再沉迷于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实验。
你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让他在你身上开始发挥他的推理能力。
可他今天是真的好安静。
拘谨地坐着,一直盯着自己膝盖不敢乱动的你,过了那么十来分钟后,就忍不住眼神到处乱瞟了。
然后就瞟见他坐在你旁边,靠着沙发,猝不及防的睡颜。
他好像没有撒谎。治疗药物真的让他想睡觉。
其实闭上眼睛的夏洛克给人的感觉和平时相比真的是太不一样了。那双蓝绿色的眼眸此刻正安稳地瞌着。他皮肤也是这样的苍白。这样的他,你好像是第一次看见。
上次易感期的不算。这是正常状态下的睡颜。
他手一松,那只骷髅头就从他腿上滑落,被你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不能摔坏了。
你这么想着,忍不住多观察了一下这只骷髅头。
你发现跟着夏洛克的日子久了之后,你对着某些事情的容忍度也直线上升了。现在看着这只骷髅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害怕的情绪了,就好像它就是普通的玩具。
你发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第二十九章
你从骷髅头的下方伸手进去。你的手比他的小太多了,很容易就塞进去摸到了什么。
拿出来一看,是个小型喷雾。
上面没有贴标签,你也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
好奇心使然,你打开悄悄往空气中喷了一下,大惊失色。
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你难以置信地再闻了一下,发现居然是你的信息素。
难道这是什么和你的信息素味道撞了的香水吗??
你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趁着对方还没醒就赶紧关上盖子把喷雾塞了回去,放在了他的腿上。
不过这只骷髅头很不听话,老是失去平衡地滚来滚去。
就在你第三次想把骷髅头放稳时,哈德森太太把晚饭做好了,正端上来。在看见你的时刻笑着朝你打招呼,并且还“噢!”了一声,捂着嘴含笑走下去了。
让你太摸不着头脑了。
“你在干嘛?”下一秒夏洛克所说的话才让你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的手居然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个动作是无论何时对着谁都不方便做出的动作。
你有些害臊,马上把手收回了。你其实也只是想把那个骷髅维持它原来的姿势罢了。
夏洛克什么也没说,只是挑挑眉看了看你,“能扶我起来么,伊日?”
今天夏洛克破天荒地说了个please。你不懂他的用意,你也没办法拒绝他,只好搀着他的手臂扶着他缓慢地往前走,就好像你是福尔摩斯先生的专属小拐杖。
他把身上大部分重量都倚在了你身上,透过顺滑衣料传来的温度火热地跟那个下午一般无二。即使他现在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但你还是——
你耳朵红了。
这甜蜜的药剂抽走了他身上大部分力气,如今对他目前境况最有益的便是躺在自己的卧室床上进入梦乡了。但他却选择了和你共进晚餐,即使他并没有什么食欲。
人果然是多变的。他就第一次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遵循与认同的理念——出于某种目的,就算是不饿的时候也可以吃饭。
他舀起一小勺土豆泥放进嘴里,但顷刻间胃部涌上来的不适感就让他被迫停止了进食,眉头之间皱褶的程度加深了。
你注意到这种情况,连忙站起来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你没事吧?”
“我——很好。”他放下了餐具,斟酌着该以如何的语调开始陈述才能让自己更加容易能够引起你的恻隐之心。
果不其然,他的这个回答根本不会打消你心头的担心情绪,反而使这心情在合理区间内加重了。这就是他想要的。
“我猜你有几个问题想问。”他说。
你也无心吃饭,只是坐在他对面,说道:“夏洛克,你真的有去定时接受治疗吗?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感觉你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对,就是改变。”
夏洛克看了你一眼,再拿起桌上的勺子反复戳弄盘中的土豆泥,“当然。”没有。
“我现在很正常,显而易见。没对你做出点什么令你无法忍受的举动,也没在大街上裸奔……现在难道不正常吗?”
他预料到以你的性格只会对这么一件事耿耿于怀,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了。带着点略微自嘲的语气。
“不是,”你否认了,同时你一直缩在宽大外套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指了指你对面,“你在流血。夏洛克。你没发现吗?”
听闻此言,他才看向你所指的那里。
血液从皮肤纹理裂口出伸出,洇湿了手臂上覆盖着的布料,卡其色变得更深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臂划开了那么长一条口子,而他全然未曾发觉。
“噢,”他听见自己说,“药物可能会产生的副作用之一,痛感异常丧失。这是原因所在。”
“你得去医院,需要看看伤口是否得缝针。”你替他做了决定。你认为他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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