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尚未退却,他仍没有从梦境中脱离, 借着残存的理智, 安子墨伸手朝屁股后面摸了一把。不好还好,这么一摸彻底清醒过来。
湿的!!
安子墨倏地张开眼睛, 一个激灵从棺材里蹦跶起身。
他躺过的那片儿早就湿透,大片的水渍在床单上迅速蔓延成地图。安子墨额心狠狠跳动, 又低头看向裤.裆,好家伙,整条裤子都遭了殃。
刹那间,安子墨的心底涌上深深的羞耻感。
据他上辈子的那个妈说,他刚生下来几个月就很懂人事, 要尿要拉都会嚎一嗓子,至于尿床更是没有的事。
医学上来讲, 普通儿童偶尔尿床属于正常行为, 大多数孩子白天闹得疯,因为身体疲乏的原因, 进入深度睡眠后会出现尿床行为。问题是, 他又不是普通儿童, 他是天才, 智商150的那种。
安子墨的目光偷偷扫向安想那张熟睡的面庞。
不用怀疑, 等她醒来肯定会借此机会取笑他,说不定还会告诉裴以舟,告诉裴宸一起取笑他。
安子墨越想越觉得丢脸,他蹑手蹑脚爬出棺材,快速找出一条新裤子换上,然后把那条弄湿的裤子卷巴卷巴塞到犄角旮旯,确定安想不会发现后,小心翼翼端进来半杯温水。
安子墨踩上台阶,对着安想的裤子浇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安子墨又把水杯放回原位,并且细心地擦去上面指纹。
他深吸口气放松下来,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爬回到棺材里。
安子墨没有想继续睡觉的欲望,一直闭着眼睛偷偷听旁边的动静。
任谁躺在这么湿的一片地方上都睡不着,安想哼唧一声,缓缓睁开眼,对着裤子上的一片湿润傻眼。
安子墨的反应速度比她还快,立马指着垫子上的水渍说:“你尿床了。”
安想:“……?”
安想:“……???”
“我、我?”她还没清醒,睡眼惺忪,一片茫然。
“嗯,你尿了。”安子墨为了掩盖自己的痕迹,特意把水渍往安想那边匀了一下,整张床单几乎湿了三分之二。
安想摸了摸裤子,温的。
她又摸了摸床单,也是温的。
安想满目错愕:“大、大人会尿床吗??”
安子墨天生是个欺诈者,面不改色,毫不慌乱地说着假话,“尿床并不是小孩子的专属,大人太累也会尿床,而且你腿脚受伤,就算想上厕所,大脑的潜意识也不会让你乱动,所以尿床是正常的。”
安子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安想挠挠头,神色里懵懵懂懂。
他又说:“没事,我不会嘲笑你的。”
安想眨眨眼,盯着裤子突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时针已指向八点,他们这一觉竟然长达三个小时。安想逐渐清醒过来,先扯走床单,然后去房间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等换完裤子才反应过来——
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不是一开始的那件。
那就是……
安想恍然大悟。
意识到真相的安想抿唇憋着笑,抱着脏衣服不露声色地来到客厅,趁安子墨去厕所的功夫把那件藏在角落里的裤子揪到手中。
裤子皱皱巴巴还湿着。
安想把衣服藏在被单里,转身准备去清洗。
“你来我房间干嘛?”
安想表情自然:“给你洗一下睡衣。”
安子墨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听到对面人的心声。
[儿子要面子的,我尿床就尿床吧。]
[不过儿子这么小就会栽赃嫁祸,可真聪明。]
安子墨:“……”
如果这不是心里话,他一定会认为安想在嘲讽他。
安子墨突然臊得厉害,他双手背后,一声不吭地看着安想离开房间。想了想,又挪动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
安想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完全,可是面对家务活时却并没有抱怨。她心情很好,哼着小调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害怕安子墨看到那条裤子,特意掩藏在最深处。
安子墨站在门口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表情有点别扭,“那个……”
“嗯?”安想扭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墨墨不可以和外面的人说,不然他们会笑话我的。”
“我、我不说。”安子墨狠狠揪住通红发烫的耳根,继续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好啦,等它洗完我再晾。”安想随意地拿起毛巾擦干净手,低头看着安子墨,“墨墨你饿了吧?现在有点晚,妈妈可以给你点个外卖。”
安子墨张嘴正要回答,被突兀的门铃声打破。
他看了安想一眼,跑过去把门打开。
“爷爷!”
门外站着三兄妹,裴宸没说话,裴诺倒是叫的亲。
“诺诺你别叫他爷爷啦,安想又没有和太爷爷结婚,他不算我们的爷爷。”
裴诺像是没听到似的,眼角儿弯弯,“哥哥要请我们去吃烧烤,爷爷要不要一起来呀?”
安子墨皱着眉。
“正好子墨也没有吃饭,既然裴宸哥哥请你去,你就去吧。”
安子墨的眉头皱得更紧。
什么爷爷,什么哥哥,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
裴诺注意到安想还没拆绷带的脚,极为关切地问:“姐姐,你脚脚好了吗?”
“……”
得,更乱了。
安想笑着揉揉裴诺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多啦。”
“姐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安想摇头:“不了不了,我腿脚不方便,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不自觉的动了下受伤的脚踝,传来的轻微刺痛感立马让她不敢造次。
裴诺小脸耷拉着,看起来颇为失落。
裴宸也意识到就这样把安想一个人留在家里有点可怜,刚准备说叫外卖送到家时,裴诺的大嗓门再次传来:“有啦!我叫太爷爷来陪姐姐!”
“哎??”
安想和裴宸都愣住。
“就这样决定啦,我让太爷爷来陪姐姐吃饭,我们出去吃!”小姑娘摇头晃脑,心里只打着小九九。
诺诺喜欢安想,就算做不了妈妈,做太奶奶也挺好。
她难以抑制喜色,双手捂着嘴,背过身咯咯笑出声来。
安子墨嘴角抽动,冷着脸拒绝:“我不去。”
“去嘛去嘛。”裴诺扯着安子墨的胳膊,生拉硬拽着往门外走。
“我不去!我不想去!松开!!”
“爷爷你不要不识好歹!”裴诺不撒手,硬是把人扯出门。
小姑娘继承了纯血优秀的基因,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安子墨只是一个牙都没发育完全的区区混血,哪是她的对手。
两人揪扯不断,转眼间走到电梯。裴宸生怕他们自己跑下去,急急忙忙牵着裴言跟上两个小朋友的步伐。
夹在三兄妹中间的安子墨心不甘情不愿,脸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要臭。
小姑娘阴谋得逞,用自己的小手机给裴以舟发短信。她害怕被哥哥听到笑眯眯,特意用了自己不擅长的打字功能。
写到一半,裴诺停下,苦恼地向身边的安子墨求助,“爷爷,把握的握怎么拼呀?”
安子墨斜眼过去,看见信息栏里尚未发送的内容。
[诺诺:太爷爷,安详姐一个人在佳佳,你药昊昊爸……]
这都什么和什么东西?
安子墨太阳穴猛跳,半天才辨认出上面内容。
他摊开手掌:“给我。”
裴诺乖乖巧巧把手机递过去,凑到他跟前看他打字。
安子墨睫羽低垂,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移动。
[诺诺:太爷爷,安想姐一个人睡觉了,你不要打扰到她呀。]
编辑,发送,一气呵成。
“好了。”安子墨把手机重新丢还回去。
只勉强辨认出几个字的裴诺歪着小脑袋,啃着手指头,眨巴眨巴眼,小脸蛋懵懂,天真的问:“爷爷,你写的什么呀?”
安子墨双手插兜,一脸淡然地说:“太爷爷,安想姐一个人在家家,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这正是裴诺刚才要表达的意思。
她恍然大悟,可是谨慎起见,小手指头对着屏幕上的字一个一个数过去,“1、2、3,……,下面也是1、2、3……”
嗯,全部都对上啦!
裴诺放心地收好手机,笑容傻白甜:“爷爷你真好,你真聪明,可以认识这么多字~”
裴言在后面不屑冷哼,特意提醒她:“傻子,他怎么可能帮你,肯定在骗你。”
裴诺冲着孪生哥哥做了个可可爱爱的鬼脸,“你就是嫉妒爷爷比你聪明。”
“你……”裴言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不信就找裴宸看!裴宸虽然年级倒数,但字还是认识几个的!”
“喂喂喂,什么叫年级倒数,裴言我警告你好好说话啊。”裴宸说完看向妹妹,伸出手,“来,让我看看安子墨发的什么。”
“才不给你看呢。”
裴诺小宝贝似的护住兔子形状的小书包,傲娇别开头。
她可是知道裴宸对安想不安好心,是“情敌”,她是爷爷的好孙女,坚定站裴以舟,才不会把机密泄露给敌人。
这番话令裴宸一口气没提上来,咬咬牙牵着裴言走在前面,决定不搭理这个胳膊肘往外面拐的小兔崽子。
“诺诺才不和你们走!我和爷爷牵手手!”裴诺一点也不在乎,软乎乎的小手勾住安子墨的手指头,脸上露出两个甜蜜蜜的可爱小酒窝,“谢谢爷爷帮我发短信,明天去幼儿园,我的血糕分你一半,我明天的血糕是熊猫血,可好吃啦。”
安子墨眼皮子一跳,懒得吱声。
第51章 051
对于裴诺的短信, 裴以舟总会在第一时间点开。
他对着其中内容微一挑眉,了然笑了。
裴以舟对裴诺的词汇量很有ABC数,这些内容她是万般打不出来的, 思来想去只有裴宸能从中作祟。
他突然想到那小子晚上好像要带弟弟妹妹出去吃烧烤, 许是怕他趁他不在的时候亲近安想,才找裴诺当枪子。
裴以舟无奈摇摇头,点开联系人,给安想发送信息。
[裴以舟:睡了?]
[安想:没有。]
[裴以舟:再做什么。]
[安想:画画。]
她还会画画?
裴以舟不禁想到奶茶店那些手绘的卡通名片,开始还以为是找人印的, 现在想想应该都是出自她一人之手。
[裴以舟:你和子墨还好吗?]
[安想:挺好的。子墨刚才和裴宸他们出去吃烧烤了。]
这么一说, 裴以舟彻底恍然。
看样子作梗的人不是裴宸,而是安子墨。他笑了笑,又问:[那你吃了吗?]
[安想:没有。]
[裴以舟:好,等我一下。]
裴以舟打完这段话, 联系好酒店厨师,随即合上手机,一把捞起西装外套走出办公室。
裴以舟来安想家里的时候, 厨师们刚好也到。阵仗很大, 看得安想满脸茫然。
他们自备食材, 材料选的都是最新鲜,最优质的,就连红酒都是上好典藏。
安想吞咽口唾沫, 指着眼前餐车,“这……”
裴以舟目不斜视:“晚餐。”
安想:“……倒也不必如此。”
两人面对面坐着,随行来的服务生关闭屋子里的所有灯光, 点了两盏烛火, 烛光一明一灭, 他的脸上摇曳着火光暗影。
菜很快上桌,搭配和谐,摆盘精致,可以看出厨师的用心。
服务生将高脚杯斟上红酒,安想拒绝,“我不喝酒,冰箱里有可乐,倒是能凑合一下。”
裴以舟抿唇浅笑:“那我也换可乐吧。”
“没事,你喝。”安想看了眼桌上的红酒瓶子,这价格怎么着也要六位数,浪费实在可耻!!
安想把精打细算四个字刻在了DNA里,裴以舟眉眼温和,没有反驳。
厨师们很快离开,就连服务生都识相下楼,整个空间只剩下两人。
也许是环境过于昏暗,安想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暧昧。
“那个……裴先生不用特意来的。”她本来想吃泡面配榨菜,偷偷就一袋卫龙辣条,光是想想就觉得人生美满,可是……她耷拉着嘴角瞅着眼前的精致菜肴,眉头皱了又皱。
安想也不好意思让裴以舟的好心落空,拿起刀叉费劲吧啦切着牛排。
“你可以叫我名字。”
“啊?”安想微微张开嘴,有点呆,像仓鼠。
男人嗓音清冷,眼神倒是柔和:“裴先生有些生分。”
“……”她也想不生分,可是除了裴先生想不出其他称呼。以舟太亲密,裴以舟有点奇怪,孩儿……孩儿他爸??更、更奇怪了。
安想因称呼问题头疼半天。
裴以舟端起酒杯慢慢抿着,虽然尝不出红酒的香醇,却也能感受到红酒的丝滑。
也许是空间过于封闭,又或者是酒精作祟,裴以舟感觉到热热,微吐出一口酒气,修长的指尖松了松领带。
“裴先生,你是不是喝醉啦?”他神色奇怪,安想难以忽视,放下刀叉关心询问着。
男人脸很红,眼神晕染着迷离,像极了醉酒。
裴以舟摇摇头,他的酒量是不如别人好,但也没到两口就倒的地步。
安想还是有点担心,一瘸一拐地去洗手池浸了块冰毛巾,走到裴以舟跟前,对着他的额头敷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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