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圈,全家人都很淡定,好像只有柚柚自个儿着急。
压轴的《英雄》展出时,宋季同又要叫价,柚柚急疯了!
她直接扑过去抱住爸爸的胳膊,不许他再举牌子摁按钮,反正就是不许他拍,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猫崽子一样,充满了不解跟着急,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呀,柚柚对于别人怎么炒画无所谓,可爸爸也插手就怎么行?
那么多钱……能买多少糖,多少冰淇淋,多少草莓奶茶?!
为什么平时舍不得给她多吃一块糖,却要花那么多钱买她的画?!
第97章
向来对柚柚百依百顺的爸爸, 这一次却没有听她的,摁住她小猫一样的爪爪不让她乱动,泰然自若地直接一亿起叫, 柚柚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的糖果奶茶冰淇淋长上了翅膀翩然而去,她在后头怎么追它们都不肯停下来……
“柚柚乖, 别捣乱。”外公语气轻松,顺便给柚柚剥了个橘子。
柚柚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怎么能是捣乱呢?花那么多钱……爸爸一天也才给她十块钱零花钱!都被她存进了储蓄罐, 一个亿……她一天十块钱, 要存多久?
“你乖。”宋清鹤把外公剥的橘子接过来, 上面白色的络一点点清除干净,喂了一瓣给柚柚, “没事的, 左右倒右手而已。”
柚柚歪着脑袋,宋季同一边往上加价一边冲他闺女挑眉,幸好长得英俊保养的又好,不然这挤眉弄眼的德性看起来跟二流子似的。
“画是谁画的?”
柚柚呆呆回答:“我。”
“那拍卖出去的钱, 最后给谁?”
“……我。”
“画呢?拍下来的画又是谁的?”
“……我的。”
“所以啊。”宋清鹤继续喂橘子, 微微一笑, “不要着急,爸也不是有钱没地儿花, 这钱顶多就是让华老在其中拿一笔抽成, 实际上画也好钱也好, 最后都是你的。”
“可走这么一遭,咱们并没有损失什么, 所得到的效益却很高, 那些说柚柚的画没有深度的人, 在绝对的资本面前都是要闭嘴的,因为他们画的再好,也不可能拍出这个价格。而拍出这个价格的柚柚,从此以后就要站在神坛屹立不倒了。”星延哥哥露出与宋清鹤如出一辙的笑容。
这也是为什么宋季同没有立刻处理那些质疑的原因,说再多都是虚的,只要你的画有人愿意买单,那么你就是有价值的,无论现在柚柚的画引起了多少争议,宋季同都敢保证,在百年之后,在他们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柚柚,她的名字会被历史铭记,这个价格很可怕吗?古往今来多少名家的字画都成了无价之宝?
那些质疑、批判、攻击的人,他们的姓名,过个几十年又有谁会记得呢?但柚柚却不会被任何人忘记。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柚柚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否则宋季同也不可能忍这么久,尤其是楼下那个叫吉勇的评论家,说实话,他很想找个没监控的地方把对方罩上麻袋揍一顿!
他拿起一片橘子皮在女儿面前晃了晃,“这是钱。”
又拿起另外一片橘子皮,同样晃一晃,“这是画。”
随后,宋季同将这两片橘子皮分别放到柚柚小裙子的两边口袋,“它们本来是这样的,是都属于柚柚的。”
接着,他把两片橘子皮拿起来,调了个个儿,又分别放进柚柚的小口袋,“拍卖结束后变成这样了,但我们还收获了这个。”
说的是没吃完的那半颗橘子,“明白了吗?”
柚柚只是天真,不是傻,很多东西她不懂,但只要跟她讲,她就能理解,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皮,又抬头看看爸爸,爸爸冲她笑眯眯,柚柚恍然大悟:“钱换了个口袋装,也还是钱。”
“就是这个道理!”宋季同赞同地捏捏女儿的耳朵,“这么一看,咱们柚柚也不一定就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嘛,我看这是可以培养的,要不,咱们把哥哥踢了,换柚柚上位?”
柚柚一听连忙摇头,她不喜欢,她不要。
说笑间,《英雄》已经拍到了两个亿,这价格简直就是离谱,可今夜过后,再也没人能说柚柚的画没有深度太过幼稚——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画有多惊人,连对书画不感兴趣的普通人看到画都能产生共鸣,能够欣赏其中的艺术性,更何况是专业人士?这些打压柚柚的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对她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可这不是他们大放厥词的理由,任何企图对柚柚作恶的人,家人们都不会放过的,一定要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是想踩柚柚上位?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楼下的那位评论家,自己一身狗屁倒灶的烂事,毫无私德,也好意思窥探别人的隐私,对别人的事大肆点评,享受那种观点不同被人瞩目的快感,要是他自己也变成话题中心,他还能这么悠哉自在么?
这些事就不需要告诉柚柚了,她显然是没兴趣的。
不喜欢她的人,她也不会去喜欢他们。
对于柚柚作品的深度与艺术性正讨论的如火如荼,正在这时,传出了她两幅画一共被拍出了三亿五千万的惊天价格,哪怕是对书画圈不感兴趣的人,都忍不住要点进新闻来看一看,之前的那些攻击看似坚不可破,如今瞬间就溃不成军,再也没人敢说什么。
虞外公也亲自点评了柚柚的画,他吹彩虹屁吹的是那是引经据典,连国学大师都说好,你说不好,请问你是谁?
柚柚的画,最难得,是返璞归真。
完全就是赤子之心,没有过多的炫技与华丽,但正因这份干净天真才显得纯粹,才能打动人心。
能够打动人心的,就是绝好的画。
那些人再怎么跳脚,也不能掩盖柚柚是天才的事实,而她现在还小,她还有无限的未来,去创作更好、更优秀的画,生在这个时代的人应当感到荣幸,因为他们在见证一位天才的一生。
不要等到失去她才为她惋惜,柚柚不该住在孤独的房子里,她的孤独也不该在死后被人挖掘,当作趣事写成文章,她不需要那些去瞻仰她故居的粉丝,她并不喜欢那样。
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好好爱她吧。
————————
裴洪生自觉懂了宋季同的心思,两人配合还挺默契,于是觉得两家似乎也亲密了几分,拍卖会结束时,还特意过来又打招呼。你说他这人烦人,其实也不尽然,他很清楚做事的“度”,总是恰到好处,又让人不好拒绝,又不至于让人厌烦,这八面玲珑的本事,绝非一般人做得出来。
最稀奇的是,他这样好面子的人,在与人交往时,却能完全放下面子,裴家在他手上屹立不倒,想也知道此人手段颇高,能力也有。
裴太太则并不高兴,虽然裴洪生叫出那样的天价,让她心里不舒服觉得纯粹是浪费钱,可拍到最后裴洪生没能成为最后的买家,裴太太心里又觉得不舒服。
惟独裴铮,宠辱不惊,他站在裴洪生身后,对柚柚微微扬起嘴角,如果不仔细看,说不定都看不见他这细微至极的笑容。
裴洪生笑哈哈:“还是贤侄有出息啊,我家这个,虽然成绩还算能看,但到底是阅历不足,很多地方都比不上贤侄,我这就打算送他出国留几年学,出去长长见识,镀镀金,回来好接我的班。”
裴太太抓着昂贵皮包的手一紧。
宋季同道:“出国留学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我听我家宋星延说,裴铮在学校就没考过第二名。”
裴洪生被人夸儿子,心底暗爽,觉得倍儿有面子,因为宋星延在这一代里是出了名的拔尖儿,其他人家的继承人都没法跟他比,能跟他比的也就是孟家的,但年龄上有些断层,也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裴洪生一点都不觉得未来会继承家业的宋星延,比不过去当了医生的孟家小子。
宋季同夸裴铮从来不考第二名,裴洪生听着心里舒坦啊!他教育儿子再苛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在学习上天赋是一等一的,从乡下小县城来到帝都高级中学,身边的同学全是精英,但他就是能考第一!不说能力跟智商,光是这个坚韧的心性,就已经不是普通小孩能比的了。
侄儿裴成志也算优秀,可跟裴铮一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哪里哪里,宋总客气了,我家这不成器的,要学的还多着呢!”裴洪生笑呵呵,“星延跟清鹤以前不是经常出国参加比赛吗?我其实不大懂这些,正好裴铮现在在老宅住,要是有空啊,就让他多跟星延和清鹤学学,别一天到晚不爱说话,这性格内向的,真是让我这当爹的伤透脑筋。”
宋星延:……
宋清鹤:……
他们真的很怀疑,裴洪生到底了不了解他儿子,裴铮不爱说话是真的,但性格内向?
这未免对自己儿子也太不上心了,裴铮那是性格内向吗?他分明就是蛰伏的猛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鲜血四溢也不会撒口。
“不过裴铮自理能力很强,就算是出国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裴洪生还在大谈特谈,尤其是在有宋虞两家老爷子老太太,他极力想要展现自己有多么重视孩子的教育,“所以等高考结束,我就送他出国读书去。”
柚柚听说裴铮要出国读书,不由得看向他。
她没有出过国,这辈子没有,上辈子也没有,不知道国外是什么样的地方,但应该很远很远吧,因为她从乡下回到现在的家,感觉都很远很远。
裴铮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听着父亲的话,裴铮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向来能忍,只有在柚柚好奇看他的时候,他才略微有片刻失神,与她四目对视。
他对柚柚跟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虽然没有伤害柚柚,但也并不会接受她的好意,甚至还想要远远避开她,但自从那次画展,宋清鹤亲眼所见裴铮对柚柚的变化,他现在看柚柚,跟看其他人都不一样。
很温柔很平和,感觉像是能为柚柚付出一切,又带着隐隐的疯狂。
这种性格的人,还是不要靠近柚柚比较好,柚柚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人,她有家人就够了。
趁着大人们在说话,柚柚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裴铮,小声问:“你要出国吗?”
“……恐怕是的。”
柚柚变得惆怅起来:“国外……很远吧?有多远?坐车子的话会很快就到吗?”
裴铮也没有出过国,所以他很诚实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一般是要坐飞机去的,坐车子可能不行。”宋清鹤轻声说,“看要去哪个国家了,去的国家不同,所需要的时间也不同,有的只需要三四个小时,有些需要十几个小时,都不一样的。”
柚柚一想到那么远的地方,裴铮一个人,便觉得很恐怖。曾经她也是能一个人生活的人,可现在再让柚柚回到过去的人生,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她喜欢被人宠着被人爱着,喜欢大家都疼她,让着她,她不想失去这些,可裴铮什么都没有,所以对他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吧?
“柚柚想让我去吗?”
裴铮问。
他问的很轻很轻,只有靠近柚柚的宋清鹤跟宋星延听见了,兄弟俩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盯着他,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关又有什么事?他要去哪里,难道还需要柚柚决定?
没等兄弟俩阻止柚柚回答,柚柚就摇头了,她诚实地说:“待在家里最好。”
她并不是舍不得裴铮,而是从自己的角度思考并且回答,但对裴铮而言,柚柚的话便宛如圣旨,他微微勾起嘴角:“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怎么就突然知道了?
要不是人多,宋星延都想扯住裴铮的衣领用力摇晃,问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见裴铮眼眸深沉,宋星延警惕道:“柚柚不懂这些,你别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你自己的人生,要你自己做决定。”
自己的人生……自己做决定?裴铮静静地想。
不,不是这样的,也许世界上有很多人都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但显然他裴铮不在其中,他的出生、他的成长,从来都不受他自己决定,强|奸并非法囚禁母亲的父亲,发疯后卖|淫家暴的母亲,裴铮的人生,是由耳光、辱骂、唾沫、下跪组成的,在这些成分里,日复一日加深的,只有他的怨恨,与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被带回裴家,也不能由他决定,裴洪生没有给裴铮考虑的余地,他要他回来,他就得回来,他从人人唾弃的野种,要变成父亲手里光鲜亮丽的傀儡——他从没有自己做过决定,因为他的人生不在自己手里,总是有无数的人,可以操控他,他最好没有自我意识与思想,但显然这不可能。
隐藏在冰山之下的,是喷薄欲出的可怕火山,滚烫的岩浆终将所有人吞没,尸骨无存。
没有人能理解他,裴铮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他不信任善意,也不接受善意,只有柚柚——只有柚柚懂他,他们内心的荒芜与绝望是一样的,只有尽情地伤害别人,才能弥补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把不快乐与绝望施加给其他人,内心的阴霾与黑暗才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在遇到柚柚之前,裴铮是这么想的。
他想过无数次,要怎样杀死裴成志,扭断他的四肢,割开他的喉咙,听到喷血的气管发出古怪的哀鸣。
他也想过要怎样对待裴洪生与裴太太,他在心里将如何杀死他们的场景模拟了无数遍,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那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将毒蛇养在身边,又不拔掉它的獠牙,就该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赋予了他悲惨命运的人,都要因为这命运的齿轮付出血肉的代价。
但如果是柚柚的话,这一切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的。
没人知道裴铮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柚柚,眼睛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情,他永远都不能像柚柚这样天真,她骨子里的善良还在,她只会伤害她自己,自我折磨,想要借此麻痹痛觉,宁可毁灭自己。
裴铮只想让人陪葬。
他面前突然出现一只很小很白的手,是柚柚送给他一颗水灵灵的草莓,草莓是她最喜欢的水果了,已经超过了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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