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寻找不老泉?”她问。
罗西看了她一眼, 也问:“为什么寻找不老泉?”
元庆的视线对上海盗船长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富有智慧而张扬,如同耀眼她的红发一般。
“如果我告诉你答案,你也会如实相告吗?”元庆问。
“那可不一定。”罗西笑,“你会相信一个海盗的话吗?”
元庆压下唇角,如实道:“当然不会。”
罗西笑起来,她灌下一大口酒,固定在纤细脖颈上的假喉结上下移动着,欺骗着众人的目光。
“天亮启程。”她说,“再次停泊,我们就将离开地中海。”
“我不是第一次远航,但每一次远航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即使是最优秀的船长,最善战的剑客,也不能避免。”
元庆静默了片刻,吐出了一个地名:“香料群岛?”
罗西的视线凝固起来。
元庆盯紧了她。
“不。”罗西开口,“是更远的东方,比香料群岛更远的地方。”
她注视着元庆的面容,看着她的皮肤和头发,“在一个有与你一样的人的地方。”
“那是郑和出发的地方。”红发的海盗蹙起眉头,努力地回忆着语言的发音,“明?”
正宗的西班牙语之中,混杂着“郑和”和“明”两个古怪发言的词语。(注49)
元庆皱起了眉头,她重复道“郑和?明?”这两个词语的发言很奇怪,但又很熟悉。
罗西的疑惑甚至多过元庆,她转过头,仔细端详着元庆脸上的表情:“你不知道吗?”
“郑和和明,还有朱元璋。”她补充了一个听来的人名。
元庆摇了摇头,很熟悉的语言,可词汇确实完全陌生的。但从格式听起来,像是名字,人的名字。
她之后出生的人,就算是用她能够听懂的语言说明,她也不会认识。
罗西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那里的人。”
“也许我是。”元庆接道。
朝代更替变化,大魏之前如此,之后也逃不掉这个规律。
“我很惊讶,你的航线居然延展到那样遥远的地方。”元庆实话实说。
罗西笑了笑:“不会再去了。”
她喝干最后一口酒,站直了身子:“很晚了,夫人,您该休息了。”
元庆微微一笑,“晚安,船长。”
.
穿越直布罗陀海峡时,翱翔天使号重新换上了白帆。
西班牙人掌握着进出地中海的命脉,这让翱翔天使不得不披上一个合法的身份,而不是以海盗船,或者走私船任何之一的身份。
但罗西不是第一次离开地中海,她在西班牙的舰队之中,也有线人,只要投入足够多的金钱,没有事情会成为束缚。
七月中旬,翱翔天使号离开了地中海,进入大西洋。
傍晚,用完晚餐。
元庆从船舱中走出,看着夕阳寸寸隐去,海涅也从船舱中走出。
在船上的这些时日,他的食物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鲜血——存放在特殊的容器之中,能够让血液在很长一段时间之中,保持新鲜的状态。莉莉曾用这种方式保存吸血鬼的鲜血。
因为血液中没有诅咒的力量,用这种方法保存动物鲜血的时间,要远远长于吸血鬼的血液。
甲板上,水手们已经在水手长盖尤斯的组织下开始今天的训练。
海涅也换上了轻便的短打衬衫,他拿着两柄长剑,见到等候在此的伊莉丝,他递出了其中一柄。
元庆结果那长剑,反手比划了几下。
她看上去很高兴,现在,在佛罗伦萨的爱德蒙府邸之内,她曾跟随长亲学习语言,学习历史,她知道他博学,却也没曾想到,海涅也会剑术。
“严肃一点。”海涅用剑身轻拍元庆的肩膀。
元庆立刻绷紧了表情,举着手中的长剑。
新手学习剑术,多从体术,从力量与耐力开始,但元庆不同于人类,血族的身份使得她并不缺乏技巧,身体柔韧充满力量,所以海涅的剑术课程直接跳过了基本功。
长亲展现出他严厉的那一面,至少在以往的语言教学之中,他从不会露出过分严肃的表情,他总是充满耐心,一次次重复着单词的发音,给到元庆足够的时间模仿与记忆。
但手执长剑的他,却是完全不同的。
他变得严肃,严厉,面无表情,凶巴巴的。
他手执一把细长的剑,精致的面容绷出认真的线条,灰色的眼眸落在剑刃上,一手背在身后,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巧妙的控制着肌肉爆发的力度,收放自如。
元庆的视线始终不离海涅,以至于从头到尾只看到他精致的棱角,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将他示范的动作忽视的一干二净。
海涅收剑,视线落在伊莉丝的身上,看到她愣神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的示范她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血族亲王敛眉。
“伊莉丝。”
听到呼唤,元庆抬起头,连忙应答:“我在。”
“你都看到了什么?”
“长亲。”元庆当即回答,“很流畅,很厉害。”
“还有呢?”除了流畅、厉害,还有什么呢?动作记住了几个?
“您很好看。”元庆脱口而出。
海涅楞了一瞬间,苍白的面庞上染上浅浅的粉,他侧过头,咳了一声。
“站好。”
元庆闻言立马站直。
“从第一式重来。”
船尾的瞭望台上,卡特琳娜往嘴里塞着覆盆子果脯,炎热的夏天,新鲜的水果无法长时间在船上保存,以至于她不得不吃这些晾晒干的果肉解馋。
“那小白脸可真纯。”卡特琳娜扭头对吉米娜说道。
后者正在两根帆索上倒立。
“又不是什么荤段子。”卡特琳娜评价,“面对的是自己的女人,你说他这个样子,若是丢在妓院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可不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生吞了?他真的能满足自己的女人?”
吉米盯着阴影之中沉默的亚伦,不理会卡特琳娜的荤段子。
卡特琳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阴影之中那道影子,她撇了一下嘴:“你喜欢这种的?和闷葫芦一样,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
“他很厉害。”吉米娜评价,“非常强。”
“有用吗?这么瘦。”卡特琳娜上下打量亚伦,在岸上的时候,她嫖过类似的,这类沉闷骄傲的男人,在床上的时候,就像是机器一样死板无趣,连声音都不吱一声,吉米娜已经够沉闷了,搭配一个更加沉闷的男人,她体会不到那种极致的飘飘欲仙的快.感。
她委婉的建议道:“和这种闷的过招,都没心情叫,不够刺激没意思。”
吉米扫了她一眼。
“昨天是谁?”
“你猜啊。”卡特琳娜卖关子。
“盖尤斯。”吉米回答。
“你也太没有意思了吧!”
“强壮会叫的,只有他。”吉米娜客观评价。
出招之前大喊,只会过早暴露自己的位置,不可取。
卡特翻白眼:“说得和你试过一样。”盖尤斯力度可以,就是差点技巧。
“不需要。”吉米娜停止倒立,稳稳当当站在晃动的绳索上,“盖尤斯缺乏技巧,他在我手上走不过三招。”
卡特琳娜突然沉默下来,她发现自己与吉米娜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她在担心她的夜生活,她却在思考斗殴的问题。
“反正沉闷的不行。”卡特琳娜的视线落在亚伦身上,摇了摇头,又转到海涅身上,“会害羞的小白脸也不行。”
甲板上手持长剑的海涅抬起头,有意无意的扫过风帆。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
一直注意着这个方向的亚伦看懂了主人的意思,他转身,隐入黑暗。
“唉,他走了。”卡特琳娜转身对吉米娜说。
吉米从帆索上溜下。
“你怎么也要走?”
一群黑压压的乌鸦突然出现,在瞭望台的上空盘旋飞行。
污物由上之下,如同雨水一样,不由分说的落下,浇了卡特琳娜满头满脸。
“操,哪里来的黑毛鸟?”卡特骂骂咧咧地从瞭望台上翻了下来。
亚伦站在桅杆底部,递上一张干净的手帕。
他扫了卡特琳娜一眼,冷冷道:“祸从口出。”
作者有话要说:注49:元庆生活的时代使用的是中古汉语,与近代汉语,现代汉语有很大的发音区别。
第71章 She is mine(一)
“幼稚。”
元庆扫了一眼刚进船舱的海涅。
他面色如常, 清冷内敛,但在元庆的眼里,这一切都成了虚伪的面具。
她已经无法想象长亲之前的样子了。
在以前, 她也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海涅不知道她这么多的心理变化,他径直上前,将伊莉丝揽入怀中。
拇指摩挲过她柔顺的长发,表情放柔不少。
元庆的心空了一瞬。
幼稚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转过身,埋头在海涅的胸膛。
没有炙热的体温, 没有有力的心跳, 但这样的长亲很好。
海涅俯下身子,去寻伊莉丝的唇。
覆盖上温热柔软的唇瓣, 海涅阖上眼睛。
元庆昂起头, 轻轻回应着他。
海涅的吻也如他的人一样克制,除去沐浴日出的定情时刻,他表现得有些失控,其余时候, 都是这样浅尝即止。
海涅拨开她的发。
元庆赌气一样攥近他的怀抱:“累了。”
练剑很累。
海涅轻笑一声。
“那休息吧。”
休息, 休息,不会说其他吗?
那个瞭望手说得没错。
.
大西洋,某处。
诺亚号停泊在港口补给, 其主人莱斯沃斯手中, 多了加封火漆的信件。
他抽刀拆开火漆,信上的内容,是翱翔天使歼灭海盗舰队的消息。
写信的人将罗西的原话复述在上, 仅是文字,莱斯沃斯都能够想象那红发海盗说出这句话时候的张狂。
为了不老泉的藏宝图,那疯子甚至不惜以女人的身份登上诺亚号。
一个剑术卓绝,性格张扬的红发女人。
为了藏宝图,她伪装身份,在法国马赛港口的酒馆和妓.院伪装身份,整整等候了半年。
莱斯沃斯觉得,当初的他一定是被朗姆酒灌了脑子,才会邀请那个该死的女人登上他的旗舰诺亚。
女人登船,绝不会发生好事。
当夜,他丢失了不老泉的地图。
在水手的高喊之中,莱斯沃斯从床上翻滚而下,甚至来不及套一件衣服就匆匆赶往甲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翱翔天使号,见到那个红发女人站在甲板上的模样。
她带着船长的三角帽,手中扬着那张无字地图,唇角上弯,笑着吐出一个单词。
“开炮。”
翱翔天使的主炮点火发射,那样近的距离,诺亚避无可避。
莱斯沃斯在那一晚上失去了三样东西,一个感兴趣的女人,一张神秘的藏宝图,以及他半辈子的心血,他的旗舰诺亚号。
莱斯沃斯揉碎着信件。
“安吉拉。”
该死的狡猾的海鸥,他一定,一定会折断那女人的翅膀。
大副走入船长室。
“船长。”
“有翱翔天使的消息了。”莱斯沃斯站起身,面色阴沉,“天亮起航,我们去加勒比海。”
“船长,藏宝图……”
莱斯沃斯皱起眉头。
“该死而未死之人的鲜血不会那么好找。”
.
罗西靠在自己的船长椅上,手中是一张空白的羊皮卷。
她对着阳光,转换着角度不停的观察,可那地图没有丝毫的变化。
罗西将羊皮卷丢在桌子上,面露思索。
此时,敲门声响起。
罗西皱眉,她没有听到脚步声。
海盗船长正了正神色:“进。”
海涅推门走了进来。
“卡塞尔先生。”罗西眉头皱得更深,“您怎么会突然拜访?”
“船已经离开的地中海。”海涅关上门,瞥一眼桌上,“我想罗西船长正在为不老泉苦恼。”
罗西看向他。
“哦?消息很灵通啊。”
“这需要消息灵通吗?”海涅反问,“我们的合作基于不老泉。”
他的视线落在羊皮卷上。
“也许,我能帮你解开这藏宝图的秘密。” 他说。
罗西顿了一下。
“你居然知道这是藏宝图。”
所谓的地图,不过是一张空的羊皮卷,而眼前的年轻男人却笃定它是藏宝图。
罗西翻起那张地图:“不过是一张空羊皮而已。”
“在你手上,它永远都是一张羊皮。”海涅回答。
罗西的表情变了变,她很清楚,眼前的男人能够用这种口气说出这句话,一定有着破解羊皮卷秘密的方法。
她压下怒火:“您觉得呢?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藏宝图的秘密?”
海涅拿起那张羊皮卷地图,皮革的手感阴冷,显然不是寻常的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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