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瞧见裴承翊端起茶杯喝了,登时舒了一口气儿。
不过片刻之后他这口气儿便就又吊了起来。
因为下一刻他就听见“啪嚓——”清脆又响亮的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
抬眼看去,便能看见他刚刚送去的那杯茶已经落在地上,茶杯碎成渣,茶水浇了地。
吓得陈忠登时就跪下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是触了太子爷哪根霉头。
裴承翊冷冷瞪过去,问道:
“这茶是谁沏的?”
他记得这个味道,阿谣心灵手巧,尤善沏茶,从前的时候他每每都能喝到她亲手沏的茶。
男人思及此,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
会不会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只是气话,她其实心里还是想再与他重修旧好的?
可是很快,这种期待就被生生打破。
他听见陈忠说:
“这、这是奴才沏的。”
“你沏的?”
裴承翊皱起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悦、烦躁,
“你怎么会沏成这样?”
此前陈忠自然也沏过茶来,可是裴承翊能清楚地分辨出这是两种沏法。
“这是……”
陈忠顿了一下,见太子爷的眼神直瞪着他,这才不得不说,
“这是从前的时候林小主教奴才的,她说殿下素喜如此,虽是费事些,可只要是殿下喜欢的,她就是再费事也不怕。”
只要是他喜欢的,她就不怕费事么……
从前她为他做的小事太多,可他总是一不小心就忽略了去,如今想起来桩桩件件,却是数不清的。
男人的手紧攥着手中的狼毫,像是要将笔杆生生折断似的。
她说要与他恩怨嗔念一笔勾销,可是谣儿……真的能一笔勾销么?
陈忠见太子爷若有所思并没有打断,便继续顺着说了下去:
“奴才之前没有这样沏茶,是因为林小主说了,这茶须得用春夏之时的晨露沏成方能好喝,那晨露又不能用隔夜,须得一早起来收集,再过滤、沉淀、烧煮工序繁多,奴才也是见进了五月便想起来用一用这法子。”
他不禁感叹一句:
“小主说的可真没错,这沏上一杯茶,便要花上大半日的时间。”
为他沏一杯茶,就要花上她大半日的时间吗?
这样待人的心思,裴承翊自问他这一生从未有过,他甚至有些无从想象那时候的她,究竟是用着何等心思,才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那时候他动了气,还将她亲手沏的茶拂到地上,烫得她小腿红肿……
裴承翊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时这般憎恶自己。
他到底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如此作为,难怪她会心灰意冷。
他的眸子暗了暗,略显颓丧:
“她,还同你说过什么?”
看着自家太子爷这般颓丧又落寞的模样,陈忠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们太子爷这是又想林侍妾……不,现在应该是姜二姑娘了。自从她离开东宫以后,虽然殿下从不宣之于口,可陈忠几乎每日都能看出来,殿下很想她。
想得大概快要发疯了。
所以今日才在宫门口失了态。
“小主与奴才说的话实在许多,奴才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奴才记得,小主说的每一桩每一件皆是围绕太子殿下您,做不过是关心您的衣食起居。”
小主说的每一桩每一件皆是围绕着太子殿下您。
这句话,让裴承翊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自然相信阿谣问陈忠的每一句话都是围绕着他的,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她看见他,眼里是有光的。
只不过,是他,他亲手将那光给磨没了。
瞧着太子爷落寞的眼神,陈忠也跟着揪心,他想了想,干脆把心一横,重重在地上叩了个头,说道:
“奴才有一言,不值当讲不当讲。”
裴承翊没空听他卖关子,径直说:
“讲。”
“奴才虽见识短浅,但是跟在殿下身边也懂了许多事。”
陈忠叹了口气,
“如今殿下您实乃当局者迷啊!”
闻言,男人的眉头皱起来,眼睛中带着些许问询之意:
“孤当局者迷?”
“正是。殿下您想,如今物是人非,林小主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孤苦无依的林小主了,她现在是高门嫡女,境遇非比从前,殿下待她自然不能同从前一般。”
这话终于算是勾起了裴承翊的兴趣,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
“那按你说,孤该如何对她?”
“殿下比奴才更清楚,在这洛阳城中,左不过一个‘礼’字,姜二姑娘人在卫国公府,尚未出阁,自然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轻易跟着殿下进东宫来。可是殿下可以在明面上以礼相待,殿下有礼,即便是到了卫国公府,到了姜二姑娘双亲面前,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他这话说的很是委婉,其意不过是要让他们太子爷不要再把姜谣当成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妾,该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妻与妾,自然是万般不同的。
“你的意思是……”
裴承翊若有所思,从前他们身份悬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如今,以她的出身,自然是当得起太子妃的。
思及此,他一整日沉着的脸色才稍霁,顿了半晌,说道:
“备上厚礼,明日,孤要去卫国公府拜访姜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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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章虐狗开始,这是虐狗的第二章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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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妃(重生)》by拜星望月
林芙上辈子所托非人,最后在一个雨夜被抛弃客栈,病死他乡。
这辈子,她好巧不巧向隔壁客房微服落脚的摄政王求了救,却转眼就要被他推入另一个火坑
——“本王要你进宫去做后妃,为本王做事,才算报了本王的恩情。”
林芙咬着牙想,那行,去做皇妃也不错。
——
为做一名合格的后妃,她进了摄政王府,每日都要接受摄政王的“调*教”。
摄政王此人,性情阴晴不定,极难使他满意。林芙总觉得,自己恐怕等不得入宫,就要被他给磨死了。
谁知教着教着,摄政王就来了个半路截胡,把未来皇上的女人教到了自己怀里。
——
林芙被欺负狠了,哑着嗓子哭:“王爷当初说送我入宫,这话还算数吗?”
周扦把人捞回来,圈住脖颈去吻:“当然算数——本王送你凤冠那日,便是你入宫之日。”
——
林芙起初,真以为自己是要被送入宫去的。
后来才知道,她遇上了一个大骗子——她的确入了宫,坐在皇位上的却是位新皇帝。
新皇帝叫群臣都退下,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悄悄咬她赤红的耳尖道:“你还与前情郎情投意合时,朕便看上你了——还有,朕也从未想过,要将你拱手他人。”
——
上一世,林芙油尽灯枯。这一世,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灰,再无念想。
没想到后来遇到周扦,硬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宠了一辈子,贵了一辈子。
周扦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为江山而活。
遇见林芙,才知道江山与美人,他都想要。
第39章
洛阳城中最大的一间酒楼——聚福楼里。
二楼雅阁来了两位顶贵气的客人, 男子一身藏蓝长袍,手持折扇,乃是洛阳城中顶顶有名的纨绔。
云南王府的顾随, 顾世子。
女子则身穿一身素色罗裙,头戴帷帽, 动时聘聘袅袅,止时静若潭水。
即便旁人看不着这位姑娘的面容, 单从这身形、仪态中来看, 便觉得定是一位玉立亭亭的闺秀。
况且, 那顾世子在洛阳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能和顾世子一道出现的, 也必是显贵之人。
阿谣和顾随倒是没有注意这许多,只是二人并排进了聚福楼的雅阁。
大燕国民风较之前朝颇为开化, □□女子也不是不可抛头露面,是以阿谣到这聚福楼来,到洛阳城的大街上去, 旁人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近日关注她的人委实有些多, 为了避免麻烦, 阿谣才戴上了帷帽出门。
两个人面对面坐到雅阁里的桌前, 顾随吊儿郎当翘了个二郎腿, 冲阿谣抬抬下颌, 问她:
“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小爷请你。”
阿谣原本还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甫一听到顾随这样说,倒是露出些许笑容,说道:
“顾世子一大清早将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请我吃点东西?”
“那自然不是,”
顾随说着话, 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一下接着一下地打着折扇,活脱脱一副大爷样儿,
“要紧事要说,吃的也要吃,总不能苦了我们阿谣,一大早还要饿着肚子。”
阿谣听这话不禁笑出声,她摇摇头,戴在头上的帷帽也跟着这摇动的幅度一摇一晃,好看得紧。
她笑说:
“我只要一杯茶就好了,你忘了,我家有规矩,早膳是一定要一家人一起吃的。”
“喔,我倒是忘了这个。”
顾随“啪”地将手中折扇一合,说道,
“你家规矩是甚严,连你二哥那个混不吝也要规规矩矩地去用早膳。”
他说完,便转头看向一旁的小二,吩咐道:
“给我们上两盏碧螺春来,最好要晨露沏的,我这位贵客嘴刁,喝不得不好的茶。另外再上个芙蓉糕,还有莲花酥,若有荔枝就更好了……”
见顾随这样说,阿谣听着就知道都是她喜欢的东西。顾随平日最不喜欢甜食,尤以糕点最甚,他方才点了这些糕点,想来是之前瞧见她吃过。只不过,这越说越夸张,阿谣便忍不住出声打断:
“诶,怎么还越说越离谱,这才刚进五月,莫说是京城,就算在岭南也没处儿弄荔枝去。”
“那是他们无能,”
顾随没管身边的小二还在,就不留情面地说,
“你不是很喜欢那荔枝酿么?他们这儿没有,回头小爷差人去,快马加鞭叫人给弄来新鲜的荔枝给你送来。”
阿谣见那小二站在一旁实在是如临针毡,便发了好心叫对方下去。
待到这雅阁里只剩下她和顾随两个人以后,方才不急不缓地摘下头上戴着的帷帽搁在一旁,冲着顾随说道:
“你弄到了也不必给我送来,我知晓你生在南方,那荔枝酿原本就是酿给你的,你再巴巴儿给我送荔枝来,我还要再动手酿,倒是最后便宜的还是你自己。”
荔枝酿的由来是去岁上元节时,阿谣大病稍愈,胡氏见她每日实在无聊得紧,又知道她素来喜欢自己动手做些吃食,便把卫国公府地下冰窖里储着的珍稀食材都给拿出来任阿谣挑选。
其中就有一些冻着的荔枝。
阿谣便选了那些荔枝,又亲手收集了干净的雪水,找了个酒坛装进去、密封,然后又在映月阁的院子里找棵树,预备埋在树下,酿个几月再送给顾随。未料这个过程被人家瞧个正着,到头来,连挖开土埋酒坛都是顾随亲手动手做的。
不过为了避嫌,他们倒是没将那坛子埋到映月阁的树下,而是干脆在卫国公府的花园里找了棵松树,埋在树下。
到现在还没将坛子挖出来。
没想到这件事顾随现在还记着,还因此以为阿谣很喜欢荔枝。
这倒让她心中略略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有一种,被人时时记挂着的感觉。
顾随则在听到阿谣说这些话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身子往前倾,双手手肘搁在桌子上,连二郎腿都不翘了,一脸探究地看向阿谣:
“哈?说的是真的?荔枝酿是给小爷的?”
说完,还又自己喃喃着: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么?”
“世子爷天潢贵胄,什么好酒没喝过,一坛荔枝酿就值得这么高兴?”
“那是自然高兴,那些旁的酒再好,怎么能和阿谣亲手酿的比呢?”
顾随冲着她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
“以后若是阿谣那玉坊开腻了,小爷我再送你一家酒馆,你负责酿酒,小爷负责喝。”
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小二早已经将茶水点心全都送了上来。此时阿谣便正轻抿着茶,猛然听到这么一句,险些呛到,掩着唇连连咳了几声。
顾随见状,忙伸手去将阿谣手上的茶盏接过来搁在桌子上,面上瞧着有些急:
“可是呛着了?还好么?”
阿谣闻言摇摇头,又是咳了几声才停下来,说道:
“没想到不过一日不见,顾世子胡诌的本事又精进几分。”
“不过,”
她轻吸一口气,脸上多了几分认真之色,
“你不用对我这样好的。”
听到她这话,坐在对面的男人眼神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这停滞很快就一闪而过,然后便见他又恢复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漫不经心打着扇,掩饰住自己的些微的不自然:
“这可不行。你是我的至交好友,又是与小爷同仇敌忾的战友,小爷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听到这话,阿谣秀眉微敛,略带些审视地去对上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可是这样瞧着,又觉得他甚为坦荡。
顾随一直对她很好,而且好的有些过分,让阿谣不得不去多想。可是她知晓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又让她不能再往深去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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