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新来的郡守倒是给了他很大的惊喜。虽然他觉得这位郡守有点傻,但得了好处的是山民,乌日厉便觉得这位郡守最好还能更傻点。这么傻的郡守,以后有合作确实可以多多考虑,寨子里可穷了,逮着机会就该好好从郡守这儿薅点羊毛。
顾淮之当然不会错过和乌日厉继续往来的消息。乌日厉的话正中顾淮之下怀,顾淮之自然是顺势应了。
在这融洽的气氛中,乌日厉又十分大方地表示,“你们山下人干活太慢了,反正山里的路我已经让人修好了,不如派些人过来帮你?要求也不高,按照山下干活的待遇就行。你放心,我手底下都是干活利索的好儿郎,准保比你们山下人干得更好!”
管饭还有工钱,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乌日厉心里的算盘拨得啪啪响,出部分奴隶就能得到更多的盐,奴隶还不要自己养,这买卖太划算了,必须让郡守答应!
顾淮之这边也确实缺人手,这回不但要修驰道,各镇之间的主路也要修一遍,县城内还要重新规划下水道,相比下来,建公厕都是小事儿了。这么多的工程堆着,当然缺人手。顾淮之原本都打算跟乌日厉商量一下雇佣山民帮忙干活了,结果乌日厉自己提出来这事儿,倒省了顾淮之一番口舌。
双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接下来的合作事宜,亲切友好地结束了会谈。
接下来的几个月,安顺县一直轰轰烈烈地搞建设。修路铺路做马车,整改市容市貌,修缮风景区,还要修一条去府城的驰道,就没一天闲着。
安顺县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县看了自然眼红。顾淮之也理解,反手给其他几个县令画大饼,“先别急,等到安顺县修好路,就轮到你们了。同样是康郡的县,我当然不会厚此薄彼。”
其余几位县令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流露出一丝苦涩。安顺县这个平时倒数的县,眼瞅着就要飞升成为康郡发展最好的县了,他们哪里还坐得住?哪怕顾淮之给了他们保证,他们也觉得这就是领导安慰他们的话术,心里憋了一口气,哪怕年关将至,他们都没有半点喜气。
顾淮之见状,顺势提点道:“我之前同使君提过给整个康郡修路之事,使君没答应,我只能退而求此次,同使君商议,先把安顺县建好,若是能让安顺县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使君便同意让我放手发展整个康郡。我为何选择从安顺县入手,想必你们也知道。你们当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应当比我更清楚你们治下的情况。不如仔细想想,你们各自的县都有什么发展优势。正好快要过年了,你们在家好好想想对策。明年开年,把你们的想法告诉我。谁的想法最好,接下来就给这个县修路!”
顾淮之话音刚落,原本还一脸淡定的县令们立即打起了精神,瞬间给顾淮之上演了一出塑料兄弟情,来的时候还是同一个战壕向领导诉苦的好战友,现在看彼此的目光都带着警惕。
顾淮之对此倒是乐见其成。有压力才有动力,这帮县令按部就班当了这么久的咸鱼,也该好好抽打抽打了。
除此之外,顾淮之也没闲着。工地上又不要天天去看着,他是康郡郡守又不是安顺县县令,成天待在安顺县也不像话。等到安顺县的建设步入正轨后,顾淮之就开始了微服私访之旅。三个月的时间走完了康郡郡下的每一个村,小本本记了一堆不法之事。回来后直接把各县县令叫过来开会,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们留,将他们喷了个狗血淋头。
第一个被喷的就是安顺县的陈县令,顾淮之下乡时正巧碰上这村村长要将一个小姑娘沉塘,理由是这姑娘败坏家族名声,同外人有了首尾。哦,那外人是和他们不对付的村子的年轻小伙,最近正卯足了劲儿在工地上干活,攒钱买了一条手帕送给心上人,正巧被爱慕姑娘的村长儿子撞见了,心生嫉恨,转头就带着人来捉奸。结果事情收不住场,村长媳妇正瞅这姑娘不顺眼,觉得她是狐狸精,把儿子的心给勾去了,又有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里头搅浑水,最后竟然要把这姑娘沉塘。
要不是顾淮之正巧碰见了,这姑娘怕是要没了性命。
人命关天,顾淮之自然无比重视。结果一审,问出的事实更加让顾淮之火冒三丈。这个村沉塘可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么多年下来,村里那口塘里沉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村民们都习惯了。
气得顾淮之差点动手打人,愤怒地问他们,“你们如此罔顾他们性命,将朝廷律法至于何地?”
村民们还特委屈地看着他,说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的,律法?他们不懂。
这话简直没法聊。顾淮之不得不耐着性子给这帮法盲普法,再三强调,“以后沉塘之事绝不可再有!有什么事,去官府找县令断案!”
去他娘的皇权不下县,不给这帮法盲好好普法,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无声无息被沉了塘。
必须好好处理这个问题!
最近春风得意的陈县令被顾淮之骂得有点懵,也有点委屈。这……人家关上门家族里的事儿,又没报官,他哪里知道?这骂挨得冤啊!
顾淮之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会让人多去村里给他们讲讲律法,别的不说,杀人犯法这个理他们总该懂吧?谁给他们的胆子杀人?”
这其实牵扯到了宗族权力和皇权的问题,很多人都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有什么事情自家就解决了。更何况之前一直在乱世之中,皇权不稳,宗族势力便随之扩大。演变成如今的局势,也是社会背景的锅。
顾淮之明白这一点,却不能放任不管。
其他县令看着陈县令挨骂,心里还挺高兴,让你这老小子嘚瑟,现在好了,挨骂活该!
结果顾淮之话锋一转,炮火又对准了他们。
每个县的问题都不小,开荒政策宣传不到位的,为了一棵菜私斗弄出人命的……那真是比唱大戏还精彩。
顾淮之走完这一圈都觉得自己的下限每天都在受到挑战。当然,顾淮之也碰上了不少值得称赞的人物事迹。比如某个村的孤儿,小时候受过村里跛腿木匠的接济之恩,一直将木匠奉为父亲,孝顺至极,奉养木匠晚年。木匠一生未婚,死后也是这孤儿为木匠披麻戴孝,摔盆守灵,热热闹闹地大办了一场。
类似的事儿也不少,只能说人性有光也有暗,让人唏嘘。
不过顾淮之的目的是为了敲打县令们多关心底层百姓,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将他们骂得极惨。
几位县令一起挨骂,都见过了彼此狼狈的模样,莫名消除了几分隔阂,感觉彼此间的感情都更深了呢。
顾淮之喷完人后又给了他们一颗甜枣,充分肯定了他们最近良好的工作态度,又说自己已经给京城去了信,邀请一帮名士开春后来安顺县游玩。若是他们玩得舒心,安顺县便能由此出名,名士效应治下,安顺县以后根本不缺游客。到时候再把各县之间的驰道修一修,让名士也能看到其他县的美景。
这个饼画的十分香,彻底治愈了挨了一顿批的县令们。刚才还低着头蔫儿吧唧的县令们立即满血复活,脸上充满了干劲儿,誓要配合安顺县做好这第一次迎接名士的工作,打响康郡的名声,未来大家伙才能跟着一起吃肉喝汤。
京城。
顾玦看着顾淮之邀请他去康郡游玩的信件,不由挑了挑眉,轻笑道:“兔崽子指定又憋了什么坏水等着我帮他把人忽悠过去呢,这臭小子,打小就一肚子心眼,可真是老头子亲自教出来的!”
吐槽归吐槽,顾玦转头就开始联络他那帮名士小伙伴,说我大侄子去的那个康郡风景可好了,据说那地儿还有仙女下凡过呢。哦,那小崽子在信上还神神秘秘地说康郡那弄出了一种驰道,马在上头跑,比在平时的路上快得多。这么新鲜的东西,咱们不去瞧瞧,那还能算是名士?
能和顾玦成为好朋友的,那必然也是重度中二病患者,怼天怼地怼空气,根本没再怕的。顾玦这么一说,他们心里一合计,京城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事,过完年去康郡看看也不错。顾玦说得对,有新东西,他们这帮放纵不羁爱自由的家伙当然要去体验体验。
也有不想去的,比如徐晰,宅男一个,只爱喝酒,不大想出远门。奈何嫁了个妹子给顾淮之,妹子嫁鸡随鸡,跟着顾淮之去了康郡那个穷乡僻壤,徐家人心里正惦记呢,只可惜都有官职在身,不能出京。正巧顾玦要带一帮名士去康郡,徐家人一合计,家里就徐晰最闲,让他跟过去看看徐清漪多好!
于是徐晰装了几大车东西,连同他本人一起被徐曜打包送给了顾玦,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康郡而去。
一路上,顾玦还不遗余力向小伙伴吹侄子,“那小子的性子我最清楚,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才不会邀请我们过去。肯定是他又想出了什么好东西了,想想牙刷药膏和剔红漆器,那小子捣鼓出来的东西就没一个差劲的。等到了康郡,就让他带着我们好好赏一番康郡的美景。若是他做的不好,咱们就把他私藏的酒全部搬出来喝掉!”
远在康郡的顾淮之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下纳闷: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顾淮之掐指一算,现在已是开春,想来小叔他们应该也快出发了吧?唉,小叔一向不靠谱,这次来康郡,可得让他多帮自己干点活,宣传工作就交给他吧!
正在跟小伙伴吹嘘的顾玦顿时打了个喷嚏,冷静地给自己加了件衣裳,继续跟小伙伴讨论坑侄子酒的一百种办法。
第97章 康郡府城
顾玦和徐晰等人到康郡时,顾淮之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他们。一年未见,顾玦半点没跟顾淮之客气,上下打量顾淮之一番,颇为嫌弃道:“怎的瘦了?就这能把郡守饿瘦的地儿,你还好意思让我过来?”
顾淮之心里好气啊,面上还得保持微笑,直接无视了顾玦,同其他人见了礼后,这才转头看向顾玦,道:“你们一路辛苦,我已让府中已经备好酒席和房屋,有什么话去家里再说吧。”
顾玦点点头,吊儿郎当地一把搂住徐晰的脖子,将他拖到顾淮之面前,“喏,你二舅子来了。你小子自己瘦了我懒得说,要是把你媳妇儿也给饿瘦了,看你二舅子怎么收拾你!”
顾淮之:……
这坑侄子的小叔怕是不能要了!
徐晰对顾淮之的态度一向不错,主要是顾淮之送他的酒太香了,吃人嘴软,顾淮之也是同辈中出了名的天才,徐晰倒没有什么家里白菜被猪拱了的憋屈感,是徐家三兄弟中对顾淮之最温和的一位。听着顾玦故意挑事儿,徐晰眉头一挑,顺势对顾淮之笑道:“那你可得当心了,要是我妹妹瘦了,我一定将你府上的神仙酿都喝光!”
提到神仙酿,其他名士可不不继续看热闹了,赶紧跳出来分赃,“徐二你可真贪心,竟然想独占神仙酿!年纪不大,想得倒美。”
顾淮之瞧着眼前这一帮没个正行的家伙,只觉得比引导底下县令改变思维努力创新更让人头疼。一个顾玦的杀伤力已经够大了,现在来了六个名士,顾淮之还真怕他们内部掉链子掐起来。
对此,上了马车后,顾淮之忍不住暗示了顾玦一番,“小叔,我请你们过来赏景,主要是想让你们兴致大发写点诗文,多夸夸康郡,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你不会故意挑刺吧?”
“知道了,就你事儿多!”顾玦翻了个白眼,嘴上更加不饶人,“就这破地方,要不是你是我亲侄子,我哪会过来!要是这里没有你信上说的那么好,我也没法睁眼说瞎话,还有这么多人在,我不要面子的?”
顾淮之心说你还有什么面子可言,早就让你自己折腾光了。不过看着顾玦略显疲惫的神色,顾淮之还是咽下了这句吐槽。顾玦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大实话。这年头又没有高铁飞机,连马路都没有,出趟远门,那真是要脱层皮。以顾玦的性子,要不是邀请他过来的人是顾淮之,顾玦还真不会搭理。
车内沉默了一瞬,顾玦闭着眼,突然又问道:“燮儿可还好?当初你坚持要把燮儿带过来,家里人都惦记着呢。你黑了瘦了我不管,燮儿要是跟着你吃了苦,看我不拿着大棒子收拾你一顿!”
顾淮之蓦然发现,自从顾燮小朋友出生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那叫一个直线下降。想当年他也是顾玄心里的好孙子,顾玦面前的可心侄子,怎的现在就没一个人关心他了呢?
这遭遇,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马车一路平稳地驶进顾府,徐清漪早就准备好了酒宴。顾玦一行人带的东西不少,还带了不少护卫,六个人的护卫和下人加起来都将近五百。徐清漪早有准备,将人安排得妥妥当当。府上一下来了这么多客人,下人却井然有条,不见半分慌乱。顾玦等人看了都暗自点头,更有人直接夸道:“徐氏女德行兼备为人夸耀,如今看来,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一句话夸了两家人,这名士也是很会说话了。
顾玦只想看侄孙,连声催着顾淮之把顾燮抱出来。小家伙在冬天养了一身膘,圆滚滚的三头身,看着比出京时还圆润了不少,骤然见到这么多人也不慌,拱起来两只爪爪对着众人行了晚辈礼,之后便仰着头,冲着顾玦甜甜一笑,叫了一声,“叔爷爷,燮儿好想你啊!”
顾玦不由惊讶,顺手抱起小家伙,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儿,觉得手感不错,又忍不住再多捏了几下。见小家伙微微皱眉,顾玦立即问他,“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顾燮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以前在家的时候,叔爷爷经常带着我玩!还有灼华姑姑和泽之叔叔也天天陪我玩。”
这话没毛病,顾家就属顾玦最闲,其他人都要去当值。顾玦本身就是小孩子脾气,自然而然就成了顾家的孩子王。年纪小的孩子跟顾玦还真不是一般的亲热。
让顾玦惊讶的是顾燮小小年纪竟然还将京里的事儿记得这么清楚,这记忆力,不得了啊。
顾玦忍不住看向顾淮之,乐道:“这孩子的记性倒是随了你,过两年开蒙不用愁。”
老头子也不用天天在家忧虑顾淮之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把好好的重孙给养瘸了。
说到这个,顾淮之也不由自豪。顾燮是真的机灵,学什么都快,记性绝佳。顾淮之晚上跟他讲故事,第二天他还能复述个大概。这记忆力和表达能力,完全甩同龄人好几条街。由不得顾淮之这个当爹的不骄傲。
他的崽,就是这么聪明!
徐晰也挺为妹妹高兴,嫡长子越出色,妹子地位越稳。小外甥这么聪明伶俐,他这个当舅舅的也深感自豪。
这孩子身上也流了一半徐家的血呢。
才三岁的顾燮小朋友被一帮名士大佬一起夸,以这些人的身份地位,等他们回了京城,京城里又得多一位神童传言了。相比他爹六岁嘴炮林郡守才出名,在出名要趁早这一方面,顾燮小朋友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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