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然应了声好,又道:“回去得好好歇两天才能养回来呢。”就闭上了眼睛,刘贵太妃眼睛里的喜色快忍不住了,不能再看了。
送了先帝出殡,下一件事儿就是登基大典,还有后宫封赏了。
三月初三的晚上,唐思然已经靠在床边等竹兰给她梳头了,皇帝却还在写旨意,到了后宫封赏这一条,皇帝略顿了顿。
朱笔一批,把原来报上来的改了:唐氏封后,杨氏封嫔,其余贵人。
三月初五的早上,前朝举行登基大典,礼乐声传来,甚至连礼官大声念圣旨的声音也能听见一二。
后宫也是,礼官先念了封后的旨意,之后是封太后的旨意,接着把圣旨交给一边伺候的太监,恭敬地道:“封后殿里定在三月初七。”
唐思然冲着礼官点点头,旁边李旺支拿了个红封给他,礼官客气接了。
下来就是封妃的旨意了,只是这一念出来,怎么跟当初商量的不一样?
刘太后,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瞧了自家儿媳妇一眼,却见她也是一脸的疑惑,释然之后又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她怎么能怀疑人,随即她又高兴起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帝看重皇后,这样两人才能长长久久。
只是一想长久二字……太后担忧之余又燃气熊熊斗志,菩萨给她这个提醒是做什么的?
那肯定是想叫她挽回一切啊,说不定还是她自己求的呢,未来的她见到皇帝多么的伤心,这才日夜祈祷,求菩萨给了六年前的她预示的梦。
唐思然见太后面上表情错综复杂,她心里也挺复杂的。
太后明显不知情,皇帝也没跟她商量过,那就是说这是皇帝自己的主意喽。
这说明什么?
皇帝没有心。
皇帝渣啊。
杨轻轻出身高贵,为他生儿育女,难道不值得一个妃?
梅香雪身上还有一丝公主血统,难道不值得一个嫔?
希氏自苗疆远道而来,又是圣女身份,难道不值得一个嫔?
还有婉娘,是太后亲侄女儿,跟皇帝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难道不值得优待?
这些人每天打扮的楚楚动人,被限制在嫔上,好多东西就不能用了……罢了,那就只能她来赏赐了。
反正花谁的银子不是花呢?
唐思然打定主意,给杨轻轻使了个眼色,道:“去拿了圣旨。”
封妃才有单独的圣旨,封嫔封贵人,都是写在一起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为首的杨轻轻接过圣旨,要说一开始,她的确是有点心虚的。
娘娘都跟她说了,上报是给她封妃的,如今改了,只能是因为她跟简氏去找陛下,叫陛下生气了呗。
虽然还有简氏垫背……杨轻轻心虚地看了一圈,简氏的确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看着比她还心虚。
所以不用担心,再说陛下也不像是会多嘴的人。
镇定镇定!全当没这回事儿,反正还有个简氏呢,要心虚也该是她心虚,是她开的头。
杨轻轻面色平静,道:“多谢陛下圣恩。”
胡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贵人?
她就只封了个贵人?
不过似乎也挺好的?胡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忽然一阵惊喜涌上,她记得那个梦里头,娘娘去的时候她可是在床前伺候的,她如果只是个贵人,估计不能站那么近。
除非未来两年,杨氏、简氏、席氏、乐氏和刘氏全死了,这明显不可能。
所以——胡氏呼吸急促了,如果她能一直不升位,一直当个贵人,这未来不就变了吗。
那娘娘肯定不是必死之局啊!
胡氏眼睛亮了起来,上前扶住唐思然,道:“娘娘,这会儿正是春天风最大的时候,咱们进去吧。”
唐思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就明白说了这一件事情,居然没办成,皇帝是真的不值得信任啊。
她拍了拍胡氏的手,扭头冲后头人示意,“都进去,外头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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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操不完的心
过了大典, 皇帝皇后都名正言顺了,对太妃和嫔妃们的封赏也都告一段落,至少对后宫来说, 日子上了正轨, 也逐渐平静下来。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唐思然又张罗给人做新衣服。
这时候就体现出来齐文贤继位的最大好处了,当皇帝的还有整个一个国家要看护, 不管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哪怕一起死了,他也不能守孝三年。
基本上是三天就要开始处理朝政, 规定穿素服吃素的时间,也就是一百天,之后就基本恢复正常了。
那皇帝都正常了, 她们这些嫔妃们自然也是跟着皇帝来的。
不过毕竟是死了爹,大红水粉这等颜色还是要缓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浅蓝芽绿嫩黄已经能上身了。
唐思然就顺便给太后也做了两身,用的深浅不一的紫色, 比方上头这小衣是藕荷紫, 下头的裙子就变成了深紫, 还有用细细的银线绣了花。
“怎么好叫你帮我张罗衣裳?”刘太后高兴的都笑没了眼睛, 她这儿媳妇真的太会了。
作为一个太后, 写到文书里都要用哀家来表示哀伤的, 她自然不能才死了先帝就做新衣裳,既然自己不能主动, 就只能由身边的人来了。
可她身边的人没人有这个胆子,至于暗示一下……太后的道德水平以及羞耻心都还挺强的,所以最后她觉得自己也只能想想了, 土蓝暗绿棕黑等等心如死灰的颜色穿一年吧。
唐思然推着太后进去换衣裳,等人出来,她便道:“您皮肤白,穿紫色特别好看,能压住。我这上头叫她们用最细的银线绣的暗纹,也不违制。”
“真的吗?”太后便又乐开了花,越发觉得这儿媳妇真的就只能她来当了。
唐思然开了个头,又刻意引导,话题很快就偏向了什么颜色能穿,什么花纹喜欢诸如此类的问题。
眼看着到了中午,太后正说在我这儿吃,唐思然也毫不客气的点了两个喜欢吃的菜,正其乐融融呢,李庆祥来了。
这是原先管着先帝房事的太监,看他这名字就能看出来,庆祥,专门改过的。
李庆祥上来行了个礼,瞧了一眼皇后虽然有点心虚,只是他当太监当惯了的,这该是他的职责,再说皇后早晚得知道,便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不是该张罗给陛下选秀了。”
尴尬,死一般的尴尬蔓延开来——主要是太后觉得尴尬。
太后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李庆祥皮扒了,她直接就指着人鼻子骂道:“若不是看你伺候过先帝,哀家如今就一顿板子叫你清醒清醒!”
“给皇帝选秀,你不去找皇后,你来我这寿康宫做什么?谁家的规矩是老母亲隔着儿子给儿子纳妾的?你这是要撺掇我家宅不安!”
“先帝死了还没一年,你就要给皇帝选秀,你这是陷皇帝于不孝!”
“皇帝还没发话,你一个太监着什么急?你一个太监,你说你急什么!”
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虽然大半是装的,屋里众人忙顺气的顺气,安慰的安慰,太后拉着唐思然的手,连声地道:“去请皇帝!哀家今儿倒要看看,这太监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
李庆祥已经跪在了地上,还小声分辨了一句,“是规矩如此,是奴婢的职责,该问这么一句的。”
按理来说,太后想要训斥皇帝的时候,唐思然该避的,只是她思来想去,皇帝着实不是这样的人,那这李庆祥是飘了,还是被人撺掇的?
在皇帝手下撺掇人……照齐文贤那个性格,那就更不可能了。
太阳能从西边出来,大魏朝能亡,齐文贤不可能!
唐思然起了疑问,又觉得要是放在她身上,这就明白的是要对太监动手了,她便又坐了下来,等着皇帝过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皇帝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来,一进来眉头一皱,道:“李庆祥冒犯母后了?”
冒犯两个字就说的很有灵气了。
皇帝一直是个讲究证据的人,冒犯的界限太自由心证了,能说出来这样的话,那倾向性就很明显了。
当然冒犯太后原本就是重罪,太后自然是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的,这天底下能跟上皇帝思路的,也就她唐思然一个了。
不过唐思然现在没说话,她要等一个机会。
太后原本的气就有三分是装的,趁着众人安慰她的时候,她板着脸又把怎么告状,怎么阻止选秀又不离间夫妻以及母子感情的说法想了一遍。
总之要往先帝正月十四才死,和太监自作主张多管闲事这两条理由上靠。
前者是有违孝道,后者是做皇帝的主,都是大忌讳。
唐思然一直等着,等太后说,又等那太监分辨这是职责所在,就是问一句等上头人驳回的,唐思然开口了。
她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道:“我原先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我家里也是有资格参加选秀的,倒是听我父亲说过几次。”
“选秀的名单虽然是礼部出,不过谁能入选,头一波挑人,甚至安排住所,缝制新衣准备东西等等,都是宫里太监宫女负责的,据说这是个大肥缺儿,能捞不少银子。”
她看着李庆祥,嘴角勾了一边,眼神也冷了下来,“银子都花到哪儿了?”
太后一愣,虽然想起自己当年进宫,“哀家也掏了不少银子啊!”
唐思然便又道:“我父亲不过一个学政,这事儿想必是先帝跟他说的。”
太后毕竟还是有点政治素养的,立即接上来,“先帝想必早就想收拾你们了,只是想着你们太监生活不易,先帝那会儿又年事已高,没什么选秀的机会了,这才放过你们,可没想你们胆子倒是挺大啊。”
路铺好了,□□也搭好了,皇帝面色一冷,道:“李忠顺,给朕好好的查!彻查!”
唐思然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些常出宫的,还跟家人联系上的,宫外有宅子的。”
李忠顺应了声是,叫了早就准备好的人手,拖着李庆祥出去了。
太后舒了口气,虽然……这结局跟她当初设想的不一样,但是总之把选秀糊弄过去就行。
“你们自己去吃饭吧。”太后道:“我歪一歪,晚点再吃。”
唐思然随着皇帝出来,两人相伴而行。
半晌,皇帝脚步忽然一顿,极其轻微,身后跟着的人可能察觉不到,不过身边的唐思然看出来了。
所以方才那事儿里头,有叫皇帝为难的地方?
这不应该啊。
这事儿处理得多好,证明了皇帝知道变通了——明白了,是刚上台就处理先帝的太监。
原先在孟王府的时候,皇帝赏人东西也是毫不手软的,他也不是那种一定要水清无鱼的人,可见这些太监是真的要处理。
唐思然开口叹道:“这些人伺候过先帝,心大了,胆子更大,早就忘记了奴婢的本分。”
皇帝这才跟着开口,“父皇死的时候,叫我照顾他们。”
原来是因为这个,却叫人觉得更可爱了。
“那等彻查之后,就送去皇庄上养老吧,都是自己家里的奴婢,怎么处理外人也插不进来。”唐思然忽然一笑,道:“他们也算养尊处优了,平日里用了不少补药,叫他们每日也劳动一二,免得多想,免得老了上火难受。”
皇帝无奈的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道:“看着台阶——”微微一顿,又遗憾地道:“可惜岳父死得太早。”
???没有岳父啊,那是她为了扯到先帝头上,假借岳父之名啊。
这一幕正好叫听闻太后因为选秀发火,生怕殃及到她们娘娘身上,所以匆匆赶出来的众位美人瞧见了。
杨轻轻猛地刹闸,脚步一顿,脸上立即就有了笑容。
他笑了他笑了!
他拉手了他拉手了!
等一下,如果拉手冲着皇后笑提前了,那岂不是说娘娘生产也要提前?等不到陛下登基三年后了?
呸呸呸!杨轻轻给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这都想的什么啊。
再看一眼陛下拉着娘娘的手,杨轻轻笑得像个终于把女儿嫁出去的老母亲。
陛下拉着娘娘的手笑,时间地点都变了,这证明未来不是固定的,只要她够努力,娘娘一定能活下来。
杨轻轻心满意足的转身,笑眯眯把简氏胳膊一挽,“咱们回去吧,给太后的手帕你做了几条了?唉……我都多年没动过针线了,三条六条拿不出手,一口气做十二条还真有点累。”
简氏笑道:“的确得自己动手,我还先练了三条呢。”
胡氏把刘氏胳膊一挽,道:“你姑妈喜欢什么花样?你也从来不跟我们这些姐妹说。”
容氏姐妹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围住了古氏,“古姐姐是咱们这些人里头绣工最好的了,能不能教教我们?”
众位美人带着小香风,又一股脑的走了。
又过去小半个月,众位美人精心准备,帮刘氏打掩护的手帕都做好了。
这天早上,大家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却没走,杨轻轻开口了,“娘娘,我们给太后娘娘做了几块手帕,想送去。”
这都是正常孝敬,该给太后送些东西的,唐思然道:“那就一起过去吧。”
到了寿康宫,太后见她带了这么些人来,眉毛不由得一挑,“这是怎么了?”
她一个当太后的,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都能见的,原先就说的初一十五来,怎么今儿都来齐了?
“这不年不节的。”
唐思然应道:“她们说给太后做了几块手帕,我想着是个孝敬,叫她们自己来送。”
太后面上是温和的笑意,口中还道:“难为你们有这个心,我心里很是受用。”只是心里的警惕几乎提到了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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