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渴寝室楼下的水房他闭着眼都能上,方法一个接一个的换。毕竟才被拒绝了三百回, 被拒习惯后倒也不觉得悲观, 甚至相反他乐观地想不过才三百多回, 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桑渴拍毕业照那天, 喝得烂醉的柏小爷给她编辑了两百多条短信。
具体写了些什么,无从得知。
不过在长信的末尾,他说:
“下辈子啊, 小爷我要赶在那个混蛋之前, 先遇上你。”
“明天有篮球比赛,能赏个脸,来体育馆看看我么?”
“不来就算了,反正打球呢没空看你。”
...
“姐姐, 你知道吗,你像光一样。”
“明年我就要去找科比了。”
“以后...可能也不会回来了。”
“姐姐,祝你余生快乐。”
——
从未回应过他任何的桑渴,在那天晚上破天荒地给他回了一条短信过去。
柏明宇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坐在寝室阳台,他光膀子看了会儿天,眼眶有些涩。
“操。”
一句话的事儿,居然给他看哭了。
信息上面就四个字:
“比赛加油。”
以后也要加油。
*
四年的时间不算短,但在潜心学习中也算一晃而过了。
毕业后桑渴没有选择继续读书,而是申请了一份令所有人惊讶的工作。
Dawn在两年前把医生的工作给辞了,近期他的计划是做背包客,周游世界。
第一站去了意大利的阿马尔菲海岸,徒步旅居还在那给桑渴寄了当地的明信片。
五彩斑斓的小镇,跟童话世界一样。
桑渴收到明信片的时候,人还在校辩论社。
他们都在努力地朝前看。
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轨。
*
毕业后长达两年的实习结束。
桑渴递出去的工作申请在某天,终于有了官方回复。
二零一七年九月,暑期落幕——
她在隆城的汉江实验小学正式入了职,教数学。
脚踩平底的凉鞋,走进教室的那一刻,面对一双双齐刷刷注视着她眼睛时,桑渴平静似水的面容上终于泛上笑意。
在讲台上站定,她平静地打开书,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那些稚嫩的目光中溢满尊敬还有求知欲,浮躁的心轻易就会被治愈。
一如天真稚嫩的幼犬。
“今天,我们来学习,乘法。”
“一乘一等于一。”
“一乘二等于二。”
........!!!
一下课还有小孩子上讲台去拥抱她,他们都很喜欢她。
*
隆城这几年的环境治理颇见成效,去年还拿了全国人居奖。
搭乘公交车每天往返与独居的小家和学校,桑渴看着熟悉的街道,有时也会恍惚。
这天批改完作业,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外边天都黑了。
桑渴关掉办公室的灯,收拾好明天的教案准备回家,出来时撞见有人在哭。
小女孩一直在她办公室门口外站着,不敢进去。
在模糊不清的哭声中她隐约了解了些事情,小女孩是留守的儿童,她的奶奶突然失踪了。
回到家的她等到现在也没能等来奶奶,于是只能跑回学校。
桑渴牵着小女孩的手,一面柔声安抚一面带她去派出所。
*
大晚上的派出所依然很忙碌,正门有民警进进出出。
桑渴牵着学生过来报案,刚有人拿出纸笔记录,忽然从楼道里出来个男人。
高,瘦,单衣黑夹克,一手插兜,步伐稳健,眉眼寡淡利索。
“小刘,销户口。”他朝身前的窗口说,头也不抬。
桑渴下意识回头,而那男人也恰恰好抬眸——
桑渴正对上那人黑漆漆的瞳孔以及,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草长莺飞,一面惊鸿。
男人平静的面庞倏忽间有些碎裂。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
由于是失踪案件,性质特殊所涉及的东西也多。
桑渴跟记录员道完谢,牵着小女孩,慢慢朝警队办公室里走。
一步一步,伴随着噗通乱颤的心跳声,一声声斑驳且隆重。
过道里亮着灯,外勤科内勤科,治安交通科宗卷科,门类多办公室也多。
终于,桑渴找到了她要找的科室。
她鼓起勇气推开门,只听见有人慵懒懒地开口:
“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么?”
男人嘴里嚼着槟榔,坐姿痞痞,侧脸对着门。
将手里边的文件往桌子上这么哗啦一扔,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科室里是风卷残云过后的针落可闻。
原本乱糟糟的桌台,吃剩的泡面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生活垃圾瞬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屋里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忙活手头上的工作,也不知道这凤毛麟角下榻派出所的刑警队一哥是怎么了。
突然勒令他们三分钟之内清理掉周围所有的垃圾,地面上连根头发丝都不能有。
所有人都在工作,只有那个男人,嚣张的倚在皮椅里,手里把玩着魔方块,嘴里嚼着槟榔。
他在问面前犯了错的小民警。
被他质问说不回来结果又跑回来的小民警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这不是,这不是昨天喝大了嘛裴哥,您大人有大量您就别跟我计较了,我,我这就去给您接杯水来!”
他笑笑,腿在那人的屁股上一踹,笑骂声:滚。
桑渴牵着女学生,慢慢走进来。
刚进来,又有人在电脑前伸出头喊“裴哥,有人大半夜猫挂歪脖子树上了!”
男人一听,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太阳穴,从位置上站起来,言简意赅道:“知道了,让刚才的给我倒水的货去看看能不能解决。”
在经过桑渴的一瞬间,也不看她,只低低撂下句跟我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即将完结。感谢在2020-11-22 21:33:20~2020-11-23 18:1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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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偏执着迷
他虽说看起来一脸淡定, 但是明显在不久前,曾煞有介事的仔细清洗过脸,这会儿头发根还肉眼可见的湿濡着。
男人问坐在面前的桑渴是不是过来报案。
A4纸报告夸张地遮住他大半张脸, 口吻、动作还有姿态无一不镇定自若极了。
但是心跳声骗不了人。
桑渴此刻就端端正正坐在他身前,她回:“是。”
“学生的奶奶失踪了, 想请你们帮忙寻找。”
男人闻言, 抓着报告的五指不自觉紧了紧,片刻后他自信地说:“没问题。”
下一秒——
“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位小姐。”
他的话音还没落,桑渴的面前就已经被推出来一份纸笔。
干干净净的白纸, 黑漆漆的笔杆子,以及他一截修长嶙峋的指节。
过了一会儿。
见桑渴不做声亦没有动作, 男人放下挡住脸的报告, 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唇瓣轻启:
“这位小姐,请您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您可以尽情地跟我诉说烦恼。”
“原隆城公安局刑警一队, 现汉江区派出所刑事中队大队长裴某, 为您服务。”
桑渴一双没有杂质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里面干干净净, 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裴行端愣了一秒钟。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惹到这个姑娘不快的时候, 桑渴说话了。
眼眶有点儿溢红,胸腔由于激动而颤抖着微微起伏。
她说了什么?
她说:
“裴行端,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你了。
***
女学生的奶奶在当天夜里被找到了, 原来啊老人被同事锁在了公路清洁大队的厕所里。
清扫公路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辈, 犯糊涂是常事,她被锁到里面时,大部队又正好去了隔壁党厅开会,会议结束他们各回各家。
老年机没电了且那儿又人迹罕至, 这才一直被困在那没有人发现。
小朋友找到了奶奶,激动地跟奶奶抱在了一块儿,最后一路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看着祖孙俩相互依偎遥遥远去的场面,桑渴情不自禁有些看呆。
初秋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偏阴凉,桑渴的思绪一下子飘忽得有些远。
不知不觉间她回到这座城市已经快三个月了。
时间是盗贼,疾步而过的贼。
天边的月色依然皎洁幽微,光线发散,衬着漆黑天幕,像是黑布里裹着颗圆溜溜的珍珠。
她曾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最重要的十七年。
老树根盘踞不变,花坛花开了又谢。
依然是那条熟悉的巷道,老街。
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小时候,她好似也像这样无比依赖过某个老人家,窝在她怀里抽噎,身前是咬牙拧眉,臭着脸的少年。
她那会儿很怕很怕他,但是会有一个老人家为她说话。
好怀念。
思绪凌乱,下一秒,她的后背忽然被人盖了件皮夹克外套,外套的内壁还温热着。
裴行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她走至并排。
“饿么。”他问。
这么多年来,他的脊背仍然有些佝偻。
还有那些年在部队里养成的毛病,站得久了就想找个地方躺一躺,敏锐且警觉。
桑渴一双眼睛在漆黑深夜里亮的出奇,她定定看着他,抿唇缓缓摇头。
裴行端也在看她,一声‘饿么’问完有些欲言又止,千言万语似乎都在此刻堵在喉咙管里头。
最后他偏过头,低声说:“太晚了,公交停了,我送你回去。”
紧接着就要伸手发动那辆派出所里共用的二手帕萨特。
不料桑渴忽然拦住他,说:“不用。”
她的脸被冻脱了色,更显的白且幼瘦。
裴行端动作一顿。
“我联系了附近的同事。”
桑渴停顿片刻,她说:
“裴行端,”
“我走了。”
我走了。
说完,将衣服脱下还给了他。
——
裴行端亲眼看着她转过身,朝马路对岸走去。
她走得不快,一步一步。
她本就走不快,一如小时候。
今天她穿的有些单薄,小皮鞋托着她一截细瘦的脚踝,明明她看起来依然很瘦。
裴行端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痛。
他捏紧了衣服,下颚紧绷,一路目送她远去。
晚上睡在派出所的裴行端有些失眠,原来她口中所谓的同事,是一名男老师。
***
两个人自从那天碰了面之后一直都没有刻意联系对方,不过他们都共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且双方都知晓。
一北一南,一个在三尺讲台,一个在忙碌碌的警队。
有时候他们也会在车站偶然相遇,有时候也会在面馆碰头。
可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永远不会超过三句,仿佛像是一对游离于世俗之外陌生而又平凡的情人。
对,情人。
就像这样,悄无声息地又过了一年。
这年的盛夏日,隆城又迎来暴雨,雨幕如注。
由于暑期结课还有暴雨的关系,桑渴在家闷了三天。
纸生乖乖趴睡在窝里打着鼾,她看着窗外,想出去透透气。
*
依然是那座古旧的桥,灯塔在河岸上遥远成一道笔杆。
时不时还有鸟儿飞过,烂漫又自由的比肩。
她静静矗立在桥岸,呼吸雨后干净的空气。
忽然,有脚步声从身畔传来。
不似那年,这一次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这么巧。”男人语带意外,他昂着头,只露出一截侧脸。
男人距离她半米远,同样抬头望天。
桑渴看着他,点点头,同样说,是啊好巧。
说完各自都垂下头。
两个人一声不吭站了许久,突然——
“桑渴。”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他的嗓音依然熟稔低沉。
裴行端清了清嗓子,笑着说:
“故事的开头,是一只猫。”
...
裴行端这几年变化很大,不仔细看仔细问的话无人知晓他已经二十七岁了,是个就快要奔三的人。
昔日里十来岁那个喜欢打篮球,操着一口京腔的落难小少爷,历经曲折,嘴巴里尽是辛辣恶毒的话,三观颠倒性格阴沉扭曲。
而今再看看他,平头短发,眉眼俊朗,高而身姿挺拔。
要说唯一不变的,当属那双一如既往潋滟迷人的桃花眼,而今满心满眼都是身前这个姑娘。
二十七岁的桑渴依然不爱说话,个子远不如他高,只挨到他的胸口。
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雪白的坎肩,脚踏小布鞋。
生动、干净又漂亮。
裴行端看着桑渴一截素软的侧脸,喉结翻滚,他笑着将视线投向远方,继续说他的故事:
“小男孩失去了猫,以为自己失去了所有。”
“1998年的盛夏,小男孩离开了那个家,坐了四个小时的长途大巴,一路颠簸来到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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