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聪慧。”明珠说道,“但为时不晚。”
明珠说道:“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下那些书,出门走走,不久后,你就会见到他。”
明珠说:“看到他时,你自会知道,他就是你等的阿然。”
钟灵犀狠狠将头摁在床上,咬牙切齿发誓,“灵犀一定会找到他,与他携手同书一世姻缘,轰轰烈烈爱一场!”
皇宫中,魔尊等不耐烦,背着手在内宫走来走去。
百花主靠着玉枕,安安静静看书。
宫人们进来,百花主抖了衣袖,化身女帝的模样,魔尊啧了一声,只好捂住心口,躺在床上装病弱琴师。
宫人们伺候他梳洗,魔尊僵着身体,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他活了数百年,头一次这般拘束。
宫人们梳洗罢,百花主开口:“到殿外去吧,不必侍候了。”
宫人们垂头说是,笑得暧昧,见女帝和琴师隔着老远坐于床的两头,偷偷笑着合上了门。
梳洗过后,魔尊瘫在床上,捂脸抱怨,“累死本座了,差点涅槃。不自在,真不自在!”
他向来野惯了,受不住这种拘束,宫里憋的让他胸口发闷,没过多久,他就认输了。
“雪满衣,你来你来。这琴师还是你来做吧!”
魔尊说:“深宫怨夫,本座这辈子是当不得了!横竖是等不回来明珠了……”
他骂骂咧咧,撕去白衣,恢复了原身,梳起了那根凤凰翎。
“人间的后妃们,全都是千年龟变化的吧?漫漫长夜等着帝王临幸,也真亏她们能忍!本座是受不来这个气!九川果然是个奸猾的,明珠隐去气息故意避开我们不见,他就知今夜是必定泡汤了,现在那条滑鱼舒舒服服回去享清闲,留下本座这个傻的,体会深宫妃子们的苦楚。”
魔尊越想越生气,把之前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算是断绝了之前的念头。”魔尊说道,“从前,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抢本座的明珠,本座虽然高兴你们还算有眼光,可却苦恼要如何安排。你们都想娶明珠,明珠如何选?本座稍微替明珠一想就头痛。为了不让明珠头痛,本座愿意自己痛一痛,让明珠做了这六界之主,纳我为正宫,你们就做个陪衬,以后快活双修,我九你们一。”
虽然看不到百花主的眼睛,但魔尊可以肯定,百花主现在是万分震惊的,惊到书都不看了,抬头看着他。
魔尊道:“但今日,本座收回从前的想法。等待如此痛苦,本座连一成都不愿分给你们!要是明珠做了六界之主,十日抽出一日去施舍你们,本座怕是会活活等死在这一日的寂寞长夜!”
百花主捧书莞尔,书册轻轻敲着下巴,末了,逗魔尊:“那早前魔尊所说的,在魔界为我留一件偏殿,准我做明珠通房的事……”
“做你的六界美梦!”魔尊凤凰翎高高竖起,鼻尖一翘,哼道,“尘埃落定后,本座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既如此,魔尊为何不趁他们都不在,现在就杀了我?”
魔尊眯眼道:“我们凤凰求偶,乃君子之争。本座虽堕魔骨,气急了也会喊打喊杀,却也知道赢美人真心要堂堂正正,手段不可下作,失了尊主的风度。”
百花主:“原来如此,多谢魔尊高抬贵手。”
他静静翻开书,接着看。
魔尊又转了几圈,一抖衣摆,扎好架势,问百花主。
“雪满衣……明珠收你入房那百年,你到底侍候过明珠吗?我听六界有传,你与明珠日日夜夜同处一室……”
百花主笑了起来。
他懒懒说道:“魔尊还是不知道为好。”
魔尊烦躁大骂,又要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是,万一听见不想听的,本座怕忍不住现在就了结你。”
他不愿再待下去,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百花主收起书,望向窗外的月。
“哦?月亮要圆了。”
人间的月,朦胧泛黄。
百花主神色难辨,人倚在床上,却迟迟不能入睡。
他的记忆也很凌乱,他是怎么被明珠捡回来,又收入房中,如何一点点将魂魄养起来,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有个印象,知道起初那些年他过得混沌,整日都在睡,时时刻刻都有要消散的危险,而明珠得空就要为他固魂喂修为。
修为还能怎么喂?若想一日千里,定是要双修的。
再往后,他的记忆就连贯了。
他记得,从某一日开始,他的修为突然大增,自那以后,明珠就没再动过他,每次只是固魂,再道一声安睡吧。
他的所有,都与明珠有关。
甚至他连睡觉,也必须在明珠身旁。若无明珠在侧,他即便再困倦,也无法入眠。
但明珠出关后,似乎把这事给忘了。他好几次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百花主想了个通宵,最终得出了个结论。
“我若是被她抛弃了,会下场凄惨吧。”
明珠回宫时,天已快亮,她缓缓行来,衣上沾着朝露,黑发染着水气,濡湿后更加乌亮。
她是掐着时辰回的,怕的就是回宫后看到一群男人叽喳争执。
还好,内宫幽静,吵闹的男人们都不在。
床幔搭着,有人睡在里头。
明珠忽然想看看,里面扮作琴师的,会是哪一个。
她撩开纱幔,唇边绽出了一抹极轻的笑。
百花主没睡,他侧过头,长发满枕缓缓轻动,问道:“陛下,我还要扮多久的琴师?”
明珠眉梢挂笑,轻声说道:“百花主要是厌倦了,不必勉强,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
“他们排队等的,是陛下身侧的位置,而非琴师。”
明珠:“今日我就与摄政王交涉,百花主再忍耐几日吧。”
宫人们推门问安。
百花主坐起身,轻声道:“陛下知道,月亮从琉璃塔顶滑入碧水中,再也看不到,需要多久吗?”
“从未注意过。”明珠认真道,“需要多久?”
百花主疲惫笑道:“忘记了,明日再数吧。”
明珠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记忆片段涌了出来。
是在她的寝殿,只她和百花主两人。
那是刚刚捡回他的时候。没有戴花面的百花主躺在床上,长发遮着眼,只露了半张几乎透明的脸,脆弱到似乎一碰就要消散。
明珠说道:“我要找到你的眼睛……在此之前,我会想办法锁住你的魂魄。”
“我会为你补好魂魄,让你安然无忧。”
床上的人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轻轻调侃她,“用这种方式?”
“就用这种方式。”她回答。
百花主没再说话,他指了指衣带,别开脸。
“自己来吧。”他说,“随你。”
第22章 颜控摄政王
日上三竿头。
明珠摆驾摄政王府。
天气燥热,明珠木着脸坐在帝辇上,两颊氤氲两团粉红,如同醉酒。
她反复思索着清早想起的记忆碎片,比起羞涩,更多的是震惊和疑惑。
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只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百花主对曾经的她而言,非常重要。
“陛下,到了。”
明珠走下帝辇,见摄政王单膝跪在大门口,摆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垂着眼不看她。
“臣,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也不怪女帝自卑敏感。
岁星天君历劫,不忘给自己挑一身好皮囊,这摄政王在人间,那绝对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了。
英气勃发,形貌潇洒,一双丹凤眼含威不露,像一株秀树,跪着也是笔直坚韧的。
明珠直言:“没看出你在恭迎朕。”
摄政王低着头哂笑,满不在乎。
明珠身边的大臣宫人们各个摩拳擦掌,想给摄政王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臣已备下陛下最爱的《鸳鸯会》,请陛下移步畅心坊。”
“难为你了,病中还未朕准备这么多。”
“应该的。”摄政王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仍是一眼没看她。
戏台早就搭好,只等明珠落座就开场。
明珠也不着急,坐下听戏。
摄政王心中记挂着他的小美人觉然,还在反复斟酌着第八百二十七首情诗的用词用典。
他承诺过,要给他的小美人写满千首情诗,让他知道自己用情是真。
他想着小美人的脸,一点点寻找合适的美词来形容他。
玉颜素颈?用过了。
蛮腰垂柳?也写过了。
摄政王越发苦恼,口干舌燥,端起茶润了润喉,随意看了眼身边的女帝,一口茶未咽,呛得狼狈。
“咳咳咳……”
摄政王惊愣中,不顾衣襟沾茶,直勾勾盯着女帝的侧颜看。
可仔细看了,还是那副寡淡模样,尤其侧颜,更是目不忍睹,细眉淡眼,没有起伏,像极了一张平坦的饼,中间只悄悄隆起了一点,唯有鼻尖占着人的视线,看不到鼻梁。
可即便如此平庸,摄政王还是看呆了。
不知为何,此时静静赏戏的女帝,无比鲜活可爱。她随着戏微微挑动的眉,欢喜时淡淡浮在嘴角的笑,都十二分的勾人。
玉肌雪腮,薄妆淡扫,仿佛帝王本就该如此长相,不动声色的美丽,像开在雪中的桃花,默默惊艳着她的臣子们。
摄政王心一荡,血气就在脸上留下了两抹红晕。
他像打了败仗的逃兵,兵荒马乱擦着衣上的茶渍,而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我……臣,去更衣。”
明珠点了点头,随意搁在扶手上的玉指挑了挑,示意他去。
摄政王又觉得,女帝的这双手也格外的美,白皙光洁,关节处透着桃花似的柔粉。
他屏住呼吸,呆呆看了片刻,猛地转过身,才让自己挪动脚离开。
他心猿意马,已经幻想大婚之日,他牵着女帝的手时,自己会是何等的开心。
“殿下,殿下,春辉堂到了。”
摄政王惊醒回魂,怔怔看着春辉堂,长眉一拧,喝问道:“来春辉堂做什么?谁让你把本王引到春辉堂的!”
随从很是不解:“殿下打翻茶,借故更衣,难道不是回来看觉然公子吗?”
摄政王撩起衣摆,长腿重重踹上去,“蠢货!谁让你擅自揣度本王的意思了?皇上还在,还不带本王更衣,趁早回去伴驾!”
随从懵了。
他自幼跟着摄政王,摄政王抬抬屁股,他就知摄政王要往哪里走,可今日他竟然猜错了摄政王的意思?
不、不能啊!这段时日,摄政王跟着了魔似的,片刻不离春辉堂,刚刚伴驾时,又神色恍惚,他还以为是摄政王想着那个小美人,茶饭不思呢。
摄政王换好衣服,返回畅心坊。又是披风又是金丝银线的宫装,特地走到女帝面前,停留了片刻,试图引起女帝的注意。
女帝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戏。
她蜷着纤纤玉指,支着丰满的雪腮,两眼发直,正在走神。
摄政王落座后,亲自起身挪近了椅子,端着茶,贴近了轻声唤女帝的乳名。
“绯儿,喝点茶润润,这是今年新到的雪顶翠。”
明珠回神,单手接过茶,思索着如何开口让他放了觉然。
摄政王盯着她的红唇看,越看越喜欢,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
明珠缓慢道:“朕有些话想……”
“绯儿。”摄政王先开了口,一边帮她吹茶,一边说道,“你喜欢听戏,我呢,前些日子给你找了个戏子,唱《点情郎》唱得可好了,等会儿你听听。”
“摄政王说的,是那个叫觉然的戏子吗?”
“绯儿,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摄政王轻声细语道,“哥哥已经知错了。我当日不过是想让他唱段戏听,谁知那小戏子胆小,竟然生了病,我就暂且放他在府上调养着。哪知这坊间跟着起哄,风言风语的……倒是伤了我与陛下的感情。”
明珠眨了眨眼。
万万没想到,摄政王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奇了,怎么如此突然就转了性子?
若非她之前查探过摄政王府,瞧见摄政王披星戴月在春辉堂前为觉然写情诗,她恐怕就真信摄政王这一套说辞了!
明珠好奇问道:“摄政王所言当真?”
“我怎会骗你。”摄政王感慨道,“千帆过尽,方知眼前人最值得珍惜。”
“那觉然?”
“陛下要实在是生气,随便找个理由打杀了便是。”摄政王轻描淡写道。
明珠惊愕。
如此?
她也不知自己之前和岁星天君见过没有,想来是不熟悉的。
天界的天君……都是如此吗?
俄顷,又觉好笑。
岁星天君为镜中美色动心,怎么说也是轰轰烈烈,连在妖界的她都被惊动了,处理不好,无数人的命运都要被他牵连。可这轰轰烈烈的爱恋,说散就散,说消就消。
爱的时候,千首情诗诉衷情,然情诗还未写满,就要把人抛弃了,甚至不惜杀了来哄女帝。
“摄政王把人命当什么了?”明珠冷了声音,“就是戏子,那也是朕的子民,百姓之命,怎能如草芥,说杀就杀?摄政王好狠的心。”
摄政王面色不改,哄道:“陛下宽仁,是臣思虑不周。”
明珠为女帝不值,叹息道:“你身上背负的人命,还想再增加吗?”
摄政王就道:“那就绯儿来安排。你想怎么处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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