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蛇妖明显比七尾狐厉害多了,苏苏在蛇妖手中,一招都过不了。
苏苏眼珠子一转:“对,认识,我和那只七尾狐是仇人。”
蛇妖果然没急着杀她,表情古怪:“七尾狐?那贱人不是九尾狐吗?”
过了片刻,蛇妖哈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翩然这贱人强行穿过裂缝,自断两尾,毁去数千年道行。你还活着,那她肯定死了。”
苏苏愣了愣,翩然竟然原本是九尾狐么?
联想到方才蛇妖让小蛇去探路的话,她明白过来,妖魔想穿过裂缝,几乎要付出巨大代价,数千年、乃至万年道行都会毁于一旦。
蛇妖以前应该不是翩然对手,可是逃出去的翩然,十分虚弱,连凡人都打不过。
也难怪蛇妖不敢自己逃出去,只敢观望。
蛇妖吐着信子:“你是她的仇人,可我依旧要吃了你。”
说罢,她的蛇尾甩了过来,苏苏早有准备,险险避开,拔腿就跑。
苏苏慌不择路,也顾不及看前面是何处,左支右绌地闪避。
蛇妖不紧不慢地玩弄着她,她手一抬,苏苏凌空而已,痛苦地捂住自己脖子。
姒女桀桀笑着,手指收紧。
“小小凡人,妄图和我斗。”
苏苏袖中冰棺掉落在地,变成原本大小,她身上的血滴在冰棺上。
姒女享受着杀戮的快感,没有注意到,弱水冰棺一颤,竟有融化的趋势。
勾玉见事情严重,本想破釜沉舟,没想到,冰棺突然飞旋出去,将姒女击退。
姒女惨叫一声,弱水全融化在她身上。
她变成一条巨蟒,在地上翻滚。
苏苏掉落下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茫然地看着她。
苏苏忍住痛,见小孩手软脚软的模样,在他面前蹲下:“来,姐姐背你跑。”
小孩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她,张开手臂,趴在她背上。
苏苏忍住喉中血腥味,背着小孩跌跌撞撞跑。
小孩安安静静趴在她背上,还回头看了眼蛇妖,他抿唇说:“妖怪又追上来了。”
小孩见她跑得这么辛苦,说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苏苏说:“你要真想帮我,留意一下该往哪边跑。”
小孩愣了愣,最后犹豫说:“左边好像有一处宗庙。”
苏苏死马当活马医,干脆往左边跑。
姒女追上来,一看宗庙,脸色大变,她不甘地看着苏苏和小孩,咬牙离开了。
苏苏跑进宗庙,小孩回头看,说:“妖怪没有跟上来。”
勾玉惊喜地说:“苏苏,你看那边。”
只见一处荒芜的蒲团之上,一个白发男子,闭眼坐着。
他身上没有妖气,周围泛着白色的柔光,周身带着空灵圣洁的气息。觉察到自己的结界波动,男子竟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啊,孤独苍凉,既像是冷漠,又如悲悯。
一眼万年,苏苏仿佛从他眼中,看到缓缓流逝的岁月。
想到他明明是神,却独守荒渊,与数万妖魔,共同留在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地方,苏苏鼻子酸酸的。
苏苏放下小孩,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前辈,晚辈黎苏苏,不得已闯入此地,惊扰了您,请您原谅。”
男子银色眼眸看着她,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眼中带着几丝欣慰:“你终于来了。”
苏苏诧异地抬眸,身后小孩也十分茫然。
男子没说话,然而下一刻,小孩晕过去。
男子对苏苏说:“你且上前来。”
苏苏连忙过去,走近才发现,男子身躯,已近透明。他抬起手,手指点在苏苏眉心。
正是苏苏本体朱砂的位置。
“吾名稷泽。”他温柔地说。
苏苏身上被蛇妖弄出来的内伤,缓缓痊愈。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稷泽。
他银色眼眸带着笑,竟轻轻摸了摸她头发。
“小友甚是坚强。”
苏苏被世上最后一个神夸了,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手足无措,又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连勾玉都纳罕:“苏苏你竟然会害羞的啊!”
稷泽垂眸说:“九天勾玉,难得。”
勾玉这下也不好意思了,多少年,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个啥。稷泽一下叫出它的名字,他觉得脸烧得慌。
稷泽没有点破勾玉那点心思,他的语调轻缓而温和,对苏苏说:“吾守在荒渊太久,神力渐渐消失,荒渊开始出现裂缝。这个世界,即将妖魔横行。”
苏苏说:“晚辈便是为此而来,父亲和长老们希望苏苏改变五百年前的一切,抽出邪骨,阻止魔神觉醒,还请前辈指点方法。”
稷泽说:“抽出邪骨并非那么容易,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不在乎吗?”
苏苏郑重点头。
稷泽银色的眸,清亮而干净,他没说鼓励的话,也没讲丧气的话,只包容地说:“既如此,小友去试试吧。”
他摊开手,里面是一颗泛着金色光芒的珠子。
珠子从稷泽的手中,飞到苏苏手里。
勾玉细细辨认:“这是……灭魂珠泪,我听说,灭魂珠泪,可以化作九枚神钉,钉入邪魔体内。但是从未有人见过灭魂珠泪。”
“神陨落前,才可以化出灭魂珠泪。”
苏苏抬起头,讷讷说道:“您……您……”
稷泽微笑道:“吾将陨落。”
他语气从容平和,苏苏和勾玉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晌,勾玉小声问:“灭魂珠泪,如何才能变成灭魂钉,消灭邪骨呢?”
这事谁也没有干过,谁都没有经验啊。
稷泽看着苏苏。
“世上抽出邪骨的唯一方法,便是打开魔神的心,让珠泪化作九枚神钉,一枚一枚,钉入他的心上。”
苏苏磕磕巴巴、不可思议地说:“打、打开他的心?”
不会吧,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稷泽微笑说:“小友聪颖,定能领悟吾之意。荒渊封印,三年之内必破,小友只有三年时间,将神钉钉入他的心脏。”
“然……”稷泽看着她,轻声说,“世间少有人知,魔神并无情丝。”
苏苏握紧手中神钉。
这下勾玉也惊呆了。
苏苏还想说什么,稷泽却已经重新闭上眼,白发神祇,身躯逐渐透明,消失在空中。
第35章 弑君
苏苏握着灭魂珠泪, 神珠在她手中散发柔和的光晕,一如它即将消散的主人。
微风拂过荒渊,苏苏从门口往外看, 蓝色的月敛住妖异的色彩, 神力一层层覆盖住荒渊。
所过之处,白骨弥散, 金色的封印在荒渊每一寸土地亮起。
妖怪们惊异地探出头, 发出嚎叫。
勾玉说:“稷泽要消失了,他早已撑不住, 万年的消耗,让他无法守住荒渊, 无能为力看着妖怪出逃。他在陨落前, 散去神魂, 为荒渊加固封印。如他所说,这个封印, 顶多只有三年。”
三年后,失去神的镇守,魔神一旦觉醒, 妖怪们冲出荒渊, 天下大乱。
白色的光点落在苏苏手中, 她被一阵轻柔的力度托起。
勾玉:“稷泽要送你和小孩出荒渊。”
果然, 如勾玉所说,苏苏看着荒渊景象越来越远, 那轮蓝色的妖月,渐渐黯淡。
金色的印记闪烁, 觉察神之陨落, 无数荒渊的妖怪, 试着出逃。
包括姒女,她脸上一喜,也想冲出荒渊缝隙。
一股金色的神力,不容反抗地在整个荒渊荡开,所有妖怪动弹不得。
只有苏苏身上的神力是温和的,她昏迷过去的最后场景,荒渊离她越来越远,她落入缝隙之中。
稷泽的神力包裹住她,挡住缝隙中的罡风,把她送出荒渊。
缝隙发出金光,慢慢阖上。
荒渊之外,是极北天山。
冰雪覆盖,一眼望过去,尽是白色。
缝隙里的罡风太猛烈,苏苏无知无觉躺在冰面上。
勾玉说:“小主人,快醒醒!”
苏苏眼睫颤了颤,睁开眼。
她看见入目的景色,明白已经出了荒渊,身边躺着一个冰凉的小身体。
是苏苏从蛇妖手中救下的小孩。
小孩脸色苍白,手紧紧握住自己衣摆,还没醒过来。
勾玉:“荒渊缝隙的罡风太猛烈,他身子不好,纵有稷泽护着,也觉得难受。”
苏苏把他扶起来,现在才有时间看这孩子。
他长得粉嫩可爱,脸上一股纯稚之气。
苏苏打量着孩子,忍不住说:“比澹台烬小时候可爱多了。”
勾玉赞同附和:“可不是嘛。”
澹台烬小时候笑起来都阴森森的,偶尔的纯真,却是在杀人的时候,让人头皮发麻。
“再可爱也是个麻烦,他的身体一看就出了毛病,才会用弱水冰棺封住,阴差阳错掉入荒渊,没想到被强行唤醒。”勾玉说,“你如今要去找澹台烬,他怎么办。”
苏苏说:“先带他出冰山,看看有没有能收养他的人家。”
勾玉观察着孩子,说:“难,除非有奇遇,不然他的体质活不下去。天生体弱,被天材地宝吊着命,如今他失去依仗,不知道能活多久。”
苏苏捏捏孩子小脸,说道:“生命本就应该是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
倘若能在疾风劲雨中长大,他未来必定比所有人都顽强。
这样的世道,谁活着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勾玉觉得这孩子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哪里眼熟。
想不出个所以然,它索性也不再想。
“小主人,我休眠了。”这次醒来太久,它得赶紧阻止损耗,消耗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有可能让苏苏回不到正确的未来时间。
苏苏:“好。”
天山太冷了,苏苏连忙以血画符,变出一只大鹏鸟,她把孩子放上去,自己也坐了上去。
大鹏驮着二人飞出天山,苏苏的血没法再维持,只好让大鹏鸟降落在附近。
她背起昏迷的孩子,继续往外走。
天山脚下,是一条蜿蜒的山路,泉水从山上流下,越往外走,越发暖和。
丛林中叽叽喳喳的麻雀,跳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苏苏走了没多久,便出了汗水。
明明天山冰冷,外面怎么这么热?
男孩便是这时候醒来的,小松鼠探出头,嘴里塞满了松子,躲在树上看他们。
他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意识到有人在背着自己走。
少女轻轻喘着气,额上渗出些许汗珠,花瓣一般的唇,粉粉的。
他愣愣看向少女的侧颜。
她用紫色的丝带,束起两个花苞发髻,紫苏垂落在鬓间,显得娇俏可爱。
少女身子软软的,男孩骤然记起娘说男女四岁不同席,有几分羞赧,悄悄收回了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苏苏觉察背上的动静,笑着说:“你醒来啦?”
男孩看一眼她,又悄悄看一眼她,细声细气说:“嗯,谢谢你救了我。我很重,你这样很累,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苏苏越发觉得他乖巧,她依言放下他:“我叫叶夕雾,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犹豫片刻,低声说:“我叫小山。”
这名字一听就不像大名,看着小山局促的模样,苏苏也不拆穿他。
能用得起弱水冰棺的孩子,身上穿的是玉蚕丝织就的小锦袍,怎么也不可能取个“小山”这样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孩子,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勾玉所说,乱世中,太过娇贵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苏苏热得够呛,放下小山以后,连忙把披风解开扔掉。
小山的脸更红。
苏苏说:“小山,你也看见了,你的冰棺被融化掉,我没办法给你找弱水重铸,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她还是决定问问小山的想法。
小山看着她,低下头,小声问:“我可以跟着你吗?”
苏苏有几分意外,摇摇头说:“我有事要做,很危险,不能带上你。”
小山指尖泛着白,说道:“好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
若他不依不饶,苏苏还能狠下心,可这孩子太过乖巧,苏苏心里升起一阵罪恶感。
好在她明白,如今不能意气用事。落在澹台烬手中,翩然都想寻死,别说这么个脆弱的小孩了。
两人走了一阵,林中突然传出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粗犷汉子的声音:“格他奶奶的,这什么破世道。周国军队都快抢到俺们村里来了,要不是老子会打猎,早饿死了。”
另一个声音说:“听说他们已经打到禹州,不知道大夏还能在那群周国蛮子手下撑多久。”
汉子粗声粗气说:“周国换了皇帝,你不知道吗?”
“什么?换了皇帝!”
“前两天的事,听说之前那个周国皇帝,被他弟弟弄死了,现在尸首还挂在边境漠河。”汉子道。
另一人很高兴:“之前那个周国皇帝澹台明朗豢养妖怪,搞得民不聊生,现在换了皇帝,新帝总不如之前的澹台明朗残暴吧!”
汉子嗤笑说:“你道新帝是多么仁慈的人,听说他捉到他哥哥,也不急着登基,把那肉一片片割下来,剜了眼珠,全部喂了野狗。双腿只留了白骨,引来苍蝇和毒虫啃噬。澹台明朗被绑在旗杆上,生生捱了三日,才最终咽气。有人说,新帝不急着登基,是要打下大夏再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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