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尘翊没想到母亲会关心这事,颔首道:“是,今早的事,我已经让赵侍去处理。”
“怎么让他去?”裴夫人对自己儿子的这位侍童还算了解,知道他不是靠谱的人,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她就释然,“算了,他去就他去,反正以沈家那姑娘对你的情谊,肯定是不可能退婚的。”
听裴夫人这么说,裴尘翊眸光沉了沉。他没有反驳,颔首道:“母亲说的是。”
裴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尘翊,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像她这样身家清白又愿意做妾室的女子不多了。你还年轻,还有以后可以遇见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可我们裴家三代单传,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你若要去拜师修仙,总要先留下后代,不能让我们裴家绝后。”
裴尘翊沉着道:“我知道的,劳烦母亲费心,”
裴夫人笑:“我是你母亲,当然要为你尽心。那孩子虽家世背景不行,气质举止又上不得台面,但不得不说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屁股又圆又翘,做妾室再合适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为我们裴家生下粉妆玉砌的小孩子。”
裴尘翊眸光深邃,脑海中不由想起沈晚圆翘的可不止是屁股。他沉默一瞬,沉着道:“母亲说的是。”
裴夫人又笑笑,知道他对沈晚没有半点想法,不由半是感慨半是哀叹道:“真是可惜这么一位雕像美人,对你一往情深,而不知你对她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见,美貌也不是所向披靡的。”
裴尘翊凝着裴夫人那张略显寡淡的脸,沉声道:“是。”
裴尘翊扶着裴夫人走出正厅在花园闲逛消食,正巧赶上赵侍埋头脚步匆匆地往裴尘翊院子赶。
裴夫人叫停他:“赵侍。”
赵侍身子一僵,转过身,毕恭毕敬喊道:“夫人。”
裴夫人没注意到他脸上的紧张,淡淡问道:“你从沈家回来了?”
赵侍:“是。”
裴夫人:“沈晚她认错了?”
赵侍从袖中掏出婚书,:“夫人,沈晚她说她要退婚,连婚书都给我了。”
“什么?她给你你就接?”裴夫人精心保养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转换成怒火,不过刹那间那怒火就变成痛楚。她扭头厌恶地斥责裴尘翊,“你干什么?你是想掐死我吗?”
就在刚才,裴尘翊扶着她胳膊的手指蓦然收紧,指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裴尘翊淡淡垂眸:“对不起,母亲,刚才是我太惊讶,弄疼你了。”
裴夫人心情很差,冷冷看赵侍问:“你怎么办的差事?你家主子让你去问问情况,想挽回这桩婚事。你倒好,直接把婚书带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算答应退婚?你主子让你挽回婚事你退婚,做事就这么随心所欲?到底他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赵侍深知裴夫人虽然平日看起来和和气气,但那是在别人没触霉头的前提下。现在自己惹怒她,就算自己是少爷的侍童,怕是也难逃过一劫。
赵侍低着头,就差一头栽进地里,冷汗涔涔道:“夫人,真不是我想接这婚书,而是沈晚她太过分。”
“怎么过分?”裴夫人问。
赵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知道自家夫人最讨厌那些恃美而骄的女人,很快想到借口:“她说她依她的美貌,嫁给谁不能嫁,万不可能嫁给我家少爷当妾。除非我们城主府把她迎回去让她当少城主夫人。”
“放肆!”裴夫人厉声道。
赵侍点头哈腰:“夫人,您说的是,沈晚她的确太放肆。”
站在一旁的裴尘翊眉头皱起来,但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裴夫人叱道:“赵侍,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在我面前,也敢撒谎?来人,把他押下去,重重杖责二十大板,看他说不说真话!”
几个侍卫上前,不顾赵侍的挣扎,就抓着他拖下去。赵侍在他们的挟制下,有意开口说真话,却被侍卫紧紧捂住嘴。抬头瞥见裴夫人冷漠的脸庞,赵侍瞬间明白,不管他打不打算说真话,这一顿打都是逃不掉的。
这是裴夫人对他在她面前撒谎的惩罚。
赵侍心如死灰,知道自家少爷在夫人面前也说不上话,只能由着侍卫拖下去挨打。他咬着牙想表现得硬气一点,但那侍卫受裴夫人侍女授意,每一板落下去,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不出十下,赵侍已痛得惨叫连连。
裴夫人静坐在正厅,听着厅外赵侍的惨叫,脸色阴晴不定。
裴尘翊陪在一旁,接过侍女端上来的水,递到裴夫人面前。
裴夫人轻抿一口,顿时直接将茶杯砸下,“谁端来的水?这么烫?”
茶杯落地,砸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到裴尘翊的脚上,裴尘翊面不改色。
那侍女连忙跪下求饶,裴夫人由她跪着。
赵侍再次被拖到裴夫人面前时,已半死不活,他强打起精神,将今天在沈家发生的事说一遍。
——只是这一次,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裴夫人蹙眉:“沈家这姑娘怎么突然这么硬气?”她狐疑地看向裴尘翊,“不会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裴尘翊垂眸,淡声道:“儿子不敢。”
裴夫人道:“是啊,我信你不敢。但这事,说到底是你的错。若不是你魅力不够大,迷不住沈家那姑娘,她会退婚?还有你这侍童,办的叫什么事?”
裴尘翊躬身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这就去祠堂跪四个时辰反省。”
裴夫人眸光不明地看他,半晌,道:“算了,你都这么大了,再罚你跪祠堂不合适。但这是你的婚事,你得想办法挽回来。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母亲实在不放心放你离家拜师。”
裴尘翊应声道:“母亲说的是。”他们母子俩又聊了几句,裴尘翊便即退下。
裴夫人凝着他的背影,对自己贴身侍婢唉声叹气道:“真是大不由娘,再过几年,我怕是管不了他。”
侍婢道:“夫人放心,我看少爷对您一直尊敬着,跟对亲母无异。”
“对亲母无异?”裴夫人冷笑,“你且看着,若真放他离家修行,等他学到本事回来,还指不定怎么对付我。”
傍晚时分,沈父在外辛劳一天回家。
沈晚乖乖上前问好:“爹。”
沈父已在沈母中午送饭时得知他家女儿想通了,不仅让她去退了城主府的婚事,还在城主府派人来时表现得十分硬气。
鉴于沈晚以往的表现,沈父不太相信她幡然悔悟,改过自新了。于是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一家三口在院中吃完晚饭,沈父凝着沈晚勤快收拾碗筷的身影,倏忽开口:“从明天起,你就跟我去店里吧。”
沈父在城西经营着一家不到二十平方米的香料铺,这也是沈家一家的来源。
“好啊。”沈晚没有拒绝。
她想的很简单,沈父沈母只有原主一个孩子,她代替原主,理应要帮她孝敬父母,跟沈父去店里看店,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且沈晚早在白天跟沈母相处时就有打算,沈父沈母看起来只是普通人,而她最后是要去玄天宗走剧情学艺的,不可能时时回来看他们,她要想办法在走玄天宗剧情前,将沈父沈母安顿好,让他们二老晚年无忧。
【你还真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沈晚:“……”
自从天道早上说那些话后,沈晚真是怕他了。
沈晚真怕他们俩会如他所说的相恋成亲。
然后她跟一团雾气doi后生下一团小雾气。
到时候,她不管她在何时何地做何事,耳边都响着叽叽喳喳一大一小的两道声音。
想想就令人绝望。
同类他不香吗?
非要挑战高难度跨物种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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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沈晚第二天一早就跟沈父去沈家的香料铺。
铺面不大,但都是瓶瓶罐罐柜柜。明明沈父每日都来店里,但不少瓶罐柜面上居然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有的白色瓶罐上居然留下清晰可见存取物品的指印。
沈晚忍不住说:“……爹你这也太寒碜了。”
沈父用绿豆眼瞅她,表情嫌弃:“你知道这些收拾起来多麻烦吗?说倒是会说。”
沈晚默默地站在原地一会,觉得沈父说的有道理,光说不做跟键盘侠有什么区别。看着沈父老胳膊老腿的样子,沈晚叹了口气,去隔壁端盆水找块抹布就一个人收拾起来。
沈父见她认真干活的模样,原本硬着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
【做这些,你难道就不会不甘吗?】
天道骤然开口问道。
他想知道,别人穿书锦衣华服,而沈晚却要自己动手扫除,她难道不会有心里落差。
据他所知,沈晚在现世虽幼年过得贫苦,但这一切,早在她十六岁凭美貌进娱乐圈后就得以改善。
沈晚早已习惯他的神出鬼没,在心里答道:“不会啊,打扫是件让人很有成就感的事。而且你知道吗?我年少时的梦就是在闲适的午后,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大扫除完,在夕阳的余光中,相视一笑共进晚餐。”
天道似是笑笑。
【这样吗?】
沈晚重重点头,当她洗净抹布再落到柜面上时,突然惊呆了。
原本灰尘密布的犄角旮旯,此时已焕然一新,独留外面容易擦拭的地方,留着浅浅的灰尘。
【晚餐是没办法共进,现在也不是午后,但是帮你扫除灰尘还是挺简单的。】
低沉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浅笑。沈晚:“!!!”
不能再撩了,再撩真的顶不住了!
人外不可以,是真的不行!
裴尘翊过来的时候,沈晚和沈父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天尚未明,店内烛火微颤。像是被烛火的烟气刺到眼睛,沈晚蝶翼般卷翘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竟有一种脆弱的美感。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随着清脆的轻响,瓷盏被摆在陈设的摆柜上,裴尘翊竟一时分不清,是那瓷器更白,还是那端着瓷盏的柔荑更白。
裴尘翊隐在黑暗中,静静地看这,才走过去,出声道:“沈晚。”
沈晚一见他就面露茫然,捏着瓷盏好一会,才在天道的提醒下反应过来这是谁:“裴尘翊,你怎么来了?”
这才卯时,天都未亮,而且裴尘翊怎么知道她在这。
裴尘翊瞥沈父一眼,声音不卑不亢:“能借一步说话吗?”
【不能。】
天道替沈晚答道。沈晚也不是很想同意,但沈父却用掀起老眼,慢慢道:“人家都特地来找你,你就听他说几句。说不定你听完,就又痛哭流涕求着人家把婚书还回来。”
沈晚忍不住:“爹,你对我到底多没信心?”
沈父哼了一声,朝着她翻个白眼。
【去吧,这是他对你的考验。】
沈晚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沈父大约对她能抵御裴尘翊的信心略等于无。也是,毕竟在原主记忆里,面对裴尘翊的冷漠,其实她无数次想抽身离开,但每当这时,裴尘翊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态度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对原主嘘寒问暖,哄得原主一愣一愣的。
时间长了,不仅原主离不开裴尘翊,连沈父都看穿她算是被裴尘翊“驯服”了。
从现代穿书而来的沈晚严重怀疑原主是被裴尘翊PUA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就认识一个喜欢玩这些若即若离把戏的渣男。刚开始第一印象极好,直到相处着相处着才发现不对。
沈晚觉得裴尘翊跟那个渣男贼像。
沈晚走出店铺,对裴尘翊道:“去河边聊?”
裴尘翊轻轻颔首。
绿江湖畔,杨柳拂堤。裴尘翊双手背负,长身鹤立,身上的淡灰绣银纹衣袍简约但不简单。
他们俩明面上都没有说话,沿着河堤缓步慢行,但沈晚在心里对天道说:“待会你别插话。”
【为什么?】
沈晚:“我怕我会笑场。”
天道不甘不愿地答应。
不知过多久,裴尘翊忽然停住脚步,语气缱绻温柔道:“今天的风真温柔,晨曦也美。”
沈晚很直女地道:“可能你穿的比较多吧,像我就觉得有点冷,其实你不该这么早把我叫出来的。”
裴尘翊哽了一下,天道不客气地笑场了。
喂喂喂,不能答应不插话就笑场啊。
裴尘翊只当自己没听见沈晚的话,继续若无其事凝眸问:“为何要退婚?”
沈晚奇怪看他一眼。
裴尘翊亦眸光沉沉神色复杂地回凝过去,望着沈晚眼中似蕴有说不出的深情。他启唇,嗓音带着疲惫的倦意和生涩:“你不是说你喜欢我?”
沈晚心中呵呵一笑,挑眉问道:“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不行吗?”
裴尘翊眉头微微皱起,心寒问道:“你是喜欢上别人?”
【……】
沈晚也不惯着他,毫不客气:“你以为你是元宝转世人见人爱,必须喜欢上别人才能不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跟他人无关。”
裴尘翊眉头皱得更紧,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眼神流露出哀愁,他低沉的声音落下来:“晚晚,你别闹了。你明是因为有嫡母在中作梗,我才不能娶你当正妻。我何尝不想不想名正言顺地娶你,可我若表现出我喜欢你,嫡母一定会拆穿这桩婚事的。”更多免*费小*说关*注*公*众*号:柚柚推文
他表情哀怨,沈晚头皮发麻,裴尘翊这是又当又立起来?贪图美色就是贪图美色,他非又要表现得高风亮节。
明明根据原主的记忆,每当原主想抽身离去的时候,裴尘翊就若无其事跟她倾诉他幼时受过多少苦,受过嫡母多少虐待,在那若有若无地装惨挽回原主。原主又是心善的,被他这千篇一律的一招给套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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