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之平日里的笑容多半只是嘴角微扬,完美而又克制,很少有笑成这样的时候。
谢宸安看着这样的萧敬之,忽然觉得他比往日里鲜活了许多。
萧敬之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看着谢宸安,心中有些想不到自己这些日子在她面前细碎的流露出了那么多暗示她怎么还会觉得他是善男信女,细细想来若是聪明些的,仅听到他上次和文熙贵仪谈话的那次便该知道他和文熙贵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他知道谢宸安并不傻,仅看她这么短时间内将宛临治理成这个样子就知道了,但若说她聪明,她怎么会到现在都认为他是纯良之人?
其实谢宸安也并非是没察觉到萧敬之的意思,他一个男人年纪轻轻便经手这么一大摊生意还能管理的这么好,聪明自然是一方面,但是人脉和手腕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但是她却始终觉得不应该用心思诡狡,手段阴狠这种词来形容他。
谢宸安始终觉得他心里很柔软,而且也并非是唯利是图之人,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放弃做谢宸清的侍读而自愿陪着谢宸轩,也不会答应嫁给明显各方面都不太好的她......
谢宸安十分认真的对着萧敬之说道:“你特别好,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爱你呢?”
谢宸安第一次对萧敬之用爱这个字眼,原本是想说情话撩他来着,并且趁机再表白一波,却没想到萧敬之听了她这话笑容却渐渐淡了。
第64章
谢宸安心中有些不安, 随即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萧敬之心中默然,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这般的小心翼翼,她生怕会作出什么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事情来, 他也总是在暗自的一点点的试探她, 这样实在是有些太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这样过于疏离,或许终有一天她会厌倦。
萧敬之看了谢宸安片刻,忽然问道:“妻主喜欢我什么?”
谢宸安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个问题可谓是在前一世里总是被女孩子挂在嘴边的问题, 到后来甚至成为了一种调侃,她知道萧敬之问这个肯定不是在调侃她, 但是要真的让她说出喜欢萧敬之什么,她其实很难说出来的。
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他性格好?因为日久生情?
现在想来其实每种回答都显得有些不够全面,但是萧敬之这个时候明显是十分认真的问出这句话的, 那句万金油式的回答‘喜欢你的一切’卡在喉咙里, 谢宸安有些说不出。
萧敬之沉默着,谢宸安最后笑了出来,实话实说道:“我也不知道, 原本想说喜欢你的一切,但是这话我说出来怕是你也不会信的,虽然我真的觉得你每个方面都很好,没有半点儿不讨喜的地方。”
萧敬之应了一声算做回答, 他和谢宸安之间不应该一直这样下去, 他日前方才答应会尝试在她面前卸下防备,今日既然已经起了头, 这话不应该到这里便终止,他继续说道:“我身上其实也有很多不讨喜的地方, 比如说心机深沉,妻主跟我在一起其实很累吧?总是猜不透我的心思,时常是小心翼翼的。”
谢宸安梗了一下,这倒是实话,她是倾向于有什么话都说出来的那种,她有什么事,有什么想法,对于萧敬之是怎么样的感情,其实她都是会说出来的,但是萧敬之或许是性格使然,总是会更加内敛一些,他很少主动提及自己的事情,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
其实两个人相识这么多年以来谢宸安除了在大婚后去将军府祠堂拜祭之时听到过他提起一些他父母的事情之外,其他的时候他几乎是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提的。
但是因为他实在是学识渊博,与人说话,长时间的说话的情况下他也总有办法让人将注意力从他自己的身上转移开,话题总是会被转移到那些不涉及他自身的事情上来。
“我……只是怕说错些什么话会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
因为萧敬之很多的时候喜怒都是不会表现出来的,而他的想法又多些,事实上聪明人的想法总是比较多,是以谢宸安在他面前才总是小心翼翼的,总担心惹他不开心而不自知。
萧敬之也是明白这一点,喜怒不行于色是他练了很久方才练出来的,这一点让他在很多时候都占了好处和先机,却没想到这会成为他感情一事上的又一道壁垒。
谢宸安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不像你一样聪明,能够窥探出人内心的想法,我希望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能够跟我当面说出来,不然的话我看不出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也猜不出你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很担心会因此而造成什么误会。”
“好。”
萧敬之忽然间觉得这样也不错,慢慢的尝试着对她说一些自己的想法或许比一开始就跟她说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要来的妥当,让她慢慢的了解他,慢慢的将一切展示在她的面前,给她一段缓冲的时间。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闷雷,谢宸安这个时候才发现外面原本有些阴的天气这个时候又暗了许多,已然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今年的雨水似乎额外的多些,想来应该是个丰收之年,谢宸安对此倒是很期待,她笑着跟萧敬之说道:“今年的雨水这般多,庄稼一定长得好。”
萧敬之点头,“雨水多的确是件好事,只是我却不喜阴雨天气。”
谢宸安看向他,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个。
“父亲去世的时候便是阴雨天,这样的天气总是会让我感觉有些憋闷。以前的时候我总喜欢挑在下雨的时候召集手下来宣布一些事情,主要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后来这事倒是被他们诟病了许久。”
萧敬之刚开始说的时候谢宸安原本是有些想要安慰他的,听到后面的时候却有些忍不住想笑。
谢宸安带着几分笑意问道:“那后来呢,你是不是惩治他们了,让他们都不敢再议论此事了?”
“那倒也不是,毕竟每逢雨天便让人出门的确是不妥,让人诟病也属于正常,不过后来我便经常在这样的时候给出些好处,在那之后便是有许多人盼着下雨天被我召见了。”
谢宸安噗嗤噗嗤的笑了出来,他这方法可算是妙极了。
不过笑过之后她却上前拉住了萧敬之的手,问道:“现在还觉得难过么?”
萧敬之点头,“有些,不过有人陪着总归是要好些的。”
谢宸安忽然说道:“不若你陪我下棋吧?或者弹琴?要不你陪我练字也好,我从年少时就觉得你的字十分好看,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时间,我的字也比之前好些了,但是却仍旧羡慕你的字。”
下棋的话谢宸安不是他的对手,弹琴的话谢宸安动作终究慢些不太适合,而练字却是无碍的,于是萧敬之最后选了这个。
萧敬之像上次一样将谢宸安圈在自己的怀里,而后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个的字。
他笔锋锐利,龙飞凤舞,这其实不是男儿应该有的字,也不是适合谢宸安的字。
谢宸安性子温和,她的字亦是清隽秀雅。
萧敬之贴在谢宸安耳畔说道:“妻主可听闻过字如其人。”
谢宸安点头,萧敬之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在她的耳畔,感觉有些痒,又有些让人觉得酥麻。
“那妻主觉得我的字如何?”
谢宸安沉吟,她想说好看来着,不过这个词的等级有点低,更高端的形容词她还得再好好想想……
萧敬之握着谢宸安的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又在旁边写下了谢宸安的名字。
萧敬之继续道:“妻主还是早些长大的好,不然总像是我在欺负你。”
两个人到底是相差了四岁,他虽然自二人成婚后便未曾再将她当做半大孩子看待,但此时这样将她拥在怀里,他总觉得她像是还没长大,总觉得她柔软而稚嫩,让他觉得撩拨她都像是在欺负她。
谢宸安:“……”
她其实还挺想被欺负的,想被萧敬之这样又那样。
不过说到底这还是女尊社会,她这样被他抱着,虽然是觉得还挺舒服,但终究是不太妥当,她其实也盼着自己赶紧长大,尤其是个子,赶紧长高些,不盼着能比萧敬之高,至少要跟他差不多才好,那样她也能这样把萧敬之圈在怀里了,想想那个场面她还有些兴奋。
两人腻了好一会,也不全然是在写字,只偶尔写一些,而旁的时候则是在聊天。许是因为今日二人将话说开了,萧敬之难得提了许多他自己的事情。
谢宸安头一次听萧敬之说这些,自然是听得很认真,她颇有些窥探到了萧敬之内心的欣喜感。
到了晚间的时候谢宸安特意让人准备了豆浆和鸡蛋,要长个子还是要多补充些才好,萧敬之也是该多补养着些身体。说起来萧敬之的药膳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吃着,不过作用似乎并不是很大,就刚刚萧敬之握着她的手写字的时候仍旧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凉。
谢宸安微微沉吟,这次他们来宛临其实静宜侍君也是给她准备了一个随行大夫的,她准备一会再让大夫给萧敬之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再找旁的大夫看看也是可以的,她记得那份表格里面是有大夫、木匠、画师等这些各行各业的人的,说起来她之前的时候倒是还没有召见过这些人,倒是不如再组建个什么医疗组和工艺组之类的,将这些人也都召集起来,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情也方便统一调集。
这么想着谢宸安便也没有耽搁,直接在饭后便让人传话下去了,只等着明天将这些人召集过来看看。
想到这谢宸安忽然想到了三老,三老并非是三个老人,而是说经由推举选出来的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她们主要帮助推行政施和教化,实际上和宣传组的职能有部分重合,不过之后徐斌那边召集人学习刺绣和制瓷一事倒是比较适合由她们来出面做宣传。
明日倒是不如将徐斌和三老一同召集过来再行商议一番,毕竟徐斌那边基本上的事情都已经到位了,剩下的就是看看怎么实行了。
明天把徐斌召集过来正好也跟她商量商量官窑和织造坊的事情,若是能够倒是可以先将这两个开起来,她手头还有些银子,而且前几日京中吕荣那边也让人送过来了不少银子,主要是京城中酒馆的收入,说起来这几个月下来酒馆的收入倒是还算可观,仅仅吕荣送过来的就有几千两,倒是可以将这笔钱用在这个上面。
谢宸安一早就已经将家中的财产大权交给了萧敬之,是以这个时候便也将自己的这些想法都跟他说了。
萧敬之听了谢宸安的话之后道:“既是如此不如敬之便也入股一部分,妻主看如何?”
谢宸安知道萧敬之这是想帮她,萧敬之手上的钱财自然是不少。若是旁的时候谢宸安便也就拒绝了,但是在这件事上她有信心官窑和织造坊是能赚钱的,萧敬之在此事上投资倒也可以,毕竟后续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她也就领了他的好意。
不过这钱谢宸安却是没有直接拿,只等着之后她跟徐斌这边再说说,等到这边已经有了具体的实施方案之后再行做决断。一旦把诸多的事情都确定下来,那时候怕是不止她和萧敬之这里,其他的人或许也对此事感兴趣想要分一杯羹也说不定,到时候可以让苏迎那边统一登记造册,这样后续的时候分红也有依据。
萧敬之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妻主莫不是想我们两个人的钱再分开统计?”
谢宸安停滞了片刻,而后笑道:“哪里的话,我的就是你的,府上的钱财都是由你来管的,等苏迎过来的时候你看着来就好。”
萧敬之又问道:“妻主觉得自己的东西便是敬之的,那对于敬之的钱财和人手,妻主为什么又很见外?”
谢宸安手头缺钱的时候往往都是自己想办法很少和他开口,而对他手底下的人也是额外客气,便是连他这次带来的十几个人中的普通仆从也是如此。她总说他有些见外,事实上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谢宸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若说钱财方面的话她是真的不和萧敬之见外的,府上的钱还有吕荣送来的钱她全都给了萧敬之,对他怎么处理也不怎么管,府上的下人也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去管束。
但若是反过来的话,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妥,她的那点钱和萧敬之的明显不成正比,她凭什么能动他的钱财呢?就凭借着她迎娶了萧敬之,凭借她脸大?
这是女尊世界,她从本质上还是想要给萧敬之创造一个好的环境,想让他能够放心依赖自己,而不是说想要他付出些什么。
至于人手,静宜侍君给她带过来的人她多半是之前在宫中就有接触的,自然是更为熟悉一些,而萧敬之那边的人,她也不是想要生分,只是心里对萧敬之比较尊重,所以连带着对他手底下的人也跟着客气了几分。
谢宸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萧敬之解释自己的想法,只说道:“不是跟你见外,只是想对你好。”
萧敬之问道:“妻主一边说不想要相敬如宾一边又如此?”
谢宸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逻辑上好像的确有些说不通,但是却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她叹了口气,最后问道:“那敬之觉得我该如何是好呢?”
萧敬之这下倒是笑了,他也看出了谢宸安的为难,只道:“妻主什么时候跟敬之不在区分你我了,或许方才是真的能够在进一步。”
谢宸安思忖了一下,觉得她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大概就是因为两个人各方面相差比较悬殊,就好比是一个人拥有一百块,而另外一个人只拥有一块钱,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块钱给对方,表示自己的诚意,她却无法开口要求对方哪怕是给她五十块钱表达诚意,即使对方是主动的,她心里也会觉得占了对方便宜,觉得不舒服。
而唯一能够打破这种情况的方式大概就是努力赚钱,等她也拥有一百块的时候,或许她才能真的心无芥蒂的在钱财上不分彼此,因为那时他们的地位上本就是平等的,不存在谁占谁便宜这一说。
赚钱啊……谢宸安在心中盘算着,赚钱可真的是太重要了,什么时候她能在钱财地位上都超过萧敬之,大概她才什么时候能够对他说出我养你这样的话。
她还真的挺想大女人一回,让萧敬之也依赖她一下的。
总结起来仍旧是那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萧敬之说出这些也并非是真的希望现在就能得到解决或者是如何,他们两个人之间细碎的小问题其实很多,真的想要亲密无间这些都是阻碍。此前谁也不说,那这些问题便一直隐藏在其中,而现在被一一挑明,虽然短时间内可能依然无法解决,但是总归是给解决提了方向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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