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特别热,这大夏天的不用冰盆不吃冰,真心感觉要熬不下去了。
还有韩菀忙着呢,商号的事,还有朝廷少府的公务,刚立国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慢腾腾走。至于骑马,她早习惯了快马来去御风而驰的感觉,除非很晒,否则她都不耐烦坐车。
母亲叮嘱的,她全部应了,但一样没做。
说是计划怀孕,但其实韩菀并没怎么刻意,反正两人都年轻,身体健康,自然会有的。
这般想完,她就丢开手了。
穆寒和韩菀这几年聚少离多,好不容易相守,每天开心快乐,只恨日头太短夜不够长,不能多看对方些时光,除了公务,其他事情两人根本没顾得上理会。
大婚后,夫妻俩如漆似胶,日升月落,舍不得分离半晌。
韩菀需要留着城里处理公务时,穆寒尽量把案牍的事情凑在一起,留在城中陪她。
等到穆寒得南郊大营时,韩菀也跟着去。她不进大营,就守在最近的别院里,等到夜里能脱身,他就快马赶过来。
这般过了三月,两人去了岙郡一趟。
这个岙郡,即原来的郇国南界,岙岭战场那一片。同时也是韩菀和穆寒离家第一次成亲的那个叫奚族小镇燕庄的所在位置。
如今天下划分为十五州,计划拓宽和连接原来各国的驿道,以便王诏和朝廷政令畅通无阻。
原郇国被划分成好几块,分别属于不同的州,这南界就被划分到随州,属岙郡。
韩菀现在少府任职,本管粮食税赋这一块,不过现在实在是缺人,驿道事大繁琐,大家基本都被摊了一块。
韩菀几人摊的就是随州,由于岙郡战场损毁不轻,得亲自实地视察一番,以重新规划和确定预算。
出差的事情一出来,两人心中都一动。
想起了燕庄小镇那段世外桃源般的美好时光。
都想回去看看。
韩菀便把视察的差事接过来了,穆寒也随即上表,去岙郡剿匪。
说来,武官比文官要稍稍闲一些,毕竟天下已经打下来了。不过这也仅仅是相对而言罢了,事情其实也是非常多的。
重新布置关防,抵御虎视眈眈的匈奴羌氐等等外族了,穆寒这几个月忙的这就是头一桩大事。
布防好之后,还有国内。天下初平,骚动还不止。,各国的不臣力量,还有许许多多原先留下来的草寇,大大小小的匪逆问题还得一一解决。
这岙郡有岙岭,主脉支脉大山连绵,当初溃散的郇兵很多都就近遁入了深山,郇将和后来逃过来的郇臣结合在一起,有文有武训练有素,一意复国,已成了非常大的一股匪患,必须马上遣兵剿灭。
穆寒便自动请缨,接了这个差事。
八月初出发,秋老虎渐去,凉风习习,沿途一片丰收的金黄,马蹄踏踏,阳光下满满的新鲜麦香气息。
穆寒拥着韩菀驱马缓行。
大军进驻岙岭东麓的潞邑城,诸事安排妥当,哨探也悉数放了进山,得了些闲暇,二人便装出了城,驱马往西郊山麓的那个古朴小镇去了。
很熟悉的路,曾经穆寒驾着小马车,她趴在他的背上,小马车载着猎物往潞邑城去。
那时候的大黑马蹄声嘚嘚,轻盈又欢快。
那真是一段很简单又很快乐的悠闲时光。
韩菀靠在穆寒怀里,忍不住就笑,她指着前面的岔道:“那边走不得,坑太大了,会陷轮。”
不过没关系,穆寒这力气,一推就上来了。
但是他总会小心避开,怕颠到她。
穆寒想起旧日时光,也忍不住笑,他拥着她放马缓行,马蹄踢踢沓沓,目光温柔似水。
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忆过去趣事一番,三十里路不长不短,走了一个时辰,就望见山麓下的袅袅炊烟了。
阿硚兴奋一指:“将军,到了!”
阿硚现是穆寒的亲兵。
原来燕庄的好些叫奚族青壮年,因着信郇决战前郇军处于下风,郇王下令征兵,把方圆百里内来得及征走的男丁都征去了,阿硚他们也在其中。
后来上了战场,凑巧被穆寒看见,救了一命,之后便留在他身边做了亲兵。
战后阿硚请穆寒帮忙,努力帮助乡亲们都回了家乡,剩他几个军职在身没回过,这趟能回家走走,十分兴奋。
阿硚他们几个打马先行,很快整个燕庄都热闹起来,大家很感激穆寒,齐齐涌出欢声笑语,要设宴款待。最后还是穆寒说剿匪差事在身,并不适宜宴饮玩乐,大伙儿这才遗憾作罢。
叫奚族有自己的族史,他们是土著,对郇国并没多少的故国情怀,对新朝新帝适应十分良好,早早就核籍整编完毕了,还给穆寒提供了不少重要的匪患情报。
这些穆寒吩咐阿硚去整理,顺便给他们都放了一日的探亲假,亲卫亲兵们也驱散开去,待夫妻俩和乡亲们寒暄过后,便独自打马,沿着古朴的小巷,往那个小小的温馨的家行去。
马蹄沓沓,在幽静的古朴巷子中尤其清晰。
韩菀坐在马背上,穆寒在前面牵着缰绳,就好像从前每一次一样,悠闲又轻快地往小家回去。
八月杏花早褪了,只那支杏枝绿叶还未曾落尽,从檐瓦中探出墙头,在随风轻轻摇摆。
小院后面的山坡上,一树一树的累累果实,春季雪白梨花开满山坡,到了秋天,黄黄绿绿的野梨子便挂满了枝头。
多得很,放眼望去一丛又一丛,梨果的甜香顺着风送过来,仿佛连心肺都一并沁甜了起来。
两人不禁轻笑,穆寒脚步加快,大黑马小跑起来,驮着韩菀回到他们的小家。
黑檐灰瓦,粉白墙垣,门前的楹联还在,很整洁,显然乡亲们时常也会帮忙洒扫,就是经历了几年风雨,楹联大红的颜色有些褪了。
不过字迹还是很清晰,娟秀潇洒,是韩菀亲笔,她习得一手好书法。
两人相视一笑,韩菀翻身下马,穆寒牵着她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柄黄铜钥匙。
穆寒把钥匙插进锁孔,取下黄铜挂锁。
轻轻推开院门。
夕阳的余晖映在黑灰檐瓦上,小小的庭院红彤彤亮堂堂,溪水潺潺,引火的石镰放在老杏树底下的石墩上,廊下的墙角靠着一卷羊毛毯子。
和两人离开时,是一模一样。
几年时光,化作了灰尘和落叶,安安静静地洒在这处小小的院落每一处角落。
这柄黄铜钥匙,穆寒一直珍藏着,哪怕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并不认为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再重新回来。
今天他来了。
他与韩菀虽不再在此处长居了,但结发同寝琴瑟和鸣,异曲同工。
穆寒微笑,仰头环视小小的院子。
夫妻两人都没说话,看了好一会儿,相视一笑,手牵手进了屋。
穆寒把门掩上,提起大扫帚:“菀儿你等等我,等会就给你做饭。”
韩菀笑了,撸了撸袖子,“我也来!”
这次穆寒没有再拒绝,不过他仍舍不得让她多干活,于是就给她一个开窗通风和弹尘的任务。
韩菀也不争,笑嘻嘻接过毛掸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人当初走得急,但穆寒还是把窗户都关上了,室内并没太厚的尘,小小屋舍并不大,穆寒很快就提水擦干净了,把新的坐垫被褥铺上去。
韩菀推开窗,夕阳撒进来,秋风又干又爽,屋里充斥着阳光的味道。
夫妻俩去了灶房,韩菀坐在她的小凳子上,穆寒引火烧灶,亲自动手做了四菜一汤。
动作又轻又快,炊烟袅袅,灶膛里的火映着人脸红彤彤的。
等做好了饭,两人把菜放在竹篮子里,提着篮子回到屋里。
山菌炙肉菜汤,还有一道清蒸鳜鱼,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和以前时一模一样。
穆寒夹了鱼肚子的嫩肉,挑了刺,再放进她的碗里。
韩菀吃了,吃了一半,而后剩下的又夹回他碗了,和他一起吃。
两人不禁一笑,相视半晌,凑近亲了亲对方。
过去和现在重叠在一起,只是与过去相比,他们此刻能展望的未来更美丽可期。
韩菀微笑,搂着穆寒的胳膊,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和以前一样,晚饭后,他烧水给她沐浴梳洗,晕黄的烛光跳动着,她脸红扑扑,被他抱着往内寝行去。
他的臂膀和以前一样坚实有力,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衾枕上,呢喃一声菀儿,吻了上去。
两人有好几天没亲近了,倒不是没机会,因着瞿医士诊脉后含蓄和穆寒说了句,房.事不宜过频。
太频密反而不易得孕的,瞿医士教他每隔些日子就歇几日,才再在一起。
忍着没亲近,两人都十分想对方了,韩菀两只玉白的脚丫缠上去圈住他,又薄又滑的绫缎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两条白生生的纤细手臂,她勾住他,舔了一下他的喉结。
穆寒当场就绷紧了,他本身就强压着,一下子绷不住,喘了一声帐子没放下就猛按了上去。
韩菀仰首,蹙眉轻哼,用力抱紧他。
疾风骤雨又凶又猛,晕黄的烛火静静燃烧,长夜漫漫,一直到了三更过尽,映在窗棂子的灯光方暗了下来。
月如玉轮,银光皎洁,无声洒在小小的庭院中。
在小家里待足两日,两人才依依不舍返回潞邑城。
韩菀脸颊白里透红,那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仿佛盛了一汪春水,波光流转,明媚不可方物。
穆寒舍不得她,但无奈两人都有公务在身,只好不舍各自忙碌开去。
都很顺利。
因着穆寒先叫奚族人中得了许多的情报,不仅仅是燕庄的,还让老亭公悄悄联系的其余镇庄的族人。
叫奚族世居岙岭,对这座莽莽大山非常熟悉,多多少少察觉到一些痕迹,很快,穆寒就锁定匪寨位置和活动轨迹,展开围剿。
他这边一切顺利,韩菀也是。
穆寒怕她被匪徒盯上,还特地遣了一队兵卒跟着她。韩菀兵分几路,各自安排了任务,然后自己把总并亲自勘察损毁最严重的区域。
之后汇总,重新规划的驿道修建的路线,以及预算。
到了秋末时分,两人的差事都先后完成了,于是就打道回都。
不疾不徐,一边走一边赏景,两不耽误。
回到信都时,已是初冬了,细细的絮雪自空中飘扬下来,韩菀兴致极高,伸手去接,“好啊,瑞雪兆丰年!”
确实瑞雪兆丰年。
新朝新气象,仿佛连老天爷都知道人间改天换地,天时开始渐变渐好起来。
汇总各地奏报,今年还算得上是一个丰收年。
从上到下,都非常高兴,新帝还因此开了个庆贺宴。
十分难得,开国至今,信帝忙得就没办过几次宫宴,差点连中秋宴都给省了。
这龙颜大悦之下,一被打趣,就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开宴了。
也是犒赏辛苦的文臣武将们。
赴了这个庆贺宴之后,韩家有了一件喜事。
韩菀怀孕了。
韩菀宴上喝了点酒,次日晕乎乎的有点起不来,穆寒十分担心,马上叫人请瞿医士。
韩菀本来说不用的,她觉得就是因为昨日喝了酒的原因。
大约她天生酒量不好,这怎么练都练不起来,没有提前吃药丸子的话,总很容易醉,时不时还会有各种头晕头疼的后遗状况出现。
却不想,这回瞿医士一诊脉,却露出笑意:“主子这是得孕了!”
快两个月了,算算时间,竟是那次在燕庄小家里得的。
所有人都大喜,韩琮兴奋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那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啊!”
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和穆寒一个样,不过穆寒要内敛一点,没有欢呼惊叫,但他整张脸都红了,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仿佛瞬间爆出无穷亮光。
他急忙攥住韩菀的手,侧头去看瞿医士。
瞿医士笑:“还早呢,得再等一月才诊得出来。”
这个大好消息一出,整个东阳侯府都沸腾了起来,上上下下议论得最多的,就是主子腹中的,究竟是个小郎君呢,还是个小女郎?
外人都如此,小夫妻俩自然不例外的。
穆寒亲了亲她雪白的肚皮,抬头笑看着她,这一整天,他笑就没从脸上下去过。
“不是是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韩菀被穆寒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两人兴奋说着距离显怀还有好久的孩子。
“都好。”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极欢喜的。
韩菀趴在穆寒怀里:“还有好久啊。”
一个月时间,突然就觉得很漫长起来。
但回头看看,又觉得很快。
夫妻俩都是儿女都喜爱的人,议论归议论,但其实也并不十分在意性别,得知胎气很稳,韩菀也身体健康,就非常满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韩菀小心了不少,没有再骑马了,出入都坐车,忙碌的频率也放缓了不少,注意休息,不肯过疲了。
穆寒要去南郊大营,但每天他都会快马赶回来,不管多晚。
韩菀说过他,但他不听,只好由得他了。
大雪纷飞,各部忙碌终于稍稍放缓下来,十一月也过去,便到了腊月。
外面白雪皑皑,寒风呼啸,厅内熏笼火旺,暖意融融。
韩菀一身简单的居家裙裾,把手放在炕几的药枕上,瞿医士坐在炕几前,正给她诊脉。
话说一个月时间过了,差不多能知道孩子性别了。
一家人又添了一个话题,十分高兴,笑语晏晏。
不过随着瞿医士诊脉的时间略长,眉头忽微微一蹙,笑语一下子就停了。
孙氏低声急道:“怎么了这是?”
先前平安脉,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穆寒一下攒紧了韩菀的手,一家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韩菀和他对视一眼,夫妻俩不免紧张。
但大家都没有打扰瞿医士,只得按捺不安等着。
瞿医士诊完韩菀右手,又让她伸出左手。
这下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了。
哪怕瞿医士打了个勿躁的手势,都不能打消他们的焦心。
韩菀呼了口气,调整情绪,其实她感觉挺好的,并无任何不适,前次平安脉也就五日前,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难免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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