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连忙停下脚步,与舒芙蕾太太打招呼。
“小姐,匆匆忙忙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舒芙蕾太太满脸疑惑地看着从楼梯上跑下来的元庆,平日里的伊莉丝小姐,很少这样慌张匆忙。
元庆看了一眼舒芙蕾太太手中的果盘,不答反问道:“舒芙蕾太太要做什么呢?”
“去给莉莉小姐送果盘。”
她没空。
元庆腹诽一句,走到舒芙蕾身边,“福克斯小姐没有时间,她好像在忙。”
“忙?”舒芙蕾太太显然没听懂元庆话里的意思,“在忙什么?”
元庆轻咳一声:“福克斯小姐是人类。”
舒芙蕾恍然,“哦,我都把这回事情忘记了,她是要休息了对吧?”
元庆连忙点头,搀着舒芙蕾太太往会客厅走去,“舒芙蕾太太,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嗯?”舒芙蕾被元庆推着走,“什么事情?”
“舒芙蕾太太您之前认识福克斯小姐,对吗?”
“莉莉?”
“对,就是她。”
舒芙蕾的动作停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元庆察觉到她的变化,眼神里透露出询问。
舒芙蕾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吸血鬼是不需要呼吸也能生存的,她这一举动的是为了平复起伏的情绪。
“莉莉的外祖母,曾救过我的女儿。”
元庆扣着舒芙蕾的手指绷住,“舒芙蕾太太……”她张了张嘴,不熟练地道歉,“很抱歉,我……”
“没事的。”舒芙蕾却反过来安慰她,“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伤痛,不是时间能够掩埋的。
元庆渐渐沉默下来,舒芙蕾却并没有停下她的讲述。
“莉莉的外祖母,索菲亚。”舒芙蕾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浓重悲伤的浅笑,“索菲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一位医生高超的医生。”
“我的小女儿摔伤之后,奄奄一息,我带着她逃到了村子中,遇到了索菲亚。”舒芙蕾太太抬起手,轻轻的擦过眼角,“
她伤的很重,索菲亚用尽的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也没能让她睁开眼睛。”
“那是一个下午,太阳刚刚偏移的下午。村民向追寻着我的踪迹而来的士兵透露了消息,他们直冲冲地向着索菲亚的草屋而来,要拿我和我的女儿。”
“我听着战马的低吼,吓得哆嗦。索菲亚站在门口,拦住了英王的士兵。她很瘦,比小姐您还有瘦,斜斜一道影子,拉的长长的。我看见士兵的长.枪洞穿她的身体,看到了她诡异的漂浮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巫术的存在,我求着索菲亚用那种奇特的巫术救治我的女儿,但她告诉我,她不够强大,无法帮我救活我的女儿,但她知道一个人,能顾帮助我,帮我让我的女儿,用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海涅·卡塞尔。
“期初,成为吸血鬼的人是她,不是我……”说到这里,舒芙蕾太太停顿下来,空气里的血腥味浓重起来,她再一次抬起手,擦拭眼睛,元庆看到他手上晕开的红色血痕。
元庆想起她看过的书,书上写吸血鬼是没有眼泪的,只有极度悲伤时,眼眶内会涌出鲜血来代替人的眼泪。
元庆看到舒芙蕾太太悲伤的样子,犹豫着慢慢靠近,她尝试着将张开手臂,轻轻搂住了舒芙蕾,她软软的,又凉凉的,身上散发着木材燃烧留下烟火气味,然后,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舒芙蕾太太的背。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但此刻,舒芙蕾太太需要安慰,就像一个人类母亲一样,需要安慰。
当元庆的手第一次落下时,舒芙蕾有些受惊的躲闪一下,可最后还是接受了这来自一位尊贵小姐的好意。
过了一小会儿,舒芙蕾太太渐渐平复了心情,她重新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却没有挂上属于她的招牌笑容。
舒芙蕾拿起原本准备给莉莉的果盘,递送到元庆面前,“要来一点吗?送果子来的小商贩说,这事最新从城外运输来的,新鲜果子。小姐您尝尝。”
元庆看着舒芙蕾太太渐渐恢复的模样,也扯出一个笑容,“那他一定是在骗你。”她说,“城门封闭了,已经没人能从城外运水果进来了。”虽然这么说着,元庆还是拿起其中一个梅子一样的水果,放在唇边咬下一口,“好酸。”
舒芙蕾看着元庆酸的皱起眉头的样子,渐渐带上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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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亚起了个大早,女儿还在熟睡,她走出房间,外间里,父亲已经生起炉灶,开始烤制今天的面包。
因为怪病,他的手掌连接在一起,做活不是很方便,动作算不上快。
莉迪亚连忙洗干净手,帮着自己的父亲,将揉好的面团放进烤炉,第一盘的面包都是用最好的小麦做的,是为爱德蒙府邸提供的。
做完这一切,莉迪亚目光一转,看到了放在木桌上的混合坚果的面包以及提前准备好的果脯。
“爸爸,你要烤坚果面包吗?”莉迪亚随口问道。
她的父亲一拐一拐的走来,含糊不清道:“今天,晚些走,等我,将这些,面包烤完,给你,姐姐送去。她,她喜欢,坚果面包。”
莉迪亚点点头:“好,果脯呢?要做蛋糕吗?现在来不及了吧?”
“没,没鸡蛋了。”莉迪亚的父亲费力的吐出一句话,“让你,妈妈去,市场了。”
“顺便,杀只鸡,回来,给你补一补。”
奶奶去世之后,莉迪亚在只剩下一家六口,莉薇娅的酬金很不错,面包房的生意也能支撑着他们的生活,一家人的生活好转了起来。
莉迪亚帮衬着父亲做活,母亲提着篮子走了回来,将篮子随手放在地上。
“城外的水手进城了。”她说,“我买了些海产回来,鸡肉太贵了,没有三文鱼实惠。”她弯腰拿起一条处理好的鱼肉,“这么一大块,才半镑。我听那水手说,若不是因为在港口耽搁久了,这鱼肉不会卖这个价钱。”
莉迪亚边将吐司面包切片,边听着母亲说着家常话,她利落地将新制的面包放进篮子,又带上一般都果脯,离开自己面包房,向着爱德蒙府走去。
黎明时分,太阳还不够热,春日的风吹起她的红发。
莉迪亚紧紧头巾,往前走着。
小巷子里挤出两个散发着海水腥气的大汉,不修边幅地靠着墙边,蔫巴巴的,似乎酒意还未完全清醒。
“那娘们可真辣。”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人说。
“陆地上的小娘们就是水嫩。”另一个回道。
莉迪亚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步伐加快几分。
水手伸手紧破烂的衬衣,随手挠了挠腋下,“真他妈痒,我们再去喝两杯……呃。”
嘭的一声。
那高壮的水手突然跌到在烂泥之中,他的同胞见到,用脚踢了踢,“贱骨头,别他妈装死啊,再去喝几杯……”地上的人毫无反应,他猛得惊醒,视线下移,看到了同伴手上沾着的红色血腥,水手连忙蹲下身,哆哆嗦嗦地伸手探向同伴的鼻子。
“死人了,死人了。”在他的惊恐的大喊之中,周遭的路人纷纷侧目。
莉迪亚也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去,视线被路人阻挡,她没有直接看到尸体,却看看一只红眼大老鼠沿着街道的一头窜向另一头。
她没有在意,又转回身子。
老鼠这种东西,在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
作者有话要说:呐~明天要开学啦,之后就是和存稿箱的约会了。
提前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51章 黑暗笼罩之城(三)
“舒芙蕾太太, 我洗好了。”元庆朝着屏风那头的舒芙蕾太太喊道。
她从水里站起来,摘下搭在屏风上的长裙。
舒芙蕾等候儿在隔间外,元庆走出时, 她适时的递上干的绢巾, 替元庆擦拭长发。
“向小姐这样爱干净,可真好。”舒芙蕾是视线落在元庆尚沾染着水煮的后颈,不经意地感叹。
“嗯?”元庆放下香粉盒,通过面前的镜子看着舒芙蕾, “什么意思?”
舒芙蕾顺手接过香粉盒, 不答反问:“小姐,您猜猜,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
“为什么?”元庆没有猜, 而是直接问舒芙蕾答案。
胖妇人叹了口气:“多亏了我们是血族, 主人对于卫生方面, 又有一些偏执, 府邸里,就算是普通的佣人也要保证一星期洗一次澡, 夏天更是三天就要又一次清洁。其实啊, 之所以会有香粉这种东西产生, 是因为城内的贵族, 不愿意别人闻到他们身上的酸臭味,才特意用这种东西遮盖气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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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莉薇娅问莉迪亚。
莉迪亚点点头:“嗯,来的时候遇到的,我赶着来送面包, 没仔细看,不过听他们的口音,是海上的水手。”说着,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早晨离开时间母亲说的话,“妈妈今天早餐去集市的时间,也提到了水手,还说,鱼肉便宜。我还挺奇怪的,水手怎么会来买卖海货?”
莉薇娅面前凝重起来,她拉过莉迪亚的手:“听着,我听到消息,说早在几日前,市政府就已经下令关闭城门,你回去仔细问问妈妈,她是从什么地方,什么人手里买来的鱼。”
“欸?为什么关闭城门?那下一次进购小麦粉怎么办?”
莉薇娅摇摇头,郑重道:“总之,先按照我说的去做。这几天,除了这里,不要接其他的生意了,如果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说着,莉薇娅摘下腰间的荷包,将半袋子的金弗洛林塞进莉迪亚手中,“去多买些容易储存的食物,小心些。”
送走莉迪亚之后,莉薇娅将面包放在厨房,匆匆赶回元庆的房间。
“怎么这么慌张?”元庆看着明显有些喘气的莉薇娅,“莉迪亚走了?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舒芙蕾为元庆梳好头发,伊莉丝的长发还半湿着,她没有急着将其挽成发髻,见到莉薇娅已经回来,就自觉地离开了房间,身为爱德蒙公馆的女主管,她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莉薇娅舒出一口气,将莉迪亚遇到的事情简单讲述一下,元庆与海涅长谈的那一晚后,她曾向莉薇娅透露了一些讯息,聪明的女佣结合自家伊莉丝小姐说过的话,很快就推断出几种可能性。
“你是说,那个死去的人,又可能就是感染城外古怪瘟疫的人?”元庆表情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小姐。”莉薇娅如实道,“莉迪亚给的信息太少了,只知道那个突然死去的人可能是水手,遇到这样诡异的死亡,我只能把它和最近的事件联系起来。”
“不是封闭城门了吗?”元庆小声嘀咕了一句,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长亲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情,总感觉不太妙。”
莉薇娅为元庆打开门,自觉地跟着她一起前往。
书房门口,元庆敲了敲门,低声问:“长亲您在吗?”
“进来。”不出预料,海涅的声音随即响起。
元庆走进书房,莉薇娅留在了门外。
“晚上好,长亲。”接着问好的功夫,元庆仔细打量着海涅,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一丝不苟,满脸严肃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失控的点点痕迹。
看了他已经调整好了,元庆松了口气。
“嗯。”海涅抬起头,视线平平地向着伊莉丝看来,“有什么事情吗?”
元庆原原本本地将莉薇娅告诉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海涅。
“我已经知道了。”
“嗯?”
海涅站了起来,视线定在禁闭的窗上。
“城内的眼线已经传回消息,开门放行了。”
“会有影响吗?”元庆试探着询问,海涅却只摇摇头。
“这样啊。”元庆讪笑一声,垂下头,“我的感觉不太好,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空气之中,一种不易被察觉的氛围正在蔓延,元庆感到了些许的压抑。
“胸口很闷。”她抬手按在前胸,胸膛之中,心脏跳动的频率缓和,可每一下都异常的沉重。
“你该学着如何控制自己的感知。”
“感知?感知也是可以控制的吗?”
海涅招了招手,示意元庆到他身边去。
元庆在他身边站定。
“你看。”海涅示意元庆看向紧紧闭气的窗户,“你能‘看’到多少?”
“看?”元庆疑惑,眼前只是厚重的窗帘,与一扇紧闭的窗。
不对。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眼中的场景没有变化,依旧是海涅书房的窗户,但她的大脑之中,却浮现出窗外的各种景色。
她看到街道上的行人,看到推着双轮木车的商贩,看到讨价还价的妇女,看到在烂泥堆里跑来跑去的孩童,以及——
元庆下意识地侧过头,可那份场景还是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一处私宅之内,床榻上仰躺着一个□□上身的中年男人,略显得臃肿的身体上,开着四五个拳头大小的狰狞孔洞,涌出红色白色黄色三色交融的粘稠液体。
他睁开着双眼,眼瞳外散无神,显然以及失去了身边,左边手回勾着一具泛着蜜腊颜色的皮肤的女人。
此时,那女人仍在睡梦之中,尚未感觉到周围的变化。
眉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一瞬间,感知被放大了无数倍,城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浮现在元庆的脑海,各种吵闹的声音在她的大脑中交汇,像是无数场戏剧在同一时刻达到高.潮,元庆抬手按住大脑,唇边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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