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是广播电视编导专业,要找对口工作说容易也容易, 毕竟范围广,可其实也挺难的, 她想做的是摄影, 那些文艺类、风花雪月的她都喜欢,做做公众号运营也行, 然而在首都朝气庞大的大学生竞争里,最后找了一家新闻社暂时做着。
平时写写新闻稿,偶尔练一下采访, 起码还能锻炼口才能力不是。
很快苏暮到了大四, 更大部分重心移到了实习上, 平常也有课, 只不过很少很散,大部分是学校和新闻社来回赶。
又过了一个月苏暮辞了职,去了更大的新闻网,做实习记者, 重心从站内到了场外,每天各种赶通稿赶场子,忙的时候都没时间落脚。
她算是完全投入到了新的生活状态里, 从学生转变为这座城市忙碌来往的人里的一员。
朝九晚五, 挤公交地铁, 偶尔也会做错了事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骂。
没什么特别。
谢予倒是在国外过得很好,因为成绩优异,已经开始提前攻读硕士学位,被医科大院校誉为新一届优秀学生在新生前当背景板做宣传。
一切都回到了以前的轨道上, 像钟表上的指针平稳行驶。
苏暮她妈经常会打电话关心她,问自家闺女新工作做得怎么样,工作上的事苏暮一般都不怎么和家人提,那些外面的喜怒哀乐还是憋到肚子里自己尝比较好,苏暮话明显少了很多,她妈就会提到一些家常,问她上班时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男孩子,有的话可以结识一下。
苏暮每次都是失笑,不知道怎么和她妈说。
“说起来你跟谢予也分手大半年了,有时候我们能感觉出你状态上的不对,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呢?”
“妈,真没有,我状态挺好的。”
“是吗。”
“嗯。”
“那是想着谁呢,别当你妈不了解你,看不出来,你回家那段时间经常看你对手机出神呢。”
“也没。”
苏暮她妈沉默了会,说:“要是结识着什么新的人也不是不行,要是喜欢就试试,不用怕我跟你爸担心就瞒着,你也大学要毕业了,没关系的。”
话里话外也是那个意思。
苏暮打着哈哈把她妈糊弄了过去。
谈个恋爱哪有那么容易,一个新的人,要重新结识重新了解重新磨合,你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
她不想。
过程太繁琐了,倒不如单着,现在不是流行当代年轻人的孤寡生活,苏暮觉得她就孤寡着也挺好。
话是这么说,苏暮划着手机,仍是不自觉就点进了微信,往下划,看到一个熟悉的ID。
她没有改过备注,一直都是ZY,头像是单薄的一片白,像个百年没人上的小号。
最后的聊天记录还是几个月前,六月的时候ZY的一句在哪。
说起来翻到底也只有寥寥几条聊天记录,谢朝言不怎么玩网,微信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两个人的交集基本上都是在现实中,他说想见就和他说,他随时会来见她。
只有人在身边才是安心的。
虽然早就过去了。
可能他仍在忙碌的工作中,没管过微信上是否还有她这一号人,可能早就遗弃了这个号,早就没人在了,她再没发过消息,也不敢发,太突兀也太打扰,万一发过去是个红色感叹号,尴尬还扎心。
办公间的组长忽然过来:“小苏,有个文稿赶一下,然后就是下午你和小黎跑一趟吧,这周医疗口采访比较多,辛苦点。”
苏暮思绪回笼,点头:“好,具体是什么采访?”
“医院的,最近不是刚评选过相关行业先进优秀人物吗,加上又出了一些新闻,领导觉得应该趁热度多关注一下在医学前线忙碌的医生护士们,最近有场活动会议,主场还是人家的,我们就是把握着机会去采访一些比较知名的主任什么的,在很重要的午间新闻档插播,我会找人带你,过去了多注意,到底是重要新闻频道,别像娱乐口一样随意。”
苏暮点头:“好,知道了。”
-
初秋。
首都连着下了三天的小雨,连带着雾霾,影响出行也影响心情。
会堂,谢朝言坐在会客室里,见的却是些熟人,他一位二伯,两边在这碰着也就聊了几句。
暗调的木质桌椅,墙上是山水画,桌上是上好的茶具。
有人端着茶水上来。
二伯也开了口:“本来我也是听说今天在这儿有场采访,很多行业主任的要来,下午一起聚个餐,没想你也来了。”
“本来没想过来的。”谢朝言说。
到底有名额,也必须得有个位置才能参与这种活动,谢朝言不怎么喜欢,都婉拒了,院长那边临时有事,把正好这两天有假的谢朝言拉来补了上。
这种活动开展得挺多,以前经常有,什么救助活动、帮扶活动,只不过到底还是有点虚的,他一向不觉得开展个一天活动就能对谁很大的帮助,一部分也是做做表面,不过宣传方面有积极意义,也还算成。
“可能不到晚上我就得走了,医院那边忙,急诊那边病人多。”他说:“聚餐的话就您去吧。”
那些主任院长什么的,谢朝言也不熟。
二伯笑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啊,要是打点一下,指不定自己这位置也能再往上走走。”
“做个普通医生就挺好的,老爷子也常说往上争,我不大有那个想法。”
“也是,这年头,经济实力够就行了嘛,老爷子这辈子都想在医学行业闯出个名堂,对你们高要求也挺正常。”
“是。”
两人寒暄,窗户玻璃上有水珠砸下。
外边下雨了。
二伯问:“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谈了个小姑娘来着,我问了人,说你有新女朋友了,现在跟人家怎么样了,也没听到个消息的。”
谢朝言端着茶杯,扶着茶盖在杯沿轻刮。
他垂着眼,没说话。
“没联系了?”
“嗯。”
“哦……我还没见过,那还有点可惜,今年你也要三十一了吧,老爷子身体不好,唯独就盼着你,要不速度还是快点,让我们早点喝上你这喜酒。”
谢朝言扯着唇笑了声:“那恐怕还早,我不急。”
“就是不急才得现在着急起来啊。你要同意的话叔伯这边给你介绍两个,相亲见见?伯伯隔壁家的妹子,二十六了,人机灵漂亮,性格也……”
“嗯,成。”
谢朝言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是听也没细听就回了,说得漫不经心:“二伯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见见吧。”
长辈跟他提这个,大多也是有准备的。
对方都没想谢朝言能应得这么快,本来想着就试探提提,照他性格可能冷脸的,不怎么有希望。
闻言,二伯乐了:“行啊,那你有没个喜欢的标准,条件相符的,还是持家一点的女孩子?”
“没喜欢的标准,随便。”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像冰球一样砸在窗玻璃上。
谢朝言起了身,顺着走廊走到后门大堂前的屋檐下。
外边温度比室内温度低,谢朝言的衣角有一瞬被风吹起,又贴了下去。
他看着会堂这后边的一片空地,有一辆面包车开了进来,在停车位上停下,许是没想过外边下这么大雨,里面人有点犹豫,车停下也迟迟没下来。
他没多注意,里边禁烟,医院也不能,他有一天没抽了。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放嘴里含住,接着又去拿打火机,低头,手掌挡风把烟点燃。
面包车上下来了个人。
他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透明雨衣的女孩子,撑着伞,下车以后又接过上边的人递过来的摄影器材,一边撑着伞往屋檐这边跑。
她身形很单薄,长得那么瘦还要扛着机器,一头长发有些被淋湿。
没有化妆,那张脸素颜之下有些清淡,特别是在这样大的雨里,身影本就狼狈,以至于瞧着都没了什么特色。
可谢朝言的视线却从她下车起就一直在她身上。
像是附着了烟雾呈现烟灰色的葡萄酒,也像极光之下逐渐暗淡的岩浆层。
他眯了眯眸。
吐了口烟。
苏暮还是今天才知道摄影小哥平常有多累,那些做节目要扛一天的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单是帮人家拿了这一路就差点重死,偏偏还得撑伞不让机器淋着。
她到了屋檐下,气喘吁吁地把机器暂时搁置。
同事也走了过来,说:“时间还没到呢,苏暮,咱们去吃了饭再来吧。”
她摇头:“我上午吃了,现在就不吃了,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去吧。”
“那行,我看看这有没有食堂什么的。”
苏暮往旁边看,本来是想看这周围的构造,没想一眼就看到站在屋檐另一头的人。
一个熟悉到她几乎只是看见身影就能认出的人。
她愣了,一瞬犹如过电般,很快地转过头,不敢往那边多看。
同事自顾自地说:“那我去吃了,一会儿就回,你先等我一下。”
苏暮什么都听不进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晚上还有两更,可能放一章里面,写得会有点晚,大家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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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反差
后堂外的屋檐下, 一边连接着侧边走廊,一边是外边的停车位。
两个人一人站一边,没有交集。
有人从里边出来, 经过谢朝言,又经过苏暮, 撑着伞入了雨幕。
苏暮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了, 他人就在那边,她从后门就必须得经过的入口。
她不是没想过会再遇见谢朝言, 以后但凡两边家里有联络肯定是要见着的,她想过,就算再见也当不认识的, 这样就算了, 也没什么。
唯独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单独再见, 工作上, 以两个单独的个体。
太突然了。
谢朝言在抽烟,指间星星点点,他视线落在前边,没看她这儿, 很沉默。
模样倒还是记忆的那样,削瘦,冷漠, 他好像比原来更瘦了些, 棱角之间线条很明显, 从他下巴就能看出来。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
以至于看着有些显随雅,只有苏暮知道这会儿的他相反是最孤僻让人难接近的。
应该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所以才会抽烟吧。
她捏紧了手里的资料本,压根不敢吭一句声。
谢朝言应该也看到她了。
那要去打句招呼吗, 都这么直面地碰到了,苏暮在犹豫。
“谢医生。”后边有人喊他,走了过来:“大家都差不多都到了,快进去吧,等活动结束了也别急着回啦,有媒体要来采访的,您去年不是上过新闻吗,这回您也是重点采访人物。”
谢朝言这才应了声。
声线一如以往,传进苏暮耳里。
他只说了声嗯,之后把烟摁灭,进去了。
站在旁边差点要被冷风吹僵的苏暮慢慢才有了点反应,确定两人都进去了,这才慢慢动了动站僵的腿,蹲下身去拿机器。
还好没去打招呼,她想。
对方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视线更是没在她身上过,仿若无物。
大概也清楚两人现在陌生人的关系,还好她没有腆着脸上去,多尴尬啊。
话是这样说,苏暮仍然感觉心里头有块位置像空了点似的。
她叹了声气。
多少还是有点扎心的。
他们的活动在会堂里进行,跟苏暮这些人无关,她们记者大多就在外边候着。
她们算是早前和这边联系好的,有安排一会儿进行采访活动,还有其他新闻社闻着风声过来门都不能进,苏暮就和同事在外边走廊等着漫长的时间过去。
本来苏暮心态挺好的,突然措手不及来这么个意外,遇着了个没想到的人,她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想什么。
时不时会望向紧闭的门,想着里面在开什么会议,在讲什么,谢朝言又是不是会作为发言的人物讲个两句。
能想的太多了。
每个都和他有关。
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压得很深,不去想那些,等时间让其慢慢散去,总会好的,总会忘的。
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她才知道她自以为的毅力有多不堪一击。
她妈妈其实说得很对,她这段时间状态都很不好,这几个月都是。
她心里有事,有人。
当初分手是她提的,选择是她做的,她退步了,她没有说话的权利。
况且——
也许他早就忘了她,他一个骄傲、有自己阅历,本身就很成熟的男人,不是非她一个。
想到这,旁边刚好有人经过,笑说:“听说你们神内科室的老谢要结婚了?”
“是啊,您都知道啦。”
“那可不,他单了多久那不是在整个医院都出名的么,三十多了,是该结了,对象好像是哪个科室的一个护士吧,俩人就最近熟悉的,这才没两个月就结了呢。”
“嗯,好像是,其实这个啊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老谢不是在里边开会么,等他出来你要好奇就好好问问。”
在旁边听着的苏暮心没由来惊了下。
抬眼往那两人看去,又看看紧闭的大门。
他们说的,怎么这么像谢朝言。
他结婚了?
怪不得他刚刚那么冷淡,就算分手了也是认识,怎么样也得看一眼、打声招呼,他一眼都没看她。
原来是结婚了。
也是,结婚以后心思肯定都在妻子和家庭上,她最多算个萍水相逢的前女友,有谁还管前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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