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已经被贺曦手心里的血染红,原本细腻的皮肤这会只剩下一道道被石头磨破的伤口,这还不知道之后会不会留疤。
指尖用力捏紧她的,“贺曦,我已经在这了,你还怕什么?”
已经跟孟澈认识那么久了,这还是陈晓诗第一次见他没有把握的神情。
“孟澈,”
陈晓诗裹着大棉袄,鼻尖被冻得通红,
“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
说到后面,陈晓诗也说不下去了。
她虽然跟这个侄女来往不多,但感情还是在的,更何况,相比于贺静,陈晓诗更喜欢这个侄女。
在她这里,什么血缘不血缘的根本不值一提。
孟澈叹气,帮她把棉袄的扣子扣好,“你先把你侄女带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会尽量恢复日更。
第50章
机器声响起的那一刻, 贺曦猛然意识到什么,再回过头,只听见现场混乱的呼喊, “这个伤者休克了!”
贺曦瞳孔放大,整个人彻底怔在原地。
…………
因为伤势严重, 时砚之从县里的医院转到市里, 再到返回婺城,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时家的人除了远在临城的时冕之, 其他人几乎是轮流守着医院,在转到婺城的那一晚,时砚之就连着做了一夜的手术, 等到清晨五点, 医生才宣布, 终于脱离了危险。
机器破拆时因为晃动导致上面的石头压破伤口处的框架, 伤口被撕开了一些,鲜血流的更多,时砚之也是瞬间失了意识。
唯一庆幸的时孟澈当机立断,在确定陈慕那边已经被救出来的同时配合团队保住了时砚之, 只是伤口在零下的温度下暴露太久,同时又是下面的废墟感染,受伤太过严重, 后续的手术必须转到大型正规医院。
中途连续辗转颠簸, 时砚之又是发烧, 又是昏迷,最后总算是转入了普通病房。
时老爷子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贺曦,这几天辛苦你了, 砚之这孩子醒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你去休息休息吧。”
成芸也看她,“贺曦,是啊,你爸也比较担心你,这几天你都在医院了,回家看看吧。”
这几天下来,贺曦睡觉的时间还不到十个小时,饭也没怎么吃,整个脸色看起来也比较憔悴。
“手上的伤口回家注意别沾水了,等砚之醒了,我打电话给你。”
时延凯刚和时冕之打完电话,吩咐身后的司机送贺曦先回贺家。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贺曦才知道这几天临城那边的状况,受难者的数字还在一直增加,不过救援和灾后重建的工作已经全面到位,救援物资也是从全国四面八方不断送过去。
司机怕她有影响,忙把电台关了,又说,“贺小姐,还有十多分钟,不然你先闭目休息一会。”
“不用了。”
贺曦拿出手机,连着几天过去,微信和电话她都没怎么处理。
消息大都是问她这几天去哪了,怎么联系不上,还有一部分是询问她关于时砚之的消息。
往下拉,方雯的头像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1”字,新消息栏里,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贺曦不知道她突然道歉是干什么,也不想继续跟她聊下去,返回点开许蕾的头像。
“卧槽,姐妹,你这几天该不会真去临城了吧!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啊,没事吧!”
“那天看你跟方雯争吵不小心听见了一些,我支持你,有什么难过的记得和我说啊!”
“对了,至于公司你不用担心,我们刘部长回来了,她出面力保你,说会等你回来听你亲自解释,还有啊,我们的史总知道了这事,他也说会彻底调查这件事。”
史晨。
这几天贺曦已经在医院和他见过一面了,不过当下那种情形,他过来看望时砚之绝口没提公司的事,只说让她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想回去上班了再联系他。
刘丽琳也给她发了消息,她没问其他的,只发了八个字:好好休息,等你回来
视线在这几个字上停留,贺曦回复:谢谢
她是要离开,但离开也要离开的清清白白。
等之后,她会回公司给大家一个交代。
回家的时候家里就只有殷圣曼一人,贺永楠不在家,贺博宇去学校上学了,家里也显得冷清。
见她回来,殷圣曼忙张罗着要给她熬汤补补身子,嘴上还一直念叨着“这孩子怎么受这么大的嘴,你看看你瘦的”
贺曦拗不过她,说了一声后便上楼去洗了个澡,连着几天的疲惫,让她这个澡泡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因为手上伤口不方便,戴着手套就洗的更慢了。
再下楼的时候饭厅里已经香味扑鼻了。
“贺曦,快,正好,刚熬好,你过来喝两碗。”
殷圣曼在餐桌前端着碗。
见贺曦头发也没吹,又是“哎呀,你这孩子,这还冬天,这要再感冒了怎么办!”
让佣人拿来毛巾,殷圣曼就在她身后给她一点点的擦着。
贺曦喝了两口,“阿姨,你坐下也喝一点吧。”
“我不喝,你多喝点,我熬的多,剩下的你带去医院。”
“对了,”
殷圣曼放下毛巾,“砚之怎么样了?”
时砚之是昨天才转回婺城,她跟贺永楠还没来得及去看。
贺曦手中的勺子顿了下,“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还没醒。”
“脱离危险了就好,脱离就好。”
殷圣曼叹气,“你说说这天灾人祸的,这意外谁也说不准。”
“是啊,”
贺曦搅着碗里的汤,“所以更应该看清哪些自己在意的人和自己不在乎的人。”
“太太,小姐,门外……”
佣人从门外进来,有些犹豫,“门外有个人在门口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了,应该是想进来。”
殷圣曼搁下毛巾过去,“谁啊,说是找谁的了吗?”
“没有,”
佣人看向贺曦,说话吞吞吐吐的。
贺曦:“怎么了?”
殷圣曼疑惑着要出去看看,佣人低着头,“应该是来找贺曦小姐的。”
“那人是,是,是孙太……是贺曦小姐的生母。”
意识到说错话了,佣人忙纠正过来。
殷圣曼和贺曦同时一愣,怕贺曦有什么过激,她又极快的说道,“这估计是走错门了,我出去看看去,贺曦你在家把汤喝了。”
“阿姨,”贺曦叫住她,“我出去看看吧。”
孙宁能过来,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本就已经当做陌生人了,贺曦也没必要那么介意。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如佣人所说,在外永远把自己打扮精致的孙宁正站在贺家十米多外的阶梯前来来回回的望着这边。
看见贺曦出来,她神情一顿,下意识的抓紧了手包,“贺曦!”
贺曦带上了门,走过去和她之间隔了有两个人的距离,“有什么事吗?”
她的眼神很平淡,早已没有了前段时间面对孙宁的伤心和恨意。
冷静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我,我听说你去了临城,我也不知道你的消息,贺静这两天也没回家,我……”
孙宁咬了咬唇,“我担心你。”
“我担心你。”
这句话,终究还是来迟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
贺曦说完就转身,身后却又是一声,“贺曦,你的手……”
太阳渐渐升起来,两边树枝上的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风一刮,不少白色的颗粒被吹到脚边,又散开。
“手没事。”
贺曦象征性的抬了一下手,眼底仍然平静无波,“就是一些小划伤。”
她这么客气又疏离的语气倒是让孙宁原本想了一路的话给咽回去了,抬头望了望这个她已经很多年不曾驻足的家,抹过脸,“天冷,你进屋吧,我没事就是顺便过来看看。”
“嗯,你回去吧。”
贺曦走了两步还是停下,“你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毕竟你在这里给爸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就不应该再让他因为你伤心。”
“而且,这里已经是殷阿姨的家了,你过来也会让殷阿姨难做。”
像刚刚两人要真见面了,估计也是尴尬的一言不发。
说完这些贺曦就径直拉开门进去了。
殷圣曼一直在屋内站着,人家两亲生母女的事她本就不该参合,但因为担心贺曦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事,”
贺曦又坐回位置上喝汤,出去一趟,潮湿的头发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就是来问问我有没有事。”
想了想,殷圣曼还是没瞒着,“她之前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就是你去临城的前一晚。”
“电话是你爸接的,具体说什么我没仔细听,好像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回家,想知道你的状况。”
这都什么糟心的事,殷圣曼也是一脸愁容,“她应该是跟你爸说了什么,你爸那天晚上挺生气的,后来还摔了电话,说什么以后你的事情不用她管。”
去临城的前一天晚上,那应该就是那天瑶瑶的生日会。
应该是联系不上自己所以才会打到家里来问问她的状况吧。
碗中的鸡汤还冒着温热的水汽,喝了大半碗,胃里也暖了不少。
只是这份温暖,终究不是孙宁给她的。
如果孙宁的这些关心还能再早点,可能贺曦真的会心软了。
但也是那个晚上,孙宁彻底斩断了贺曦心底埋藏的对她那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奢望。
以后,就只是不相干罢了。
医院的电话是在贺曦回屋吹头发的时候打来的,听到电话里“时砚之醒了”的消息,手下一个用力,几根头发丝被缠进出风筒里,她疼痛头皮一麻,立马拽断头发,“好,我马上过去。”
…………
医院里时砚之已经被医生围着检查了一通,确定没什么大碍的时延凯才送几人出去。
一向优雅美丽的成芸也是没忍住掉了眼泪,“就这一次,再有下一次你就没我这个妈了。”
能让性子温婉的他妈说出这么不讲理的话,时砚之也知道自己把人气的多狠了。
他唇瓣微动,“妈,贺曦呢?”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推开,披头散发脸羽绒服拉链都没来得及的拉的贺曦出现在门口。
因为跑了一路,她站在门口喘气,脸颊上也出了几抹红润,握着门把的手心微微攥紧,缠绕的白色纱布出现几抹血色,
“砚之哥,”过了两秒,她又开口,“时砚之。”
第51章
老爷子听说时砚之醒了本来非要闹着过来, 后来见自己儿子和儿媳都回来了,又不解,“怎么回事?不是说醒了吗?你们这一个两个不在医院往家跑什么?”
成芸给他倒了一杯茶把人扶到客厅坐着, “爸,贺曦已经去了。”
此时病房内。
时砚之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半躺着, 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指了指贺曦的手,“这是那天留下的伤口?”
“手是当天包扎的吗?”
“……”
一醒来, 倒是记着这件事。
贺曦没说实话,一句话带过去,“就是那天包扎的, 我小姑姑包扎的。”
小姑姑。
时砚之想起那人, “你姑姑和那位医生……”
当时天色昏暗, 如果没看错的话, 时砚之应该是看到了那男人给她扣扣子的情景。
那晚上都焦急慌乱的不行,贺曦当时哪有空注意这些,此刻听时砚之一说,“我姑姑和孟医生?”
或许还真有可能。
贺曦调了空气加湿器, 又站在床边,“我姑姑在临城,婺城也只是每年聚餐的时候回来一次, 她有自己的工作室和事业, 跟贺家来往并不多, 但对我,是真心的。”
“看出来了。”
那天晚上陈晓诗对贺曦的担心不像是假的。
说到这里,时砚之突然收了笑,“陈慕怎么样了?”
空气中只剩沉重的安静。
时砚之皱紧眉, 又问了一遍,“陈慕怎么样了?”
“失了一条腿。”
贺曦背过身去拉窗帘,阳光照得她眼皮酸涩。
病床上的人沉默了许久,贺曦再转过身去看到他输着点滴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都泛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一天晚上。”
即便孟澈已经拼了全力,但因为大腿内侧压得太久,框架插入太深,不及时切除的话感染会直接威胁到生命。
当下那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时砚之看着窗外的大好阳光,即便窗帘只被遮上了一点,屋子里也瞬间隐去了大半的光亮。
陈慕说,他家只有两个人,他还有一个妹妹,两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妹妹今年才刚成年。
陈慕没读过高中,只初中毕业,因此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妹妹身上。
他妹妹今年刚获得出国留学的名额,她喜欢弹钢琴,但又因为家庭的条件妹妹放弃了,业余时间做兼职,甚至要放弃出国。
陈慕说,他要好好赚钱,他是妹妹所有的支撑和顶梁柱,他生活的唯一重心就是妹妹,他是妹妹所有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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