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蓁足足骂了他一刻钟,若不是被他压着,定是要对他又踢又踹。
萧则垂眸看着她,霞光透过绯色幔帐映在他的脸上,为他清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冶,薄厚适中的唇也透着几分红色。
靠得太近,两人几乎呼吸可闻。
萧则看着她,暮色四合,房间里昏暗下来,绯色幔帐撩过,挡在他们之间,无端端多了几分暧昧。压在身-下的温软,还有她衣襟里透出若有若无的幽香,都勾得他微眯了眼。
他收紧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低头吻住她的唇,像品尝饴糖,一点一点,温柔地轻咬,舔-舐。
洛明蓁被他压着动不了,心下又气又羞,却又推不开他,气得要咬他。
可她咬了两下,反而他吻得更加用力。
她也知道这人不怕疼,气恼地松开牙,使劲儿扑腾着要推开他。
推了半天,推不开。她忽地皱紧眉头,肩头抖动,很快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眼眶通红,也不反抗了,只一个劲儿地哭。
萧则一愣,放过了她的唇,抬手抚过她的面颊,眉头微皱:“蓁儿?”
洛明蓁见他退开,抬手捂着脸,侧过身子不理他,却是哭得越发大声。清瘦的身子趴在榻上,肩头都在发抖。
萧则将手放在她背上:“怎么了?”
洛明蓁扭着身子不让他碰,凄凄切切的哭声回荡在房间里。
萧则眉头皱得更紧,侧坐在床头,俯下身子,手不知该放在何处,犹豫再三,为她拍了拍背,放下面子服软:“蓁儿,是朕错了,你别哭。”
这是他头一回见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自然是手足无措。
洛明蓁还是不理他,将头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骂:“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萧则抿了抿唇,还是耐着性子哄她:“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洛明蓁抽噎了两声,哭得小声了些。
“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你别哭了。”他握着她的手指,低头安抚地吻了吻。
洛明蓁没抬头,哽咽地开口:“那你放我走。”
萧则摸了摸她的发髻,不容商量地道:“除了这个。”
洛明蓁抽噎着,又放声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凶。
萧则实在没法,又见不得她哭。好半晌,放宽了条件:“你以后可以自由出府,想见谁都可以,但是日落之前得回来,也不能跟着别人跑,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的。”
“你还威胁我?”洛明蓁两只手攥着丝衾,边哭,边捶床。
“好,我不说那些话了。”萧则急忙握住她的手,半是无奈地看着她,“那你也别哭了。”
洛明蓁勉强止住哭声,抬手挡在面前,却还是别过脸不去看他,抽噎了几声,冷冷地开口:“我累了,你给我出去。”
萧则皱了皱眉,可看着她那一副俨然他不出去,她就立马哭给他看的架势。抿着唇,还是松开手,站了起来。
他看着趴在榻上的洛明蓁,不放心地叮嘱:“若有事就揺铃绳。”
洛明蓁不耐烦地弹了弹腿:“我知道了,你快出去!”
萧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等到房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洛明蓁才从丝衾里抬起头,往门外看,确定没人,她一翻身坐在榻上,怒容满面,哪有半点伤心的模样。
她胡乱地抬手擦了擦脸上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又小声地骂了萧则几句,现在才有机会看清屋里的陈设。
珠玉悬挂,古董陈列,连架子上用来照明的都是夜明珠,更别提地上那做工精细的毛毯。她扯了扯床头的幔帐,撇了撇嘴:“有钱了不起?臭显摆。”
她本还有些饿,现在是被气饱了,一翻身躺在床上,哼哼了几声,就用被子裹住脑袋,蒙头睡了起来。
不让她走是吧,那她就把这儿闹个人仰马翻,看他受不受得了。
她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足足睡到晌午才起。刚刚起身,门外便有丫鬟鱼贯而入,端着水盆为她梳洗。梳妆台上更是摆了满满当当的首饰,衣柜打开,皆是琳琅满目的衣裳,那针脚和绣工,一看就价值不菲。
打头的丫鬟冲她恭敬地行了个礼:“夫人,请。”
洛明蓁拧着眉头,不悦地道:“叫谁夫人呢?”
那丫鬟一愣,也不敢吱声。
洛明蓁懒得跟她计较,放缓了语气:“我姓洛,叫我洛姑娘,或者洛明蓁都可以,就是不能叫我夫人。”
那丫鬟低着头,诺诺地应了一声:“洛姑娘。”
洛明蓁这才觉得满意,自个儿去拿了帕子擦脸。那些丫鬟吓得不轻,急忙要过来帮忙。见她们都快哭了,洛明蓁也没有再为难她们,任由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又去用过午膳后,她径直就去了府门口。因着萧则昨日答应了不拦着她出门,所以她这一路也是畅通无阻,只是身后跟了一群护卫。
“我又不是不识路,你们跟着我作甚?”洛明蓁受不了,扭过身子,单手叉腰瞪了一圈。
那些护卫也不说话,低着头听训,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洛明蓁说也说了,甩不掉他们,也懒得再管。直接往着西市去。到了市门,她挑了挑眉,将目光放在左边的古董铺子上。
很有钱是吧,那她就看看他到底有多少钱。
她转身进了古董铺子,接待的下人刚刚过来,还没开口问她要什么,她便直接坐在凳子上,抬手随意地指着架子上的古董:“那个,那个,”她又转了个面,“还有这些,全都给我包起来。”
那下人几乎快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可看她通身穿着非凡,还是赔着笑脸:“姑娘,您说的这些东西,价钱上……”
他又讪笑几声,抬起手给了个数。
洛明蓁看都没看:“放心,买得起,门外那几个人看到了么?他们结账。”
她说罢,没再管他,转身出去,又拐进了旁边的琴行。
她打算得好,只要她这么铺张浪费,萧则肯定受不了。要么嫌弃她花钱大手大脚,要么觉得她贪慕虚荣。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能让他讨厌她,或者气气他,她就满意。
府邸内,萧则端坐在团蒲上,面前跪着一个护卫,看了他一眼,面露难色地开口:“陛下,夫人她先后去了古董店,琴行,首饰铺,胭脂铺……现在又在绸缎庄,这一下午就快将那几个店给买空了。”
萧则慵懒地倚着身子,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仿佛对此并不在意。
那护卫又道:“可要劝劝夫人?”
倒不是花不起那些钱,主要是买来也无用,还累得他们搬了一下午。
萧则点了点头,手指捏着面前的茶杯,转了几下:“去把东市的铺子也买了,她既然喜欢这么玩,那就由着她。”
那护卫愣了愣,还是点头应下。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拢在墙壁阴影处的萧则还在自顾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良久,他忽地低头笑了一声。
不高兴了就这么撒气,真是小孩子脾气。
第80章 红倌
第二日, 洛明蓁刚刚出门,左右的护卫就跟了上来。为首的冲她弯腰道:“夫人,今日要去何处?可还要去东市?”
洛明蓁不悦地斜了他一眼, 不提还好,一提起, 她便气得说不出话。那个讨人厌的萧则,不仅不生气她到处乱买, 还提前给她买下了那些铺子, 随她挑选。
她又不是真的想要添置物件, 只是为了气气他。她这会儿也不想去店铺,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想把他家底掏空。
见那几个护卫一直在旁边等着她发话,她抿了抿唇, 心里闷气,这些人还真不愧是萧则的属下,跟他一个臭脾气。明明知道她在生气, 不跟她吵架, 也不解释, 任由她发火。
她心里火气不知道怎么发作, 干脆一甩袖子往街上走。那几个护卫立马跟了上去。
惠风和畅, 天朗气清, 街上行人熙攘,日光洋洋洒洒落在地上铺的石路。踩一脚, 身后就拖长着影子。
洛明蓁在卖糖葫芦的小贩身边停下,单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几个护卫停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小贩扬起笑脸,扛着糖葫芦棒子, 殷勤地凑过来问道:“姑娘,买串糖葫芦不?”
他说着,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洛明蓁挑眉瞧了他一眼,忽地眼神一亮,凑过去神神秘秘地问了些什么。
那小贩惊讶地看着她,神情微妙。见洛明蓁递过来几文钱,他才尴尬地挠了挠面颊,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话,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您了。”洛明蓁将几个铜板塞进他手里,道了声谢,又取了一串糖葫芦,大摇大摆地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那小贩将铜板塞进腰带里,看着洛明蓁的背影,“啧啧”了两声:“这有钱人家,玩的乐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随意一想,立马转头冲着路人吆喝:“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而另一边,洛明蓁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葫芦似的小巷子,左右皆是酒楼、茶馆,往里走,慢慢飘来时远时近的乐声。左右皆是排排的桃花,一路繁花相迎,目不暇接。淡淡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混着桃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洛明蓁走了好一会儿,最后停在一座高楼前,看着阁楼上荡开的轻纱幔帐,她微微眯了眯眼,左手握拳,打在右手掌心。
阁楼里进进出出的人有男有女,正中挂了一个空白的匾额。整体由红木打造,雕花木窗上挂着帘子,有的开着,有的紧闭,露出窗台上摆着的花盆。隔得近了,那些乐声便愈发清晰。
洛明蓁咽了咽喉头,眼里又害怕,又好奇,还是壮着胆子要进去。可才抬起一只脚,身后的护卫急忙拦了过来。
“夫人,不可!”
洛明蓁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个护卫,拧了拧眉头:“你们拦我作甚?萧则可没让你们限制我去哪儿。”
那几个护卫已经对她直呼萧则名讳的举动习以为常,不过见她要进阁楼,却是极力不准。
为首的护卫为难地道:“夫人,这里不是您这般身份该来的地方。”
洛明蓁挑了挑眉:“我什么身份?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可比不了他那样讲究。况且这种地方怎么了,不就是花钱找乐子,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
那几个护卫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肯让开。
洛明蓁顺了顺呼吸,往前一步:“萧则让你们来做什么的?”
为首的护卫愣了愣,回道:“自然是保护夫人您。”
“那他有说你们可以限制我去哪儿么?”洛明蓁瞪了他一眼,单手叉腰。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这儿是南风馆,您进去不合适。”
洛明蓁“诶嘿”了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男人能上青楼,我们女人就不能找小倌?再说了,我要去哪儿,你们可管不着。”
“这……”护卫寻不到回言,神色明显松动了些。洛明蓁伸手将他们推开,径直入了阁楼。
身后的护卫们面露忧色,又知萧则一向将她看得重,强行带她走,唯恐伤了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领头人到底比其他人镇定些,立刻对着其中一人耳语:“回去禀报陛下。”
那人得令,翻身上墙,极快地往回赶。
而阁楼内,洛明蓁刚刚进去,就嗅到了好闻的熏香味,不浓不淡。她又环顾四周,屋内布置典雅,颇有品味,每隔几步便有接引的下人。正中是蜿蜒而上的楼梯,铺着大红毛毯,紫檀木楼梯扶手上倚靠着几个身姿窈窕的男人,见着洛明蓁进来,媚眼微挑,冲她柔柔地笑了笑。
洛明蓁抬手拉了拉衣襟,尴尬地低下头,忽地生了几分怯意。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一个长相精瘦的龟公就凑了过来。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洛明蓁咳嗽了几声,眼珠子四处瞄着,装作老练地开口:“没什么,我自己转转。”
那龟公一眼看出她是头一回来,明显臊得慌,面上却不拆穿,顺着她的话道:“姑娘,咱们这儿近日新来了几个小倌,您要不要尝尝鲜?”
洛明蓁差点呛到,耳根子也烫了起来。
龟公眯了眯眼,笑道:“姑娘,您是要清倌,还是红倌?”
洛明蓁正要问问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又不想暴露自己没来过,免得被他漫天要价,便挺着胸膛,硬气地道:“来个红倌吧。”
龟公偷偷打量了她几眼,心道,这姑娘看起来脸皮薄,没想到一来就是野路子。
想归想,他立马满脸堆笑:“好嘞,姑娘,您对小倌可有什么要求,小的立马去给您安排。咱们这儿,高矮胖瘦,应有尽有,您要是有些别的爱好,也可以提,这技术上……”
见他越说越离谱,洛明蓁赶忙打住他:“不用说了,你给我找个你们这儿最好的,最好没空,就随便换一个。”
龟公点头哈腰应了声是:“那您先楼上请,小的立马将人给您找来。”
洛明蓁“嗯”了一声,很快又来了一个下人领她上楼,一直到了三层,才入了靠窗的雅间。
刚刚打开门,香气陡然变得浓烈,惹得她皱了皱鼻子。不过房间里的摆置却是典雅,雕花木窗大开,却又被绯色的幔帐遮住,反而透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暧昧。
内堂用珠帘隔着,看不真切,红木架子上摆着青瓷花瓶,斜插着几株犹带水珠的桃花,花瓣落在桌面上,旁边便是兽耳香炉。
下人抬手指着内堂:“姑娘请上座,您要的人很快就来。”
洛明蓁“哦”了一声,撩开珠帘慢腾腾地进去,内里是一张美人榻,横桌上摆着各色瓜果糕点,正上墙壁上挂着艳图,绘着一个侧坐在浴池旁的美人,长发及腰,男女不辨。
她看了一眼就低下',坐到美人榻上,那下人又冲她行了个礼,缓缓退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她又觉得有些百无聊赖,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入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她以前只听过有南风馆,却没有来过,今日一见,竟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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