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小人扛着人就跑,与他们对应的是从天上坠亡的黑色鎹鸦。
童磨没想到鬼杀队会找上门来,为了不引起麻烦,他打算给教会挪个窝。
搬哪里去呢?他好像听金鱼姬说过个地名。
走出去几步远,童磨忽而感慨。
啊呀呀,人类的情感可真是奇怪呢~
*
死是什么感觉?
是灵魂离体,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一切归于虚无。
这是对于普通人类而言的,可她不是普通人类。
走马灯般的回忆从她的脑海中滚过,从最初的荒芜杂草到地狱哀鸿遍野的百般景致,混沌初开的黄泉被分割成了天上地下,在那她遇见了自己的神明,再后来……她陷入了沉睡,之后便是短暂的作为“人”的经历。
准确地说,她只是表现得像个人,把大半非人的部分给隐去了。
熊熊燃烧的大火囫囵将她吞没,焚烧殆尽的植株没有留下一丁点黑色粉末,自然也没烧成焦炭的尸体。
被贯穿心脏时她就死了,在死后迎来了重生。
植物的生长是从泥土里开始的,她也不例外。
像是做了好长一个梦,金鱼姬蜷缩成一团从阴冷潮湿的环境中慢慢晒到了和煦的日光,直到太阳的温度渐渐离去,她才如梦初醒般睁开了双眼。
她在人类的教会当了圣女。
她因为人类的嫉妒之心被仇视。
人类向神明许了愿,带来灾祸的神明实现了人类的愿望。
于是她便被祸津神“杀死”了。
草丛中飞起了萤光点点,她睡在半人高的草堆中,压塌了一片杂草,女子揉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这是深山老林的某一处,附近连人的气息都少有。
她……这是在哪里?
金鱼姬杏眸微眯,她努力去回想,却发现自己记忆仍旧有所缺失。
她记得自己在人类的教会当了圣女,然后死了……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世呢?
伊邪那美大人将黄泉的管辖权让了出去,她自然也就有了休息的机会,在她睡过去之后……诶?
记忆于此出现了断层,这或许就是一次死亡带给她的伤害了。
毋庸置疑,她活过来了,作为伊邪那美的眷属道标,她自然没这么容易死去的。
然而重生是需要代价的。
她忘了一些事,却还记得童磨。
童磨钦点自己当了教会的圣女,那么童磨一定知道她的来历。
差点被卖入花街的可怜人?不,童磨应该是骗了她。
“童磨。”口中念叨着男人的名字,金鱼姬缓缓起身,有了初步的目标。
她要去找伊邪那美大人,也要去找童磨。
前者是她的神明,后者……金鱼姬抚着脸,她也说不上来白橡发的人类对她代表着什么。她在教会的那段日子里,童磨的存在占了大半。
是有缘之人吧,他唤醒了自己。
就像伊邪那美大人当初唤醒自己那般。
这样吧,先去找童磨,再去找伊邪那美大人。
不知道自己重新生长成人到底花了多久,金鱼姬祈祷时间不要过太久。
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幕上,清冷的月光如纱如水铺满山林间,金鱼姬借着光亮开始翻找自己的物品。
她想找个代步妖怪,生疏不少的法术使了一半,她发现自己丢东西了。
红发女子一下子慌了神,匆匆在屈指可数的物品中寻找,翻来覆去也只找到一支毛笔。
“不对呀,应该有两支的。”不死心的金鱼姬翻了最后一遍,她仍旧只找到一支黄泉之语,“……糟糕了。”
计划刚开始就被全盘打乱,丢失黄泉之语的麻烦大过一切。
太遭了太遭了……黄泉之语可是——那可是彼岸之物。金鱼姬很难想象那支笔落在他人手上会被拿去做什么,那支笔只要画个眼球图案然后……
咦,眼球图案?金鱼姬一愣,随即捂住额头陷入回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她短暂的人类生涯中,有见过这个图案。
那时候面容冷凝的黑发剑士拿着木枝在地上绘制了方纸片带眼球的形状,叮嘱她说要小心。
现在想来,对方说的可不就是面妖吗?
金鱼姬屏住呼吸,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一点。
只是丢了一支笔……只是丢了一支笔,世上出现了面妖而已,而已……不!完全冷静不下来!
金鱼姬从没想过苏醒后会面对如此之多的麻烦,不但自己的记忆仍旧存在缺失,黄泉之语还少了一支。
黄泉之语又名黄泉之歌,出自伊邪那美之手,只需在纸上画出眼球图案再呼唤面妖之名便可召唤出面妖。
这是对于常人而言,于金鱼姬不需要媒介这么麻烦。
这笔,创造的缘由是因为她。
伊邪那美大人说她不善法术,便造出了四支毛笔,两只赠与了她。
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红发女子轻轻撩起耳边的长发,手腕微微抬起,捏住的毛笔穂先凭空沾染上了墨色,提笔在虚空中绘了几笔,黑色墨迹形成了眼球的纹样。
墨迹在空中翻腾涌动,眼球的底部一点点泛出其他色彩,白红二色瞬间变化成了游鱼的样子,进一步细化为体型巨大的金鱼。
一只、两只,头顶面具的金鱼面妖飘飘忽忽地游荡在金鱼姬身边,她伸出手摸了摸鱼型面妖光滑的鱼鳞。
“你们感受得到还有一支笔的下落吗?”金鱼姬问被她召唤出的两只面妖。
游鱼在金鱼姬的眼前翻了个身,它们晃晃脑袋,气泡般的大眼木讷不动。
红发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问了也是白问,她就是想最后挣扎一下。
金鱼姬遥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伊邪那美大人……”
*
炼狱滇寿郎很难描述自己循着鬼的足迹追踪过来时看到的景象。
他知道那是个悲剧,但是……
恶臭迎面扑来,死亡的尸体与炎热的夏季碰撞出了高度腐败的反应,炼狱滇寿郎捏着鼻子都不能阻止味道涌入自己的鼻腔。
可他还是要走进去,把还活着的人劝出来。
帮忙把死去的女性尸体安葬完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从日升到日落,他们终于是把土填平,小小的土包上压了几块石头,扎着高马尾的青年跪在坟前一言不语。
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插在陶罐中的香已经焚尽一半,烧落的香灰被风卷着吹走。
炼狱滇寿郎站麻了脚,他等到香烧完询问这位青年有何打算,两人稍作交谈便决定了接下来的去向。
这又是一名被鬼伤害到而决定加入鬼杀队成为一位猎鬼人的可怜人。
炼狱滇寿郎在下山的路上给马尾青年讲了很多有关于鬼的事,行至一半时,沉默不语的黑发青年忽然开了口。
“那,头顶面具游荡于空中的鱼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如果有这种生物的话,应该是鬼吧。”
“这样。”
青年点点头,说时迟那时快,他拔出炼狱滇寿郎腰间的刀冲了出去,后者完全来不及阻止。
被火焰缭绕的圆形斩击闪现在炼狱滇寿郎眼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武器还能挥出这样的剑技,只是看着黑发青年冲到了一名女子跟前,朝空气垂直挥砍。
他……在砍什么?炼狱滇寿郎什么都看不到。
金鱼姬本是好好地站在那边与身边的面妖研究接下来的去向,她是有察觉到人类靠近的迹象,可寻常人类是看不见妖的,她自然也没把来人放在心上。
直至如太阳般炽热的烈焰将金鱼面妖切成两半,她被火焰逼退到一边。
两只鱼形面妖皆丧命于他人的攻击之下,被惹恼的金鱼姬捏着笔,转头看向了袭击者:“喂,你这个人怎么——”
绿色的瞳孔诧异地瞪大了,出现在金鱼姬面前的这张脸是……
“继国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的更新时间会比较奇妙,等周五就会恢复正常啦!
预警,本章是一半江户后日谈+一半战国开局
思索了半天,我还是想写江户后续!!
第26章 战国
第一眼,金鱼姬以为自己见到了继国先生,但第二眼,她便意识到这是两个人。
从年龄、发色眸色到气质,眼前的人与继国先生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的。
继国先生给她的感觉是如月般清冷,而眼前这一位像烈阳。
显然朝她发起攻击的男人也听到了她这句脱口而出的话,青年面上没什么变化,他挥刀结束后便退到了后方,从头到脚把红发女子打量了个遍。
站立于萤光点点的草丛间的女子披散着一头柔顺的红发,发尾末端似乎是浅浅的白色,虚幻的光衬得女子美得不似凡人。
似乎是先前从草丛中站起来,女子头上的草屑将她拉入凡间,真实了许多。
继国缘一比一般人看得更多,他看到了充盈并笼罩在女子身边的“气”。
或者说是某种能量。
他的视觉与众不同,能看到透明的世界,血液的流动尽在眼中,而普通人类是不会拥有这种“气”的,继国缘一生活的十七年间从未见过,只此一例。
他的脑海中飘过了数种猜想与可能性,最后从口中说出的是:“你没事吧?”
高马尾青年剑士的询问将金鱼姬从讶异的情绪中惊了出来,随即她语气带上了点气恼:“你这个人类……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啊!”
人类。
听到了这个词,继国缘一眸色微动,他更加肯定了对方非人类的猜想,没有选择继续攻击,就提着没有刀鞘的黑刃刀站在那边。
质问没有得到回应,青年的沉默让金鱼姬更加火大了。
莫名其妙被攻击,就算不是朝她挥刀的,在金鱼姬眼里也没什么差别。
她蹙眉继续问:“你看得见是吧?小一小二它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什么要砍它们?”
闻言,继国缘一眉头微敛,沉声道:“它们是鬼。”
依鬼杀队的剑士所言,异于常人之物多半是鬼,出于对女子安全的考虑他出了手。
毕竟,毕竟他不想再一次目睹悲剧的发生了。
青年的回答让金鱼姬停住了准备使出妖术的手。
鬼?指面妖吗?面妖才不是鬼。
那还不如说她与面妖皆是鬼。
金鱼姬看向手中握着的黄泉之语,她觉得这个长得跟继国先生很像的人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它们不是鬼,它们是我的同伴。”金鱼姬勉强压着脾气解释道。
面妖虽说是消耗品,耗费的是她的妖力,可她还是不希望面妖变换太快,就像迭代的神明一般,新生者与前代有所联系,却也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了。
黑发的青年不苟同这个说辞,但也没有再度开口了,金鱼姬又追问了好几句,青年都沉默以对。
继国先生就算说话再拖长音,也没有眼前这个人来的讨厌,问什么都不答。
金鱼姬不悦地冷着脸,就在她即将当场表演一个召唤面妖时,第三人赶到了。
金红发的青年提着个空荡荡的刀鞘,连奔带跑地来到两人边上,他看到了金鱼姬,惊叹一声,然后看向了继国缘一。
他将整个环境扫视一圈,不解地问:“缘一君,你拿了我的刀是要砍什么?”
“……等等,我刀的刀刃颜色怎么变了?”顺着金红发青年的目光看去,继国缘一手中的刀刃黑红相间。
说着,金红发青年把刀拿了回来,继国缘一顺从地松了手。
刀离开了继国缘一的手便彻底变为了黑色,却也恢复不了最初的银灰色。
金红猫头鹰困惑,继国缘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在那边一言不发,最终还是金鱼姬打断了两人。
她看着那既视感超强的猫头鹰,迟疑了很久,犹豫地喊道:“炼狱先生?”
金红发的青年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尽管不知道女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的,可对方没有喊错。
这是怎么回事?
金鱼姬觉得眼前两位已经不能用像来与自己认识的人来形容了,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从她醒来开始?
金鱼姬困惑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她将笔收进了袖子中,选择向较好沟通的金红发青年发问,“请问……这位先生你有什么兄弟吗?十七八岁那般大的。”
不懂为什么有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没感受到恶意的炼狱滇寿郎实诚地回答:“没有哦!我是家中独子,倒是这位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山里做什么!”还穿得有些奇怪。
寻常人家的姑娘哪会穿得如此端庄,单衣的绣纹典雅精致,似乎普通人也不是可以穿出来的。
金鱼姬打量半晌,她收回了视线。
炼狱幸寿郎与眼前的剑士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不信的。
金鱼姬抿着唇,眼前之人让她想起了那封没有回的信,之后她就出了意外。
也不知道对方的鎹鸦会在教会停留几日,她最好是早点离开这里,找到回教会的路。
这么想着,金鱼姬瞪了出刀砍死她两只面妖的继国缘一一眼,谢过金红发青年的关心准备离去。
她才踩出去半步,那个沉默半晌的“继国先生”忽然出声了。
“你也不是人类。”
“……?”炼狱滇寿郎瞪圆了眼睛,“等等!姑娘请留步!”
一个箭步冲到金鱼姬的前方,她再一次被拦住了,这次换了人,金红发的剑士手按在刀柄上注视着她。
被冒昧阻挡、打量了两次,金鱼姬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浮了上来。
这两个人类怎么回事?不要以为长着一副她熟悉的人的面孔就能随意消耗她的耐心了,她不过是想要下山去寻人,怎么就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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