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这二十亿,一个小姑娘,住在那样环境里,还出了那种事情的小姑娘,见到他张嘴就是二十亿,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话。是问她钱哪来的,还是问她为什么相信自己,又或者想问她。。。
“你现在还好吗?”
“。。。”
嘴里说着投资合作,脑子里想着如何放大项目,胸膛里的那个器官毫无防备的紧缩,疼的冷汗瞬间飙出来的安文殊捏紧拳头,深呼吸勾了下嘴角“我想和您谈专业的事情,可以吗?”
要是没安少女的阴魂不散,安文殊有大把的方法先卖个惨获得下同情心,踩着他的底线把利益全部扒拉到自己这边。可灵异事件就是能发生,只要她的想法不太‘美好’,那少女就能冒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安文殊不过就是想着既然对方那么有同情心,那就利用一把,心脏就不听使唤了。明明他们之前见的好好的,聊的也很正常。不算唯物主义,也不信神神鬼鬼的安文殊,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寺庙去晃一圈。
被怼了一句的孔刘有些无措,他真的只是关心而已,可是对方都这么说了,他就只能接着她的话说“我很谢谢你相信我,但是我怕负担不起你这份信任,如果你手上有些存款,想要参与一下电影的制作,我可以帮你联系人投资电影。”
安文殊垂下眼睛,要不是对方抓着大金矿,她是真不想来找他。不止是因为身体对他的反应很奇怪,更关键是对方是个很难得的好人。不会见钱眼开,反倒会想要保护她的利益,而且还很有风度,知道她不想说钱的来源,就干脆不问。
也不会因为她年纪太小,就说什么她做的对不对之类的话,反倒是想着她要做的这件事怎么帮她解决。面对这样的好人,拿利益很难打动。昨晚的朴有天多半属于假清高,到底还是因为穷,没什么底气。面前的这位是真清高,哪怕是需要钱,也能有一粥一饭日子照样清风明月的淡然。
新时代的文化人啊,有少见的社会责任感,不然不会为熔炉奔走,公德太漂亮。也有学识家教背景带来的对女性天然的照顾和保护,否则就不会对她那么愧疚,私德也很好。这样的人,明面上就没什么缺点,反倒会受大家尊重。可对安文殊来说就太麻烦了,因为这样的人用钱打动不了。
既然钱不行,那就卖情吧。男女之情?不,公道之情。
“您想要拍熔炉,是想要用这部片子达成什么效果呢?”安文殊问他“总不会只是想拍一部电影,您应该不缺电影拍才对。”
话题转的太突然,孔刘有些没懂,但也没有因为她的年纪隐瞒什么,很诚实的说“这个作品很好,它值得大众看到。”
这答案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安文殊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如果没有真实事件的加持,小说本身并没有好到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步,这个您承认吗,它只是一本还不错的小说而已。”
孔刘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单论小说的话是这样的“你可以用平语的,你好像不太习惯敬语。”
微愣了一下的安文殊低头笑笑,她确实不太习惯敬语这回事,但是发现的人只有孔刘,很细心啊。直起腰坐姿端正的看着对方,切换平语“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所谓的作品很好,更多是指这部作品揭露了大众所不知道,但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次头点的很干脆的孔刘说“总有些事情应该被宣传,电影的意义不应该只是玩乐,它是文化的载体,小说的受众面还是太小了,文字的局限性太大,电影就不一样,它可以。。。”顿了一下“抱歉,我说的有点多。”他担心对方听不明白,不是看不上什么的,只是到底年纪太小。
安文殊没有对他什么自己都懂的话,而是直接证明“熔炉作为小说还是隐藏了一部分,是不是迫于出版需要不能提及我不清楚。但是你既然想要拍成电影,那应该查过背景资料,现实远远比小说要沉重的多。”
“或许是作家的仁慈,或许是小说需要故事性,书里只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是不懂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实中有太多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的孩子,选择了自杀,他们死了,没有看到光明,也没有等来救赎,就那么死了,连尸体都是后来挖出来的。”
孔刘的脸上闪现一丝不忍,没说话,安静的听着,很明显他是知道的。
安文殊继续道“书里的那位老师为正义奋战,他做到了一切自己能做到的,最后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算糟糕。现实的老师死了,死在那些人的手里,家人亲属都不保,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书里有一个人权组织的角色,但现实中那个角色是一个律师,应该说是一群律师,那些律师死的只剩一个,唯一活下来的人依旧没有等到正义,带着三个孩子东躲西藏。他以远离家人的方法保护他们,他苦苦支撑了七年,上诉的诉状能堆满一个两居室。可他没有等到希望,他死在宣判前。”
“还有很多人为这件事奔走,有些你应该从作家那里听说过,有些可能你也未必知道。他们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少部分活着的人大约也心灰意冷。孩子们被福利机构强行带走,作恶的老师依旧活跃在讲堂上,一切都没变。”
孔刘缓缓的吸气像是在压抑愤怒,掏出一包烟想要抽,看了眼安文殊又放在桌上。安文殊伸手拿烟盒,孔刘抬手想拦,伸到一半收回手。看着她点燃一根烟,微咳了两声,犹豫着想让她别抽,还没说,安文殊就把那根烟递过来了。
拿着烟的孔刘有些呆,看着安文殊把烟灰缸放到他面前,听她继续“上述的那些,你应该都是知道的,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你不知道的。”
“作家查到的资料是有限的,你能得到的也就只有那么多,还有很多是查不到的。比如这样的学校不可能只有一个,这样的恶魔也不会只在光州存在,甚至光州也不止只有这些人。这些事情对当地政府来说是个麻烦,为了防止以后出现类似的麻烦,恶魔不会被政府消灭,只会藏的更隐蔽。”
“这件事前后死了不止百人,被宣判的却连二十人都不到,政府的态度很明显。你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说政府不作为,但也必须要知道,政府之所以不作为的原因,因为他们没办法。”
孔刘愣愣的看着她,安文殊无视他的不赞同,从另一个角度告诉他,世上总是有因才有果“光州是很特别的地方,那里爆发过数次民主运动,近代最知名的一次,是1980年的光州事件。或许你还小,才出生没多久不清楚,但那次因为军队独|裁,造成大量的平民和学生死亡。”
顶着一张20岁不到的脸说人家三十岁的汉子还小的安文殊,一点都不心虚“光州事件是这个国家从独|裁走向民主最关键的一步,因为人死的太多了,激发了活着的人的恐惧,那个城市在史书上留名,那个城市伤亡惨重。”
“家庭破碎,孤儿寡母,这些都是那次运动遗留的产物,同时也得到莫大的好处,是属于新执政党的政治资源倾斜。86年,光州成为韩国的第四个直辖市,04年被宣布成为韩国文化的首都。”
“一个被当作国家名片的城市,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没有人会想要看到这样的城市牵扯上大型的儿童性|侵事件,还是残章儿童。这是在给政府抹黑,也是在打执政党的脸。正义人士在为孩子们奔走的时候,光州正在为直辖市努力,那是惠及整个城市的事情。”
“熔炉开拍带来的后果是一个文化城市的名字被众人嘲笑,旅游业、轻工业、服务业等等,都很可能因为这部作品出问题。那损失的是无数人,远不是一百多条人命能解决的,你在做的事情在很多人,尤其是政客看来,是踩着无数人的身体为自己谋一个好名声。”
孔刘带着怒气的一声‘你怎么能’刚开了个头,安文殊让他先听着,别急着发表意见“这还只是个开始,福利院为什么存在,这对政府来说是减负的产物。书里写了一部分,因为太穷,父母不在活不下去,父母在还是活不下去,福利院能让孩子活下去。”
“为什么那些人政府始终不好宣判,因为政府腐烂?再烂的坑里也有正义的勇士,就像那些舍弃家人性命保护孩子们的律师们,他们不是不作为,是无法作为。让一个孩子长大需要大笔的钱,一群孩子,一群未来很可能除了活着无法创造任何价值的孩子长大,需要的钱更多。”
“这是一个无底洞,政府要大额投入就要从别的地方挤出钱来,而那些书里的恶魔们给出了价码,他们能让那些孩子活着。活在一滩烂泥里,活的生不如死,但是他们能活。这对政府来说是政绩,也是底线,官方部门是要统计死亡人数的,越少越好。”
“你的电影如果没人关注那只是你的损失,你的电影关注的人多了,政府需要为舆论负责。不管是关押恶魔还是取缔福利院,孩子们都没了去处,那些孩子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才会被送到福利院。”
“书里有一个情节,学校的副校长拿着钱去收买孩子的家人,让孩子改口供,让监护人撤诉。这是真事,这个真事背后代表什么你知道吗,代表那些孩子即使有家人也没有容身之地,那些没有家人的更惨。你的电影不会让他们得救,他们只是从一个地狱换到了另一个地狱。”
“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谁为那些孩子们奔走?善心人,福利组织,还是慈善基金?善心人如你,如死去的律师们,你们能救多少?最后的三个孩子被福利组织强行带走了,你还信福利组织吗?慈善基金是有限的,帮助更有限。”
安文殊抬手让着急开口的孔刘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能帮一个是一个,能救一对是一对。不能因为帮不了全天下,就一个都不帮。不能这么做人,更不能这么做事。相信我,我比你清楚。”她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当然要帮,看不见就算了,看见了就一定要帮,这是人的底线。所以电影要拍,还要拍的非常好,要宣传,要大大的宣传。世上恶魔无数,能死一个就少一个,少一个就多一个孩子得救,对吧。”
孔刘在她要继续说下去前抢先开口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现在完全把什么少女,什么愧疚都丢了。面前的小姑娘闭嘴的时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小姑娘,但她的嘴巴张开,不管是小还是姑娘都没了。
“我想说,你考虑的太浅显,你的视角局限在电影上,哪怕电影造成的影响力再大,电影就是电影。按照你说的电影是文化的载体,但电影不能变成文化的本身。”安文殊看着孔刘“我可以。”
孔刘呆了两秒“什么?”
“我可以处理所有你做不到,想不到的事情,我可以把电影变成文化本身。我可以用电影的影响力去扩大因电影受益的人群,我可以解决刚才我所说的所有后续的问题。甚至我可以把这部电影送上神坛,它将成为你一生的代表作。”
安文殊轻声说道“我可以。”
一句不可能已经在嘴边,可等孔刘说出来的时候,变成了“怎么做?”
“我能理解为你要接受我的投资了?”安文殊笑问他“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现在手上有什么,版权?”
孔刘愣了一下“版权在作家手上,但是我能说服作家只拿分成,不要版权费。”
“这个我信,但这个不行,你要能说服作家把版权费投入慈善。”安文殊看他点头让他先等等“不是一部分,是全部。也就是说整部电影她不收费,否则这部电影会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不涉及小说,人物和总纲都会变。”
孔刘再次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你没见作家所以不知道,作家这本小说的收益全部捐助给了当事人。”脸色有些不好,还是继续说“你知道的很多人都去世了,他们的家人还活着,有些人孩子才几岁,钱都给他们了。姐姐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她是很好的人。”
安文殊不意外这个回答,实际上她可以不用问,没有正义感是不敢写那样的作品的,但是做生意都是先小人后君子“除了作家,你还拿到了什么东西,找到了导演,还是已经拿到了投资?”
“有一位导演我一直在接触,但对方。。。”孔刘没说完,看她懂了,继续道“投资没拿到,我就是拿不到投资才会去见。。。”还是没说完,这次是不好说,安文殊照样懂“我接触了很多人,很多都说可以免费帮忙,这个你可以不用担心,包括我自己,我的片酬也可以全部捐出去。”
那位苦逼的投资人都凉了,就不说了。安文殊又问了一些细节,比如接触的团队都有哪些人,背景履历什么的。孔刘说了一些确定的,没确定的都没说。接下来,就是安文殊要说她怎么做到了。
“行贿。”
“。。。”
孔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安文殊倒是淡定的很“我手上一共有四十亿,会拿10亿作为政治献金去砸政客,政治献金是合法渠道,这个你懂吧,我们可以公开给。。。”对方一脸迷糊的表情表明一点都不懂。
安文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咽下吐槽给他解释“政治献金是一种特殊的捐款,捐给参选的政客或者政党,这笔钱是公开可查账的,任何个人和组织都可以做。钱一般用来给政客做宣传的物料,比如参加什么演讲,开着车子拿着大喇叭到处晃。。。算了,反正就是这笔钱会用在这里。”到底谁是选举国家的人,这个都不懂。
十分无辜的孔刘真心想说,全韩国扒拉一下都没几个懂得,他都想问安文殊为什么会懂,但是不好问,只能问“行贿给政府有什么用?”
“和当权者见一面,没钱我们连助理都见不到。”
“见当权者做什么?”
安文殊心底吐槽声一片,怪不得熔炉这种巨型金矿,你们这帮人居然没赚钱,真心是脑子有坑。所以说,演员当什么项目大佬,老老实实拍摄就好了,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好不好。
专业大佬挤出一个笑脸看着演员“任何事都不要和国家做对,因为我不打算发动政变,只要还被国家管制就不要和管制你的人对着干。这是我做人的基本准则,也是生意人的基本规矩。”
“可是熔炉不就是在和政府。。。”
“熔炉也一样。”安文殊打断他“熔炉牵扯光州政府,但不是全国政党,就算是光州政府,也只是政府内部涉及国民福祉、税务保障、司法安全之类的几个部门。没有政客是铁板一片,我们要抨击的也不是韩国政府,这个一定要划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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