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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漂亮——凉蝉

时间:2020-12-01 10:49:33  作者:凉蝉
  她和周莽的交集集中在舞蹈协会活动。舞蹈协会有过几次校外比赛,一般都是她带队, 队伍里总有周莽。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交流,何年等人暂时还打听不出来。
  池幸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周莽。没接到何年这通电话, 她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愧疚感, 她想知道的其实只有唐芝心的事情,但无可避免,总会有一些跟周莽相关。“唐芝心一直呆在北京吗?”她拐弯抹角地问, “她之前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何年:“她不是北京人,跟莽哥是同一个地方考上去的。”
  池幸一怔。唐芝心和她、和周莽是同乡?
  挂了何年的电话,池幸匆匆往外走。她应该先换下身上厚重的羽绒服,但太想见周莽了,她一手拖着行李箱, 一手拎起羽绒服往出口走。
  周莽如他所说, 果然在那里等她。
  元旦假期,机场人很多,池幸要拉下口罩,周莽又给她戴了回去。他抱着池幸,良久才说:“冷吗?”
  池幸从上机到现在,一直不安乱跳的心此时才得以安静。它稳稳地在胸膛里跳动, 在嗅到周莽身上的气味时,重新活泼泼乱跳起来。她不那么害怕了。
  “你这毛衣怎么有红烧肉的味道?”池幸笑,“来接我之前,在家里做饭么?”
  周莽点头承认,牵着她离开机场,走入南方湿润的冷风之中。
  在酒店住下后,池幸把给周姨的礼物一股脑地堆到周莽怀里。周莽不接:“明天你自己给她。”
  池幸正吃力拿出一瓶酒:“明天……明天就去你家吗?”
  周莽:“你急的话,今晚也可以。”
  池幸有了战意:“是你比较急吧。”她甩周莽一个眼神,周莽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笑着看她。
  或许是回到家乡,池幸总觉得周莽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更自在、更轻松,以往他还是“保镖”时身上总有种硬邦邦的冷酷气质;如今那气质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似乎随时要跃跃欲试地跟池幸调笑的男人。
  两人手牵手去吃饭,池幸在机上草草吃了些东西,因为紧张,没滋没味,更别谈填饱肚子。周莽熟悉家乡环境,他开一辆厢型小货车,绅士地为池幸拉开车门。池幸上车,发现倒后镜上挂着祈愿平安的挂饰。一个金色的“平安”,还有一个小小的方框。框里是周莽和他妈妈的照片。
  “这是周姨的车?”池幸吃惊。
  周莽对父亲印象模糊,他是被母亲抚养长大的。周姨离开池荣之后开起了小吃店,这车子就是她运货送货的吃饭工具吗,后来再婚,车子一般是周莽的继父开,母亲主要操持店里的生意。
  车很旧,照片上的周莽和现在相比年轻很多,穿着校服。
  池幸仔细一看,忍不住吃惊:“……你考上的是六中?”
  周莽启动车子,笑着说:“是啊,师姐。”
  池幸:“教导主任还是陈老师吗?”
  周莽:“你说的是陈副?他当副校长了,还植发了。”
  池幸没料到他和自己还有这样的渊源。周莽上高中的时候,池幸的《虎牙》才在城里的电影院上映。周莽和朋友们去看,几个少年人都认出电影里三妹就是池幸。三妹和池幸性格很相似,那硬而野,不肯服输不肯吃亏的部分,让十几岁的男孩们非常兴奋。他们讨论池幸,周莽的朋友还想办法拿到一张《虎牙》的海报,贴在墙上。海报上正是池幸饰演的三妹。
  那海报后来被周莽用十瓶可乐换到自己手里。
  不久后,学校里看过这电影的老师开始议论这位六中的毕业生。
  池幸高中时身边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她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在老师们心里留下了印象。
  “他们会聊起我吗?”
  “说你以前书呆子似的,入学时成绩一般,三年后考得倒还不错。你高三的班主任是教历史的,赖老师,对么?他在图书馆的电影放映室放你的《虎牙》,连续放了一个月,每周一次。”
  池幸:“……我的天!”
  她捂着脸大笑,有不好意思,也有说不出的感慨。
  周莽没告诉她,自己每次都去看,就是这样才知道赖老师曾教过池幸。
  他去得多了,连赖老师也认得他。放完电影,俩人就坐在放映室里聊天。周莽和池幸是同个地方来的,赖老师便问他是否认识池幸。一老一少,聊天聊地,聊得最多的还是池幸。周莽说不出多少池幸的事情,很多时候他只是听着。
  池幸入学就受到注意,她长得好看,身材高挑,和还带着稚气的同龄人相比,有一种很引人瞩目的老成。她不大笑,不喜欢说话,没有关系好的女性朋友,当然也没有男性朋友。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一年之后才勉强跟宿舍的同学融洽起来。
  教导主任陈老师想让池幸当晚会主持人,或是升旗手,或是拍一张照片,印在学校的宣传海报上。池幸全部拒绝,她好像对一切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头发不怎么打理,戴黑色的平光眼镜,明明很高,总是挺不直背,生怕被别人注意到似的。
  赖老师高一教池幸班上历史,高二开始担任池幸他们班的班主任。池幸高二时成绩已经渐渐有了进步,赖老师问她是不是以重点大学为目标。池幸说不知道。再问她想考哪里,池幸还是说不知道。但她只有一个目标,异常明确:她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因为人出名,流言接踵而来。县城里考上六中的十几个,渐渐的,会有些池幸不喜欢听的话传出来。学生们议论她的母亲和父亲,议论她的凶悍可怖,还有她招蜂引蝶的美貌。教语文的是个年轻优雅的女老师,某一天,她在校道上拉住了池幸。池幸那时候吃完午饭正要回宿舍,老师牵她手走到树下,问她为什么穿这么旧的校服。
  学生都要有两件校服,用于替换。池幸一件新,一件旧,旧的那件十分宽大,还有破洞,显然不合尺码。
  池幸捂着脸哭出来。她没法回答老师的问题,在温柔的询问里,她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到地上,无声地流眼泪。
  “……我不记得了。”池幸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但我记得那老师……她人很好,还给我买过衣服。”
  “高中时连校服都没有吗?”周莽问。
  池幸现在已经能够坦然谈起以前的事情了。回到故乡,很多被压在心底的回忆沉渣泛起。
  她读高中的学费是一点点从池荣口里榨出来的。生活费池荣基本一分不给。池荣并不想让池幸去上学,他早就给池幸找好了婆家,把女儿嫁到另一个偏远的村子,他能得到八万块和一辆二手小货车。这是个划算的生意。
  池幸只能跟姨妈伸手要钱。那时候姨妈的小铺子倒闭了,没了收入,凑齐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五百块的校服费怎么都拿不出来。池幸最后只买了一套校服,另一套是毕业的师兄给她的。
  她的生活里很多闹剧,是说出来会惊诧发笑的。池荣和想买下池幸的那家人谈好了生意,池荣到学校来,想带走池幸。池幸抵死不从,惊动了学校的老师。最后警察出面,好一通批评教育。
  “池荣给警察和镇上的书记写了保证书,承诺以后会负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池幸耸耸肩,“他真的很恨我。”
  周莽这时候才有些明白,池荣住他家里的时候,为什么每次池幸上门要钱,他都要揪着池幸打一顿。到手的几万块和小货车飞了,他还要每月给池幸出钱,怎能不愤怒?
  “……我其实曾经有过一个妹妹,”池幸想了想,“也可能是弟弟吧。”
  孙涓涓曾怀过孕,池幸有印象的是三次。每次一发现自己有孕,孙涓涓就立刻去堕胎。有一次是池幸陪她一块儿去的,一个小学生,张皇失措,坐在诊所的门口,被里头声音吓得瑟瑟发抖。
  那三个孩子到底是池荣的还是钟映的,池幸并不清楚。她的母亲在这件事情上有坚定的决断,说不要就不要,干脆利落。无论是谁的孩子她都不想要。那长在身体里的肉块,只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厄。
  车子在一个粥铺面前停下。
  店里人还不少,都是来吃夜宵的。周莽带她往楼上走,拐进一个小包厢。
  片刻后,老板来打招呼。他认得池幸,池幸不认得他。老板和池幸握了握手,周莽在一旁介绍,原来这就是周莽当年的初中同学,曾见义勇为,用自行车砸过张一筒的男孩。
  招牌粥和小点接二连三地端上来,池幸边吃边听周莽和老友聊天。周莽的朋友脾性和周莽有点儿像,说话一板一眼的,讲着讲着,话题绕到了池幸身上。
  他说起曾有人专程来找过他,问当年池幸和张一筒的冲突究竟是怎么回事。
  池幸现在已经知道,来找所谓“真相”的是原臻的人。她要确定池幸的过去是比较清白干净的,不会给原石娱乐带来麻烦,这是对她的背景调查。
  “谢谢你啊。”池幸真心诚意,“以前的事情,还有最近在网上帮我……”
  “不用谢不用谢。”老板掏出三五个小本子,“你帮我签个名就行。”
  池幸边写边说:“要合影吗?你可以挂在墙上。不过要是我以后名声坏了,你可千万记得取下来。”
  老板先看了眼周莽,随即摆手笑道:“不了不了,不了不了。”
  周莽呼哧呼哧喝粥。
  池幸:“不用管他啊,来来来,拍照拍照。”
  她拿起老板手机。老板雀跃兴奋,又故意澄清自己,对周莽说:“阿嫂要拍,我不能扫阿嫂的兴。”
  池幸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笑得连拍两张都是模糊的。
  “你告诉多少人我是你女朋友?”填饱肚子,两人散步消食,池幸问周莽。
  “家里人,还有他。”周莽指指身后的粥铺,“我跟他最好。”
  “我看你这架势,恨不得昭告天下了。”
  “对。”周莽不要脸地承认了,把池幸的手掖进自己大衣口袋里。池幸依偎着他,看地上的影子渐长渐短,不断变化。
  海风很大,湿冷,成日戴着的口罩在这时候发挥了御寒作用。太久没回来,池幸看哪儿都是陌生的。昔日破败、冷清的县城有了新发展,道路宽敞,楼群密集,她不认得路了。
  如果不是周莽,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生出回来的念头。
  “明天去我家之前,我陪你去扫墓。”周莽说,“要去看看你姨妈吗?”
  “姨妈在省城,不在这儿。”池幸木木地回答,片刻后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墓在哪里?”
  “问了几个人。我去看过,环境还挺好的。”周莽说。
  怎么可能好?池幸多年不回来,只有每年清明姨妈回乡扫墓,才会给她上三炷香。孙涓涓的娘家人早就不知去了哪儿,他们躲池荣,连带着也撇下了孙涓涓。
  “……我十几年没看过她了。”池幸低声说。
  周莽站定,抱了抱她,小声说:“你心里一直一直记挂她。”
  池幸红了眼圈。越和周莽相处,她就越觉得周莽可贵。好像总能知道她心底软肋,又总是在不动声色处,已经给了她抚慰。
  把池幸送回酒店,周莽独自开车回家。半途中他接到电话,是昔日大学师兄的。
  这师兄周莽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事情。舞蹈协会前任会长,和唐芝心一起把一个没人理会的小协会操持得有声有色。
  简单的寒暄问候,师兄在那头顿了顿。
  “你找我是想问关于唐芝心的事情?”那师兄说,“她又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周莽回家路上,给自己兄弟打电话:刚刚的照片,发我看看。
  老板:你真烦,发美颜版还是不美颜版?
  周莽:都要。
  照片发过来了,周莽一看就皱眉,又打电话:美颜版怎么这么丑?
  老板:不丑啊,挺帅的,我瓜子脸呢。
  周莽:池幸丑了。
  老板:……阿嫂这种仙女,肯定不用美颜。但我是凡人啊!
  周莽有点想生气,又有点美滋滋。
 
 
第40章 归家
  师兄建立舞蹈协会时, 唐芝心才刚开始在学校里就职。所有的学生社团都需要有一位挂名的指导老师,实际上也等于责任人。舞蹈协会属于专业技能协会,指导老师同样需要有技能认可, 师兄在学校里找了一圈, 老师们要不已经挂名在其他社团, 要不就不符合学校的要求。
  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唐芝心。
  唐芝心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主动帮忙制作申报材料。学生对学校的行政事务弄不清楚,前期的工作几乎都是唐芝心完成, 师兄对唐芝心是充满感激的。
  师兄本人酷爱舞蹈,尤为擅长跳探戈。俩人合作招新、上课、参赛, 协会渐渐有了名气。
  “一开始有会员跟我反映的时候, 我还以为是他们多心。”师兄说,“唐芝心对待男女学员的态度差别非常大。舞蹈协会的师弟师妹里,一半是有基础的, 另外一半是没有基础的。没有基础的那一半人,一开始是安排唐芝心去教,毕竟她比较专业,更适合从基础带起。”
  周莽:“发生了什么?”
  师兄:“她对无基础的那批学生,尤其是女孩, 敌意特别大。”
  周莽:“……‘敌意’?”
  师兄肯定回答:“没错, 就是‘敌意’。她好像会把那些人看作假想敌,态度很凶,说话一点儿情面不留。一周两节课,一个月八节课,结果一个月下来,没基础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
  他找唐芝心了解情况, 唐芝心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对无基础学生的恶意。师兄最后和她对换工作,唐芝心负责教有基础的会员。
  舞蹈协会名气渐大,想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师兄升上大三,他招收的新生里有个女孩向他表白。彼此都有好感,俩人便开始了恋爱,成日出双入对。
  “我亲耳听见她骂我前女友,不要脸。”
  周莽愣了:“为什么?她喜欢你?还是你劈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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