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沉澜在舒晚靠近的时候心中一阵恶心,想侧头避过她的手,然而他偏了偏头还是没躲过那条干净柔软的手帕。
易沉澜不由得晃神一瞬:她是来给自己擦嘴角的污血……
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想起舒晚走前似乎说的是“我去把周师叔叫回来”。
叫回来是什么意思?莫非周远刚刚来过么?他几乎灭了终山派满门,周远恨他入骨,怎么可能给他治伤?
易沉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上,那上面布满了金针,一看就是“金针圣手”周远的手笔。
他惊疑不定地撑着手肘坐起来,忽然一怔,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缺的手臂。环顾四周,他终于察觉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被他一把火烧干净了的惊桐阁。
串联起种种事情,易沉澜发觉自己得到了一个荒谬的结论:舒晚变小了,自己武功几乎全失,手臂却还在,周远肯给自己治疗,惊桐阁没有被烧毁……
他似乎是重生了。
这有这个解释能说的通所有事情,易沉澜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凤目中流露出自嘲的色彩,上天竟然如此捉弄他么?他只求一个解脱,就连这样卑微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他吗?
他没死成,居然要重活一世。
难道他很稀罕活着么。
易沉澜内心一片冰凉,微微勾起唇角,重活一次又怎么样呢?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他谦逊待人,尊师重道,他背负着世人从他父亲身上移嫁到他身上的痛恨,毫无怨言,他渴望过堂堂正正的做人,盼望有一天能摆脱父亲的阴影。
可是没有用的。无论他怎么努力,结果都是被羞辱,被践踏,被痛骂,被折磨。他做什么都是错,他活着就是错。
无论重活多少次,他也只不过是众人发泄恨意的工具而已。
上一世他付出了很多代价才明白这一点,易沉澜盯着自己的右手看,眼神带了一丝疯狂又嗜血的色彩,不过这一世不会了,他已经早早地认清现实,会早一点开始他真正该做的事。
他会在江湖上掀起更大的风浪,会将这世间变成真正的炼狱……
“哎呦周师叔,您倒是快点走啊,您武功那么高,怎么走的比我还慢?来来来,我扶您上台阶!”
娇糯清澈的少女声音由远及近,易沉澜望向门口微微笑了一下,心中恶念丛生——一个一个的来,就先从她开始好了。
他不会再给她机会,斩断自己的手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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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温柔待他
周远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躲着舒晚的手,终于走快了两步进了屋。一摸上易沉澜的腕脉,他立刻皱起眉:“你没事动真气干什么?”
易沉澜对上周远的眼睛,他这位师叔虽不见得喜欢自己,但却从未刻意地欺辱过自己,只有在终山派被灭门之后,他才对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样算起来,周远对他实在算的上很好了。
易沉澜对周远没有敌意,但也不再是那个接受一点点善意就受宠若惊的他了,听到周远的话他垂下眼眸,随意地答道:“我觉得有些冷,想用内力调息一下。”
“冷也先忍着些吧,你若是不想将来走路一瘸一拐就别乱动了,我重新给你施针。”周远语气硬邦邦的,取了金针就开始扎。
易沉澜眸心一动,他现在居然还没有残疾。回想此刻的伤痕和遍体的阴寒,易沉澜渐渐有了猜测,此刻应该是十七岁那年,舒戚诬陷他偷练禁功,打了他一百刑鞭将他关在水牢的时候。
只是不知为什么和上一世不同,当时他是奄奄一息时被舒戚放出来的,自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勉强下地走路,未曾得到任何医治。
这一次……莫非是舒晚放他出来的?
也许是上天施舍给他的小小补偿,易沉澜长久的沉默着,心中全是冷漠的嘲讽,太迟了,他根本不在乎,也不需要这些了。
易沉澜的沉默在舒晚眼里就变了味,她家反派真招人疼啊,冷了也不知道说一下,就自己默默解决,这么乖,还要被人凶。
没办法,周师叔的人设就是一直冷冰冰的,对待病人一点都不温柔。
好吧,你不会哄那就我来吧,舒晚看了眼现在像小白花一样的反派,语气温和地安抚道:“阿澜师兄,我去给你拿两个炭盆来,很快就不冷了。你好好配合周师叔治疗,千万不要留下病根。”
温软的话语让易沉澜微怔了一下,他抬眸看向舒晚,而一对上这张脸,内心强烈的厌恶又翻涌上来,他掩饰住心中不动声色的杀意,脸上浮现出一个十分温柔的浅笑:“谢谢。”
舒晚立刻欢快地去搬小炭盆了,周远扬声叮嘱道:“拿一个炭盆就行,太热不利于寒气散出。”
他又低头看易沉澜,语气没什么起伏,“你的腿本来应该没事,但是你刚才妄动真气,寒气倒行,也许会留下隐疾。我会尽力医治,成败与否,看你造化。”
易沉澜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点点头低声道:“有劳周师叔。”
舒晚这会搬来了小炭盆,也很有礼貌地跟着说了一句:“辛苦周师叔啦!”
易沉澜瞥了她一眼,最终沉默地收回目光,心中默默盘算:上一世他直到十九岁都是武功平平,那年舒晚撺掇舒戚召开追思大会,他被带到他魔头父亲易衡的雪夜山前折磨,被人扔下峡谷,机缘巧合得到了易衡留下的武功秘籍,才有了后面报仇的机会。
这一世,他不能在这里多浪费两年的时间,应当想个办法早早脱离舒戚的掌控,去雪夜山,拿到上一世他练到十三重圆满的那本武功秘籍。虽然秘籍上的文字他倒背如流,可是这武功必须在雪夜山冰泉下的极寒之地才能修炼。
易沉澜的目光温和地落在舒晚身上,内心却满是残忍的念头:舒戚还远远没有折磨够他,一直怕他逃跑,盯他盯的很紧。可如果他的爱女突然失踪了,他一定会乱了分寸,没精力来看管自己了。
怎么样才能把她的尸体藏的隐秘一点呢……
易沉澜在那边暗自盘算,舒晚心里也没闲着,她回忆了一下剧情,她爹舒戚之所以打了易沉澜一百刑鞭,是因为他偷学禁功,然而这不过是舒戚为了折磨易沉澜找的一个借口,毕竟那本禁功,就是他命人放在易沉澜房间里的。
自己居然写了这么操蛋的情节,舒晚摇头叹气,舒戚迟早会发现易沉澜从水牢里出来了,他才被关了一夜,舒戚绝不会满意,一定会再找他的麻烦的。
怎么样才能让舒戚放过这件事呢……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偶尔对视一眼,神情都是特别友好的温柔。
周远给易沉澜重新扎过了针就走了,舒晚小心地将炭盆往那边移了一点点:“阿澜师兄,你现在怎么样?还觉得冷吗?”
“还好。”易沉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温和地低声问道,“晚晚,你今天怎么一直在这陪着我,没有去练功?”
原书的舒晚是个武痴,天天没日没夜的练功,但舒晚穿过来了,她没那爱好,支支吾吾地搪塞易沉澜:“练……练完了。”
易沉澜点点头,像随便闲聊一样继续循循善诱套她的话,“晚晚确实很厉害,你的烈阳真气练到第几层了?”
一提她的烈阳真气,舒晚又开始心虚了。烈阳真经原本是是大侠江玄风,也就是易沉澜真正的父亲独创的武功,终山派也是凭借此功一跃成为武林第一大派。然而舒戚执掌终山派后,不但拼命地折辱江玄风的儿子易沉澜,还扣下了这门武功,只传给了舒晚和江扬。
原本最有资格修习烈阳真经的人,只能自己旁观揣摩,去学习一些下乘武功。
而她家反派什么都不知道,还过来关心她,舒晚有点不敢看易沉澜的眼睛:“嗯……现在大概是……大概第五层了吧。”
第五层,易沉澜心里有数了。他现在武功远远不及舒晚,要杀她的最好办法是用毒,神不知鬼不觉还方便处理尸体。舒晚的烈阳真气还没修行到第七层百毒不侵的地步,正好方便他动手。
上一世他在雪夜山时自修毒术,用来对付舒晚这个不到十二岁的小丫头绰绰有余。
“阿澜师兄,等你伤好了,我把烈阳真经抄一份给你,我们一起学好不好?”舒晚琢磨着,说好了以后要公平公正,这第一步,至少要把属于人家的烈阳真经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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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尽心保护
她说完后,易沉澜终于第一次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这一世的舒晚有点奇怪,以前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易沉澜垂眸想着,他受到的善意屈指可数,如果舒晚说过这样的话,他不会不记得。
不过易沉澜也只是走神一瞬,现在温柔又怎么样呢,等过两年她懂事了,便又会对他极尽羞辱了。
看在她今日说出这句话的份上,他会好好调配毒药,不叫她死的太痛苦就是了。
易沉澜轻轻摸了摸舒晚毛茸茸的发顶,微微一笑:“胡闹,烈阳真经是师父的独门功法,要传给谁只能由师父做主,晚晚怎么能私下给我?以后别说这种孩子气的傻话了。”
她家反派真的太善良了,搞得舒晚郁闷极了,烈阳真经是你爹创的啊!它本来就属于你!
无论如何,烈阳真经她是一定要让易沉澜修习上的:“阿澜师兄你放心,我来帮你想办法,让你堂堂正正地学,谁也不能说闲话。”
易沉澜眉心微蹙正要说话,忽然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易沉澜!你果然在这!门主罚你水牢思过,你竟敢私自跑回来!真是反了!”
来人冷哼一声,“呈罪堂走一趟吧,门主等着你呢!”
呈罪堂就是终山派的刑堂,舒晚一脸不悦地打量这个声音又尖又利的男子,从他的打扮举止来猜测,他应该是舒戚的书童,赵准。
这个人就是替舒戚办各种肮脏事的人,很得舒戚的器重,主仆俩没一个好人,他基本上属于狼狈为奸的那个狈,狐假虎威的那个狐。
赵准掌管终山派的各种琐事,平日里没少折磨易沉澜。书里描写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他这个态度和易沉澜说话,立刻把舒晚愤怒的小火苗点燃了:
“赵管家,你平日里就这样跟终山派门主的二弟子说话?”
赵准刚才进门时真没看见舒晚,这会赶紧陪笑:“小人方才没看见大小姐也在,失礼了失礼了。门主已经在呈罪堂了,小人也是怕门主等久了,怠慢了门主。”
舒晚不以为然地一笑:“这是两码事,你不敢怠慢我爹,就可以待他的弟子这么随便?”
赵准冷汗都快下来了,舒戚爱女如命,终山派上下谁也不敢得罪这个小祖宗:“请大小姐……别为难小的……”
易沉澜看见赵准的那一刻,过往种种浮现眼前,差点压不住满身的戾气,然而还不等他说话,舒晚竟然开口为他说话。
易沉澜想了想,最终一笑,对舒晚摇了摇头:“晚晚别任性,师父寻我,我必然要立刻过去的。”
舒晚不放心的阻止:“可是你的腿……”
“无碍的,可以拔了。”易沉澜一点也不在意,迅速的将金针一枚枚拔出。他需要舒戚对他发难,再把他关进水牢,或者别的什么囚禁之所,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来,杀了舒晚藏好她的尸体,让终山派一片大乱,然后趁机逃出去。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舒晚还是不放心,现在的反派还是柔弱小白花,她要盯紧点,不能让他被人欺负了。
易沉澜静静地看着她,笑道:“好。”
……
一路上易沉澜走的缓慢,显然是双腿剧痛,舒晚心里有点发酸,拼命地动脑想着一会怎么从她爹手里把易沉澜保住,想了半天也没头绪,气的她在心里狂骂自己是猪头。
到了呈罪堂,里面坐着好几位不苟言笑的师伯师叔。舒晚看了一圈,等看见主座上坐着的中年男子时,就深深觉得此人果然是活生生的舒戚——长得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仪表堂堂一脸的正义,但是就是觉得他有问题。
舒晚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从没见过父母,忽然多了一个她自己创造出来的“父亲”,还很清楚他不是什么好人,这滋味实在有些微妙。
舒戚原本阴沉着脸,见到舒晚也来了才面色稍霁:“晚晚怎么过来了?呈罪堂不是你待的地方,快出去。”
舒晚迟疑了一下,跑到舒戚身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我看个热闹,爹爹不用管我。”
舒戚宠溺地捏了一下舒晚的鼻尖,转过头来神情立刻变的严厉:“阿澜,你偷了禁功‘拂心经’私学,我罚你思过,你却偷偷跑了出来,如此大逆不道不知悔改,还不跪下!”
舒晚一直思考对策,冷不丁听见“拂心经”这个名字,忽然间福至心灵,有了主意——
“拂心经?拂心经不是阿澜师兄拿的啊。”
第6章 绝不心软
舒戚没想到舒晚会插话,摸摸她的头沉声道:“晚晚别胡闹,爹在和阿澜说正事呢。”
啥正事啊,你就是欺负人家!舒晚微微歪着脑袋仰视舒戚,认真说道:“爹爹不是说拂心经吗?阿澜师兄没有拿,是赵管家给他送去的。”
舒晚说的特别顺溜,“那天我遇到赵管家捧着一摞书,他说是爹爹你发给弟子们学习的,我好奇就翻了翻,里面就有这本拂心经啊。”
小说是自己写的,她掌握了最细节的剧情,这简直是个太好用的金手指,禁功是舒戚让赵准藏好送给易沉澜的,她干脆就把它利用起来。
赵准一怔,立刻惊慌地否认:“大小姐不要说笑了,书是小人送去的不假,可小人路上哪见过您?”
这两个人掰扯上了,舒戚拧着眉头听,连易沉澜都将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巡视了一回。
舒晚扬起一张笑脸:“赵管家怎么说没见过我?那日你拿的几本书,是太玄术、论衡、遁甲策、辰宿论,还有拂心经,我亲自翻看过的,你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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