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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人生[快穿]——冰糖不是雪梨/岁盏

时间:2020-11-21 11:03:30  作者:冰糖不是雪梨/岁盏
  柔妃口中虽不住念叨,脸上却是带着些心疼。青鱼比以前老了许多,她的一头青丝逐渐参杂了白发,身子也变得消瘦起来,一张脸没有了血色。柔妃每年都来探望她,每年都会发现她正快速的老去。
  她忍不住说她,可纪柔比谁都清楚,在这件事上,青鱼到底有多坚持。
  纪柔劝了她五年,洛旻也来过几次想迎她回宫,她从没有答应过。
  “娘娘,您也仔细着您的身子啊......”柔妃深深叹了一口气,妥协一般的道,“我是只晓的,娘娘这么坚持要做的事,一定是极为重要的,可您也得顾虑一下自己,别把自己给熬垮了。”
  眼帘缓缓抬起,青鱼注视着头顶翠绿的枝叶,一阵风拂过,细小的黄色花朵扑簌簌落下来,掉在她脸庞额头、脖颈、身上,带来桂子的香甜气息。
  她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说:“不用担心,没把这些孩子教完,我不会倒下的。”
  *
  半个月假期稍纵即逝,假期结束那一天,青鱼坐在课堂讲桌后,等着一个个重新归来的学生。
  时间慢慢流逝,五十个座位,陆陆续续坐满了五十个人,四十七个少年加上三个少女,他们穿着她设计的蓝白色衣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坐在下首笑望着她。
  “先生,我们都要留下来!”
  “先生,您快开始讲课呀,我们想听课!”
  “先生,我已经和父母说好了,以后就留在书院里,不嫁人了,您不会赶我走吧?”一个少女说。
  一阵善意的笑声响起,有人起哄说“嫁不出去嫁我吧”,直到屋外有下人按时打铃,当当当的声响传遍了整个书院,教室里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青鱼一直没说话,她只是无声的与学生们对视,望进那一双双真诚孺慕的眼睛,最后轻笑了一下,嗓音微哑道:“别急,接下来学的课本,已经放进你们课桌了,至于以后,想留下来的就留下来吧,我也不是养不起。”
  这一刻,她心中突然觉得,也许她做的这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
  哪怕她终将死亡,这些学生们也会把她的知识给传授下去,他们不会让它湮灭于世俗中,她是如此笃定着,并为此感到无比的骄傲、自豪。
 
 
第42章 宫廷文十四
  白鹭书院在世人嘲讽的声音中, 坚定而沉默的矗立着,书院里唯一的一位老师,带领着五十个学生,十年如一日的守在白鹭山上, 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
  十年之间, 当今圣上颁布了无数条例, 让整个楚国越发强盛起来。洛旻可以说是青鱼所教的第一个学生, 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 让他拥有着和先辈们不同的思维理念。
  洛旻上位时, 天下间一片太平,先帝对朝政大权把握的很紧, 继任者不需要做什么,就能掌握所有权利。更何况还有青鱼暗地给他留的一些东西,洛旻很快就坐稳了皇位。
  他先用五年时间巩固政权,让朝廷成为自己的一言堂,然后便开始主持变法。
  首先就是废除后宫选秀制度, 他的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没有任何其他嫔妃。曾经楚钰的后宫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以至于他对三宫六院这一规矩很是厌恶。
  只这一条就被无数朝臣劝阻, 可惜洛旻从小到大都很执拗, 更何况如今谁也奈何不了他, 有位老臣在大殿中撞柱都没改变他的决定。
  后来,更多旨意下达下来,比如鼓励商业, 商人之子也可参加科举,比如减免赋税、包田入户,比如重新修订律法、增加执法力度。比如派人探访他国,推动贸易发展,引进新的作物。
  改变从来都是艰难的,但在封建制度下的古代,天子的命令无人敢违逆,而敢反抗的不是撞死在大殿上,就是跪倒在宫门前。
  新帝放宽了科举要求,只要想每个人都可以参加科举,甚至他还创办了女学、孤儿堂。这些举措大大增加了底层人民跨越阶级的可能性,入朝为官者越来越偏向平民化,很多原本没有科举资格的有才之辈,都有了当官成才的机会。
  甚至前两年,前朝还入了两位考上去的女官。
  如此一来,便动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原本能入朝为官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受到良好教育又有人脉,现在蛋糕要分一半平民,他们怎能平静的下来。
  洛旻这些年遇见了许多拨刺杀,都是些狗急跳墙之辈,十年过去,那些不安分的也差不多被他收拾干净了,剩下一些聪明的则决定暂时蛰伏。
  于是上位十五年年后,面对着焕然一新的楚国,皇帝再次下发一条指令:令天下各州创立官学,官学收费低廉,请世间大儒做教师,所有年满七岁的孩童皆可入官学听课学习。
  这条指意一出,天下哗然。
  时间证明,这些年皇帝颁布的条例对国家与人民十分有利,如今整个楚国国富民强,人们变得富裕起来,最普通的人家也不会吃不饱饭。
  创办的官学,随便拉个路边的稚童也知晓是难得的好事。百姓们吃饱了饭,就会想要一个更好的未来,而送孩子读书在今日依然是件不容易的事。实际上大部分学院,都是世家大族自家的私学,而外面一些文人创办的学堂,又都会被商人用丰厚的酬金抢占名额。
  哪怕生活条件好了,普通平民的孩子依然无法获得良好的教育资源。
  就在朝中官员纷纷进言,称这一举措会加重国库负担、动摇国之根基的时候,天下的百姓们却是对皇帝感恩戴德,更有甚者在家中立起长生碑供奉起那位陛下来。
  这是真正为人民着想,一心一意为天下苍生的帝王。
  而此时此刻,这位被人称之为圣明大帝的皇帝,正垂着头颅,仿佛听训一般的孩子,站在一位清瘦的中年女人面前。
  女人穿一袭青衣,面色是失血般的苍白,整个人瘦的脱了形,脸颊干瘪下去,看着并不好看,宛若一个包裹在衣服里的骨头架子,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她的面容很有些可怖,眼窝凹陷下去,颧骨突出,仿佛已是迟暮之年的老人。然而这么一张苍老的脸上,却镶嵌着一双明亮的明亮的眼眸,毫无年老者的浑浊空洞。这双眼一如既往的清澈,盛着星星点点白色的光芒,像倒映着一片星空的湖面。
  “母后,官学都已经建好了,您要我请到的大儒,我也都请过去了,还有您给我的课本也刊印好了,您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
  “嗯,洛旻做的很好。”女人慢吞吞的说话,听语调很有股闲适的味道,“接下来,你就把我的那些学生带走吧,也到了他们该出力的时候了。”
  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她面前就如温顺的羔羊,眼神如幼时一般孺慕敬仰。
  不,应该说比幼时更添了一丝敬畏。洛旻早就自己的母后深不可测,可小时候他体会的并不深刻,青鱼在宫中大部分时间也都处于惫懒悠闲的状态,所以他以前只是觉得,母后很厉害,却并没有太过直观的感受。
  直到他成为皇帝,收到青鱼给他的那些治理国家的建议。
  看到楚国在那一项项举措中,变得越来越强盛,越来越繁荣。无数人受到恩惠,无数人称赞他英明神武,是难得一见的圣君,可谁也不知道,背后绝大多数是由他的母后在出谋划策。
  那些荣耀、那些美名,原本都该属于她。
  但她对此不屑一顾,洛旻几次来请,都没有把她请离白鹭山。
  洛旻打心底里认为,他的母后,才是一位真正的、该受万人敬仰的圣人。
  即使她的名讳无人知晓。
  这些年青鱼呆在白鹭山上,只管教着那五十个徒弟,外界对她的关注日益少了。而且洛旻在事关太后上罕见的严酷,他曾到民间暗访,听闻一群穷酸书生嘲笑白鹭书院,下令将那些书生关入大牢五年。
  这些年来,白鹭书院就此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随着官学建立落成,世家们观望、百姓们兴高采烈送孩子上学堂的时候,众人突然发现,这各州的官学里头,教的东西怎么和以往不一样呢?还出现了一些新面孔的老师,一个个看起来不过而立。
  朝廷适时又传出消息,说是陛下新编教材,从此以后就按照教材读书,学习的科目科考也会考。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世家们彻底坐不住了。他们的孩子都在自家私学里头上学,学的还是传统的四书五经,以后科考不就两眼一摸瞎吗!可惜他们又没办法对抗皇帝,洛旻在民间威望极高,谁要敢说一句他的不是,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有人查出来,新出来的教材是由白鹭山书院撰写的,被请来当老师的是原本上白鹭山学院读书的学生。
  许多人议论纷纷,搞不懂皇帝为什么这么做。官学能创办确实是好事,可学的东西也太奇怪了,什么天文、地理、数学、物理、化学,一个个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这些超越了时代的理念,时人自然不懂。
  好在皇权至上的时代背景里,他们即使不能理解,却也会去照做。
  官学制度虽然受到一些阻碍,倒也顺利的实行了下去。
  但不妨碍世人给皇帝安上一个“愚孝”的帽子,几乎大半人都觉得,皇帝只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才让学子们学习这些奇怪的知识。而传闻中那位太后,在民间的名声越加不堪了。
  有人说她爱寻欢作乐,专门开辟一个书院只为当教书先生,有人说她任性妄为,强硬要求皇帝给她推行自己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许是太多人的怨念生了效,皇帝在位第十六年,太后得了急病,生命垂危。
  陛下发下圣旨,昭告天下,谁要是能救好太后,谁就能向皇帝求得一个愿望。
  帝王的允诺是太过诱惑的条件,许多人揭榜求见,可见到太后都束手无策。
  她真的快死了,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救。
  “洛旻,停下吧。”床上那个干瘪到不成人形的影子说着,声音虚弱无力极了。她微微垂着眼,仿佛眼皮都没有力气睁开,漆黑的眼却仍闪着刺目的光。
  好像她眼里有一盏燃烧的火,火苗摇曳着,不屈的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我自己清楚我的身体。”青鱼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胸口一阵火烧似的刺痛,她知道自己生了病,很久之前就知道,这是无药可医的癌,如果在现代她还能救,可在落后的古代,哪怕她尽力拖延,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结局,“拖了这么久,我该走了。”
  不过她也没想改变,她只是想活久一点,再久一点,等到那些孩子们学完她的知识,等到她看到目标达成的那一天,就足够了。
  现在,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也是时候走了。
  “母后!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一双大手牢牢握住她枯瘦的树枝一般的手,她的手没有人气的冰凉,大手也是一掌心的冰。她是生机的流逝,而那身穿黄袍的帝王,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常年沉稳惯了,年少时便像个小大人,小小年纪就学会隐藏自己的思绪。长大了更是喜怒不动,叫人猜不透的威严深沉。
  这一刻,帝王不再是帝王,只是一位面对病重母亲的儿子。他执拗的拉着她的手,似乎一旦放开她就要走了,他在位多年的一身威仪碎成一片片,全身发着冷,整个人被莫大的悲痛淹没了。
  青鱼看到他眼中的泪光,这个孩子,从她抱着他来到椒阳殿,就再也没见过他落泪。
  她慢慢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去摸他的头。
  “你哭什么?怎么还像小孩子?”
  三十多岁的高大的男人,低下尊贵的头颅,任她轻轻揉了揉头顶的发,身躯都在颤抖。
  “您也要丢下我了吗,母后?这世上,我只有您这么一位亲人了......”
  宫殿外,有几人相偕而来,一路熟门熟路进了椒阳殿。
  走在为首最雷利风行的,是一位身穿红衣上了年纪的妇人,她脸庞有着一份沧桑,神情清冷漠然。
  落后她的两位,一位脸部线条柔和淡雅,面容悲戚,穿月白色裙裾,另一位即使上了年岁,容色依然可见姝丽。
  她们对椒阳殿再熟悉不过,听闻消息立刻从宫外赶来。这些年淑妃天南地北的走,前段时间恰好回来,柔妃赵充媛与女儿们都住在宫外,这次青鱼病重,消息一直被瞒着,等皇帝发布诏令她们才知晓,原来她病的如此重。
  纪柔一进殿内,看到躺在床榻中的人,便扑簌簌落下泪来。
  “娘娘......”她跪在榻边的地上,小心翼翼捧起青鱼一只手,流着泪道,“您生了病,为何要瞒着我们呢?便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一见我们吗?”
  青鱼被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原本她心情很平静,毕竟都死了好几回了,可柔妃的眼神让她觉得有点理亏。
  她是不把死亡当一回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不舍的,她活了太久了,生命对她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可在很多人看来,死亡却更多的代表着永久的离别与消亡。
  也许是经历太多次离别了,也或许她本性就是如此冷漠的,无论哪个世界,她都不会去留恋,不论是其中的人还是物。
  只是对着这些人,越来越容易心软:“不要哭,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娘娘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年就宝贝您的书院去了,要见您一面可比登天还难!”赵充媛吸了吸鼻子,她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干脆在一旁坐下,把洛旻都给挤到一旁去了,“您现在可没办法再去管您的书院了,娘娘放的下心吗?”
  青鱼失笑的摇头:“怎么放不下心?孩子们都有了去处,无论未来如何,我都做完了我该做的事,至此便死而无憾了。”
  淑妃冷着的脸微微变得柔和,开口说道:“既如此,你便安心去吧,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了无遗憾便是一件极好的事。”
  青鱼含笑望向众人,轻笑道:“当是如此,不必勉强挂怀。”
  这句话说完,她唇边的笑容还没落下,眼帘便静静的阖了下来,盖住她那双黑亮的眸子。
  她那样温柔轻松的笑着,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马上就要醒来似的。
  可那双眼,却再也没有睁开。
  崇德皇太后去世,皇宫内丧钟敲响,沉闷的钟声传遍了整个宫廷。皇帝下令全国上下着素衣,吃素食三月,以示悼念。京都内外寺庙道观一个月内敲钟三万下,朝臣及宗室夫人来皇宫门口哭丧三日,为太后祭奠送行。
  太后的葬礼极其浩大,被送至皇陵安葬,并未与先帝同穴,而是另起一新穴。
  这场巨大的丧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世人只看到了帝王的一片孝心,又是一番美誉加身。那死去的太后,只在史官的书册上留下寥寥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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