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莹过去时宝宝刚睡下,她只好先回来,洗洗涮涮,等下与章明信一起准备晚饭。
男人有些坏毛病到现在还没改掉,穿过的衣服到处乱丢。
张一莹回家换了一身衣服,黄色半袖T恤,黑色短裤,一边挽着头发,一边自顾自说:“老公,你又乱丢衣服……”
浴室水声不绝,哗啦啦的声音遮盖了她的嘀咕。
里面的男人自然听不到,下次照样不会改。
张一莹弯腰捡起衣服,洗衣机有半缸衣服急待处理,她忙着做家务。
发圈松弛,刚挽起来的头发披散下来,她撤开手拢头发,手上的裤子却掉在地上。
耐着性子叹口气,再一次捡起来,象征性抖一抖浮尘。
也就是在抖过两下以后,什么东西顺着裤兜滑下来,根本来不及细看,从她眼中一闪而落,砸在地板上,清脆错落,跳跃着,滑出一米那么远……
她定睛一瞧。
是一枚精致漂亮的女士耳环。
第9章
张一莹望着地板上这枚耳环,愣怔许久,神情恍惚走过去,弯腰把它拾起,这么漂亮的一枚小东西,压根儿不像它呈现出来的那么美好,张一莹觉得很烫手,也很烫她的眼睛。
浴室水流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房门从里面打开,章明信裹着浴巾出来,这条浴巾还是她帮他选的,白色绒毛上面,印着绿色的图案,张一莹喜欢绿色和紫色,近几年随着自己年龄大一些,也开始喜欢红色那种视觉冲击。
跟云初比,张一莹在年龄上,尚且比云初小三岁,或许她刚生完不久,也或许房贷车贷的压力,让她失去年轻女孩子应该有的鲜活生气,再加上紧张的经济,她投资在自己身上的钱,从婚后开始一路缩减。
在看到这只耳环之前,张一莹从来没质疑过,现在所坚持的一切是否值得。
章明信意识到妻子的不对劲,绕过两人之间障碍,一步一步走近,“发什么呆?我洗好了,你要不要去洗一下?”
张一莹不想胡乱怀疑,抬起眼定定看他许久,最后还是紧紧攥起耳环,藏到身后。
她勉强笑着:“没什么……刚才、刚才看到你的衣服乱丢,我收拾进洗衣机了,你先去睡,等衣服洗好我再睡。”
章明信左右看看,摘下浴巾换着居家服,想到什么:“宝宝呢?”
他一提醒张一莹才想起孩子还在奶奶家没接过来,于是有些手忙脚乱,转身把东西塞兜里,语气有些刻意的温柔:“哦,刚才睡了,就没抱过来,我等下再去,你明早不是还要开会,赶紧去休息吧……”
章明信能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但从张一莹的神态举止,应该是跟他无关,做了母亲的女人总是比以前多愁善感一些,他从一开始不适应,已经过渡到现在的适应阶段。
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回主卧。
张一莹看着男人伟岸的背影,忽然想到两年前,临近毕业,那个时候他们在公司下面租了一间地下室,每个周末,两人会去市中心的商贸大厦附近,本市很有名的一条小吃街改善生活,张一莹并不是留恋小吃街的味道,而是怀念那个时候,章明信骑着一辆蓝色二手电动车,她坐在后面,抱着他的腰,夏天的时候很热,就是空气都是热乎乎的,一如她对他的爱。
她忽然唤住章明信,“老公,你爱我吗?”
章明信背脊一僵,僵硬数秒才转过身,“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就回答爱不爱。”
“当然。”
“不要说当然,我要你亲口说。”
章明信脸上瞬间有些不耐之色,一边说老夫老妻的,天天问爱不爱的烦不烦,一边回答着“爱你爱你”,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敷衍。
*
云初是在次日中午出的院,市立医院病床紧张,从昨晚开始,护士有说有笑过来,开始明里暗里撵人。
云初又不是很清闲,赖在医院不想走,实在是因为找不到人接她出院,所以护士再三向她确定到底什么时候出院,她也实在说不出来个一二三。
本来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厚着脸皮给李修岳打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可如今两人这个关系,云初觉得还是不主动找他为妙。
谁知道李修岳有没有怜香惜玉的精神,万一出院当晚想跟她发生羞羞的事,以云初的定力,保不齐还要带病上岗。
中午,周妙请了半天事假,开车过来接她,过来时云初已经办完手续,只差病房两包东西需要打包。
礼拜天,医院车位难求,周妙只好把车子停在医院外面,某个进公园的入口,云初跟在后面,走了大几分钟才到停车的地方,脚下虚浮,有气无力。
刚站定,还没放下东西,就被前方大妈迎面塞入怀中东西,她自然有些发懵,板起一张脸正要发火,低头看清塞进来的是什么。
“听说最近你很忙,没时间织女找牛郎,丘比特今天来帮忙。愿单身人士找到爱的方向,愿热恋情侣找到幸福天堂,愿恩爱夫妻找到温暖避风港,愿岁月拂平生活的忧伤,愿爱的花瓣永远轻舞飞扬……我们为您准备浪漫,您准备好了吗……海誓山盟婚介所?”
云初言辞真挚富有感情,念到最后周妙已经笑弯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单身男女像婚介所求助,成了一件特别不上台面的事,不小心还会被贴上“条件不好”或是“剩男剩女”的个性化标签。
云初等周妙笑完恢复正常,随着她上车,“你不要带有色眼镜看待婚介所,换个思路想想,婚介所其实就是一个资源整合的平台,集中各式各样的单身男女,以最快最有效率的方式,去匹配最合适最可能产生感觉的异性……这其中还是有些规矩和道理可循的……”
云初话没说完就被周妙打断,周妙直截了当的问:“那你是准备拿着这张传单去婚介所看看?”
云初挑眉,“也不是不可以。事实上,我刚才突发奇想还真有这方面的打算。”
周妙惊诧,虽然惊诧但也没进一步细究,自从云初跟顾行分开,言行举止都像变了一个人,诸多事看开看淡,尤其在情感方面,达到了空前绝后,超然脱俗的状态。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也一天比一天萧瑟起来,云初经过医院这次折腾人更加顿悟,先前留着留着苏离的联系方式,还想三五不时冒个泡,到顾行眼前刷一下存在感,左右他不好过,自己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两天躺在病房里没想别的,尽在想三人之间的事,毕竟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一年半载都这么挺过来了,现在又何必去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她一直揪着不放,也是一种自伤行为,与其骚扰顾行,还不如把他当成个屁放了,如此大家都痛快。
打定主意以后,云初轻松许多。
想通以后云初神清气爽,晚上跟周妙回到住处,亲自下厨煮了两碗肉沫酸菜面条,本来许给周妙的是出去吃饭,只是最近几个月云初大额消费太多,为人处世就抠搜起来。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先从委屈周妙下了手。
周妙看着这两碗实在太过寒酸的面条,压根不想动筷子,云初摘下围巾,垂眼看她,本来自己是没道理的那个,眼下脸色一变,开始倒打一耙,“啧啧啧,周妙你胃口是越来越叼了,我带着病体残躯亲自下厨你都不赏脸,我感觉现在我越来越入不了你的眼了,更不要说我下的面条……”
周妙这才勉强拿起筷子,“晚上吃面食容易发胖,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儿,才瘦了二两肉吗?”
云初说:“别解释,我知道是我不配,我做的面条更不配入你的口……”
周妙:“……”
云初还要再说两句,逼着她把这碗面条彻底喝下,一旁桌子上手机突然有节奏的震动几声。
两人继续说笑,云初弯腰去拿手机。
这块手机的手机壳还是多半年前顾行买了送她的,深墨兰色,顾行一眼便看上,云初戴到现在,一直没换,倒不是不舍得,而是一直都忘了换。分手动不动就把对方送的东西全扔掉,那是小孩子做的事,云初的原则是物尽其用。
只不过手机壳质量不咋地,现在两边棱角轻微磨损,完全没有刚入手时候的样子。套在她昂贵的手机上,实在掉价,改天换掉才好。
她点开手机,通训软件有一条未读消息,看见来讯人,整个人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
顾行:【原来房子那边还有一些你的东西,我一直给你发消息你也不过去取,为了避免我太太多想,所以我就擅自处理干净了,前几天租客给我打电话,说昨天打扫卫生,一直空置的储物柜里有一些证书,我看了看,是你的,你是过来取,还是我送过去?】
下面还有一张应该是租客拍的证书照片,他转发过来的。
三四本证书,是云初大学时候参加学校活动获得的奖项,现在自然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挺有收藏价值,满满都是回忆。
周妙见云初陷入沉思,且半天没什么表情,脸探过来,往手机上扫了一眼,云初反应很快,下意识扣下手机,“顾行”两个字还是映入周妙眼前,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四周寂静,除了一楼草丛里蛐蛐声和木筷碰撞瓷碗边沿的清脆声,再无其他。
云初脸色好些,才云淡风轻的说:“那天我见顾行老婆了,肚子都大了。顶多再过四五个月可能就生了,到时候肯定要大摆喜酒,我反正不给红包,要不,咱俩过去蹭饭吃?哦,对了,我听说我初中暗恋的男神都生二胎了,不知道男人被岁月摧残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当年一半的风采呢……我最近感觉自己脸上胶原蛋白流失过快,过段时间我也去做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热玛吉?”
周妙听云初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人这一生都会有几道坎儿,没什么新鲜,不知道云初什么时候才能迈过顾行这道坎儿。
第10章
夜凉如水,又是一个失眠睡不着的夜晚,云初侧躺着,静静望着灰白色窗帘上的云朵图案发呆,在跟顾行形同陌路之后的很多个夜晚,云初都是靠着褪黑素和心理咨询师的安慰度过的。
意识到今晚自己又开始犯矫情,她在情绪开始酝酿之前,忽地从床上起身,脱掉吊带睡裙,换了跑步专用内衣,又换上运动服,就着清凉夜色,独自出了巷子。
住的地方有些偏僻,这个光景,除了主干道每隔几分钟会有一辆私家车经过,人行道几乎没有行人,刚跑出去没多久,云初心里就有些恐惧忐忑,好几年前看过的鬼故事画面都开始浮现眼前,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子,同时也很佩服自己的记忆里。
犹豫几秒,扭头往回跑,一口气跑到桂花树下,才没那么害怕。
她摘下耳机关掉音乐,门口坐着消汗,忽然很想找个人聊几句,就算只是聊聊白天的工作,糟糕的老板,或者类似父母无休止的催婚这些无聊事……于是拿起手机,随便点了一个保存在通信录中,她印象有些模糊,甚至不记得是派对上勾搭过她,或者是工作需要认识的对她有意思,她也不明着拒绝的,可能搞过几天暧/昧的男人。
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听,嗓音沙哑,很明显已经睡下,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哪位?”
云初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跟他继续交谈的欲/望瞬间烟消云散,她摇头笑笑:“打错了。”
男人刚才睡蒙,现在才逐渐清醒,拿起手机看一眼保存的名字,云初的样子浮现脑中,顿时提起精神,欠身坐起来,点了一根香烟,一边抽烟一边说:“今天出去吃饭喝多了,所以一早就睡了,你做什么呢?”
云初听着对方说话,脑海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幅画面,一个在卧室床上就可以直接点烟的男人,实在不怎么美感,在她接受范围内。
刚要说话,听筒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声,“亲爱的,你在跟谁打电话?”
清晰的撒娇的语气,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男人继续刚才解释:“今天跟客户喝酒,安排了几个姑娘,我喝多了所以就……
”
“就被姑娘得逞了?”云初噙着笑把他不知道怎么措辞的后半句话补全。
男人轻轻嗓子,不好意思的扫了扫耳边的头发。
“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初只好说:“不好意思吵醒你,我还在加班,刚才不小心打错了。”
她说罢道了句“晚安”,赶紧结束通话。
四周恢复安静,唯有屏幕微弱光线打在云初脸上,云初收拾心情,上楼休息。
*
如是几天过去,云初已经有将近一周没见李修岳。那张被丢在桌上的相亲广告,经过几天风吹日晒,已经从大红色退变成粉红色,再出几日,估计连最后那点喜庆的粉红色都会退掉。
说来也是巧合,这天云初到云水街见一个客户,相谈甚欢,回来路上经过一家甜品店,她打包几样东西带回,刚出门,一抬头就看见广告商摆的横幅——“山盟海誓婚介所大型相亲现场”
云初停下了脚步,驻足看了很久,广场上人头攒动,正是相亲活动现场。中午的太阳属实有点辣,不一会云初额头就已经有细细的汗珠渗出,脸蛋已经被热的有点微红。
婚介所吹嘘的主题正是——你期待什么?爱情?面包?亦或是爱情加面包?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云初看见这样的主题很想笑,但她是个相信缘分的人,不知道是这家广告打得太到位,还是有月老的指引,这是最近这段时间,她第二次被同一个婚介所吸引。
不去想了,既然已经来了就索性进去看看。
刚进大门,就被热情的销售小姐姐发现。云初在对方的带领下,紧挨着一处绿萝旺盛的落地窗坐下,与另一边桌用简单的流苏窗帘遮挡。
销售小姐姐说话做事干净利索,三言两语简单推销完针对性的套餐,开始引导她填写资料,办理会员,云初对办理会员不感兴趣,倒是对这位女士的推销模式很舒服。
于是稀里糊涂之下,在这家婚介所花了钱。
要知道云初以前反销售意识很强,想说服她花钱,等闲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可能她有改变,现在对她而言,只要能开心,多离谱的花钱方式都觉得很正常,说不定这个小小的投资能给她很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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