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缙都之行,完满成功。
因郇都还有要事,韩菀没有久留,赴了魏其一个宴后,她明日即启程归郇。
醒了酒,半下午了,韩菀索性也不理事了,轻松一点,剩下这小天的功夫,她干脆挑点人手。
即便不看供述,郇都也必是细作渗透的头一个重灾区,韩菀回去就会发作,到时总号乃至府中肯定会清空一大批人。
相对而言,缙国这边就好多了,将名单交给冯信,让他届时同时处理,韩菀就打算在缙国这边挑一些人手,好到时能及时补充总号和府里。
这个不难,除了故土难离的一部分,很多人都愿意往高处走的。这趟跟着过去,就是主子的人,乐意者众。
韩菀找了个借口,就在冯信的协助下挑起人了。
这个过程顺利倒是很顺利,不过出现了一则插曲。
起因是当初放在高垣君府的那几个眼线。
高垣君府倒了,门客家人四散,仆役归公之后按流程重新典卖,冯信便遣人赎回眼线,很低调将人收拢回来。
之前在矿脉争夺一事之中,他们也算有功,不过由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人暂时不好往明面上放,正好韩菀要挑人,冯信便将他们举荐过来了。
韩菀欣然允纳。
几个眼线过来叩头,韩菀叫起勉励两句,顺道问一嘴小杨氏,几人忙禀:“杨氏夫人再次接信后,日前已西归,在主子回来前几天动身的。”
韩菀愣了愣。
“再次接信?”
是再次,不是又。今人说话习惯,第二次称“又”,用再次,一般是三次或三次以上的。
她顿了顿:“这段时间,她接了很多信吗?”
韩菀搁下茶盏:“一共几次,何时接的?”
眼线一愣,忙禀:“共三次,都是郇国来的。”
“第一封是……正月十七午间接的。”
韩菀点头,这封就是杨夫人来信,第一次见小杨氏还提起过,她知道。
“第二封紧随第一封之后,当天傍晚到的。”
几个眼线也很莫名,对视一眼,“……小的们一直都以为,两封都是侯府那边的杨夫人来信。”
所以没禀报。
但不是,韩菀亲眼所见,杨夫人就写了一封信,来龙去脉都很清楚,不需要再补充的了。
韩菀和侍立左右的穆寒冯信对视一眼,几乎是马上,她想起了给黄胜送了丹方之后的事。
黄胜把丹方捂着,韩菀以什么筹码打动他知情者连高垣君府都寥寥无几。最起码己方的眼线是不知道的。她还以此推断,栗竺的眼线也该不知道。
谁知正当她要一鼓作气送文书让黄胜明日上表的时候,栗竺非常及时地送出五成矿山,黄胜小人当即反复。
实话说,栗竺的动作太及时了些,但凡他晚一天,情况也完全不一样的。而按照常理,他下午才去过一趟,这第二趟也实在过分着急了。
且给出的筹码也恰到好处,非常精准地压过韩菀的丹方。
韩菀当时还觉得,是他眼线布置得比冯信韩渠要深的缘故,所以能及时获悉内情和进展。
当时情况也太紧急,并没空细细思索。
只现在……
她不禁生了疑。
谁?
这第二封信是谁给小杨氏的?
这个通风报信者,……会不会就是她?
韩菀抬眼:“你们知道这信是何人所送吗?”
眼线们摇头:“小的们不曾碰触杨氏夫人的信件。”
还轮不到他们接触。
要问是否有人能知情,眼线想了想:“或许刘二知道。”
这个刘二,是个门房,也是小杨氏的陪嫁,接信并往里送到正院的就是他。
信在他手里过了一遍,若问或许知道的,只有他。
“刘二已随夫人西归了。”
“这样吗?”
韩菀点点头,“好了,下去吧,收拾一下明日启程。”
“是!”
眼线退下后,韩菀也没心思看其他人,只让穆寒和冯信一起去,他做主即可。
韩菀靠在凭几上
……假设真是小杨氏,那么,关键肯定是这封信,是谁,谁给她送的?
栗竺。
顺利成章就是此人,细想也不奇怪,韩菀和小杨氏不熟,但也知对方昔年私奔又远嫁,几番折腾,认识的人多不乏三教九流,人际关系很复杂。
栗竺筹谋已久,瞄上栾邑矿脉也不知多早的事了,边界时有变动,他早早经营起来不出奇。
分析是这样的,也很合理。
但不知为何,韩菀莫名有些异样的感觉,一种隐隐的不安油然而生。
……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问题暂无人解答,一切都只是假设的情况下,下结论为时过早了。
回郇国再说。
韩菀很忙,思索过后就暂搁到一边,开始处理其他事情,一直忙碌到亥初睡下。
次日天蒙蒙亮,即启程返郇。
冯信等人一路送出郇都地界,才不舍拜别。
因为赶时间,韩菀照例没坐车,打马一路风尘仆仆,累当然是很累的,但当在十里长亭望见翘首等待的母亲弟弟的时候,韩菀大喜,精神大振之下连疲倦都一下子全消了。
孙氏领着韩琮欢喜迎上来,韩菀翻身下马,她鬓发脸颊一层薄薄尘土,孙氏红了眼眶,“我儿辛苦了。”
“哪里。”
此行非常成功,韩菀体力上是有些累,但精神状态非常只好,神采飞扬。
“阿姐阿姐,缙国是怎么样的?栾邑又是怎样的?”
娘仨久别重逢,激动了好一阵子,才重新登车折返都城。韩琮十分想念姐姐,一上车就偎在阿姐身边说悄悄话。
韩菀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冬装卸下,换上薄薄的春衫,韩琮很瘦,痩得量身剪裁的衣裳看着都有些空,她一直知道弟弟瘦弱,但每年换季见了,总还忍不住心疼一番。
她先细细问了:“前阵子倒春寒,有没有冻着生病?这阵子药膳你好生吃了没有?”
韩琮乖乖回答,生了一次病,不过很快就好了,冷那几天孙氏没许他出屋子,药膳他都按照瞿医士嘱咐准时定量吃完了。
那就好。
希望弟弟身体真如瞿医士所言,仔细调养过这几年会渐渐好一些。
姐弟俩这才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着这场出门的事,韩菀说得跌宕起伏,韩琮一时担心一时羡慕,时不时惊呼,孙氏含笑看着。
她解了韩菀发髻,用湿巾抹去浮土,梳顺再重新绾起来。
“这些日子,你姨母也时时念叨你,等回家歇过了,明儿去给你姨母请个安。
“嗯。”
韩菀应了一声,不过也不等明天了,她时间紧凑得很,回家梳洗一番后,趁着还没见暮色,娘仨套车又去了襄平侯府一趟。
辎车辘辘,轧过内城宽敞的街道,另一头是繁华的朱雀大街,撩帘往了一阵,离开得久了,韩菀都有些想念。
襄平侯府并不很远,半个时辰即至,侧门卸下门槛,辎车直入到二门下,被杨夫人乳母迎入正院。
韩菀归城后头次过来,正院热热闹闹的,一众杨家女儿和幼子,小杨氏也在,再后面杨于淳也过来了。
杨夫人很高兴,扶着韩菀的手,轻嗔:“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怎不歇歇,明日再来?”
韩菀照例含蓄笑笑,和弟弟一起给杨夫人问了安,然后坐下。
“这不也惦记她姨母吗?”
闺女回来孙氏精神头极好,笑吟吟打趣几句,又叹:“她啊,就是太忙了,事儿多的很呐。”
孙氏又骄傲又心疼:“现今天儿暖和了,我正好多领二郎去,好歹给多分担些。”
杨夫人点头:“很该如此。”
她又看韩琮,“二郎咳嗽可好起来了?”
韩琮乖乖站起来,杨夫人严肃,他有些怯,“回姨母,都好了。”
“那就好,快坐罢……”
那边在说着话,堂上颇几分喧闹,韩菀就侧头看小杨氏。
小杨氏坐在杨夫人的左下手,韩菀特地挑她侧边坐了,她笑了笑:“有些日子没见姑母,姑母可安?”
“一切俱好。”
小杨氏笑了笑,她五官明艳,笑起来甚至美丽,回到郇国,面相的刻薄都仿佛减了几分,“说来还得给菀娘你道个谢,若不是你,我还回不来呢。”
韩菀笑了笑:“哪里的话,姑母助我良多,我自然会顾及姑母。”
对话自然中带几分客气,很平常,两人就这么说了几句,小杨氏随后又和孙氏说起话来了。
韩菀垂了垂眸,收回视线。
她目光往外睃视,庭院仆役众多,各位主子带来的下仆大部分都在廊下候着。
韩菀想起眼线们说的那个刘二。
小杨氏回归娘家,陪嫁下人自然跟着回来的,偌大侯府仆役众多,她一个外人却没法往里找人。
因着是襄平侯府的原因,使人夜探或收买仆役之类的手段也不好随便使。
韩菀心念几转,便想起杨于淳。
用过洗尘宴后,杨夫人命杨于淳送她们。杨于淳送到韩府,入内坐了一阵才离开,韩菀借着送客的机会,私下拜托了他这件事。
提起这事,不免就先把小杨氏这第二封信的事情和她的怀疑先说了一遍。
杨于淳眉心当即皱了起来。
他忖度片刻,对韩菀说,这事就交给他。
襄平侯府是杨于淳的地盘,他是世子是继承人,他要找人,哪怕私下,也非常高效率,次日一大早,便有讯传回了。
杨于淳亲自过来的,他道,小杨氏陪嫁中确实有这么个人,但此人并未一同归府。
“这样吗?”
可能确定是带着一起离开的,韩菀还查过,中途不见了人,这疑窦一下子就增加了。
这刘二去向,杨于淳也一并知道了,据说,是老家探亲了。
刘二老家解县。
杨于淳要使人去解县进一步寻找,韩菀想了想,道:“还是我派人吧,解县距东阳很近。”
东阳是她家大本营,才离开不到一年,韩氏影响力还非常大。
杨于淳想想也是,遂点头将详细地址交给她。
二人道别后,韩菀折返郦阳居,她立即就吩咐安排人。
罗平回禀:“田荭已率人出发了。”
韩菀点头,“好。”
现在就静待回音。
安排妥当之后,思索片刻,她遂先将此事搁到一边,吩咐套车前往总号。
韩菀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回来了,郇都总号也到了肃清的时候。
这回,栗李的细作网和曹邑宰的余党马上就要彻彻底底地连根拔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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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的似乎是一本同人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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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个反派不仅比龙傲天更像龙傲天,他还是个醋王。
在第n次被借口按头壁咚之后,她怒了——
“滚!你CP不是我!!”
……
“你为我赴汤蹈火,我必不负你这番心意,我们生死相许,祸福相依,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殿下,我说我只是想找个主子,您信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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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三月十六,非常平常的一天早晨。
朱雀大街店铺陆续开张,又开启喧闹的一天,而韩氏总号依旧安静又繁忙,众人匆匆进门奔往各自值房。
就是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清早,拉开了韩氏总号一场地震式的人事变动。
先是家主回来了,韩菀正式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栾邑矿脉不但成功保住,且还在缙王跟前挂了号,十年内免除一切税赋。
整个总号欢声一片。
在这等热烈的氛围之下,有几名大小管事因食物不洁请了假,也就变得不怎么起眼了。
侧门少了一个守门人,那就更加没人留意了。
当然,上述不包括消息灵通触觉敏锐的有心人。但他们很快发现,家主带来了很多府卫,整个总号密不通风,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坏了。
上头冷眼观察手段坚决,底下忐忑不安强自镇定,但这种暗流汹涌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当天下午,第一批供述就出来了。
韩菀重新聚集所有人,她立在外书房高高的庑廊顶阶上,偌大庭院大家一脸不解嗡嗡不断,也有安静垂目站着的,韩菀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晰。
“诸位。”
底下安静了,所有人俱抬头看她,韩菀肃然:“有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情,我们总号混进有心人细作了,且,数量不少!”
底下嗡一声炸了。
韩菀抬手压了压:“大家不必惊慌,我们已掌握了一部分名单和线索。”
“不过为防逃遁和消息走漏,这几日委屈大家,暂在总号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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