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他就算看不到,神识却能真切得感知到周遭的一切。
他甚至能知晓现在身后的少女已经褪掉了外衫,正在解那浅白色肚.兜。
白皙的肌肤似玉,氤氲在水汽之中,宛若蒙上了纱幔,若隐若现。
谢伏危指尖微动,磕磕绊绊地用手碰到了冰凉的剑柄。他睫羽颤得厉害,所以细微的声响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他想要不听都难。
苏灵并不知道自己让谢伏危转过身去其实毫无作用,而他又不好直说。
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等着的时候,水声响动了一阵后,便再没了动静。
尽管之前谢伏危说了会很痛,可是苏灵没想到会这么痛。
她刚将手放进去,只放到了手腕地方,便似削骨一般疼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苏灵紧咬着嘴唇,忍着没有出声。而后渐渐适应了这点儿疼痛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直接进去了。
感知到苏灵已经进去了,谢伏危睫羽微动,这才转过身来。
他以为苏灵会疼得叫出声,又或者挣扎着想要出来。
可是都没有,苏灵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能忍受疼痛。
殷红的水泽将她给覆盖,她全身都被浸泡在其中,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必然都刺骨的疼。
少女的脸色苍白如纸,黑发如瀑,在这片艳色里似墨散开,最后拢在了她的胸前。
如果不是苏灵此时紧紧咬着嘴唇,谢伏危都要以为自己配置的不是九品的灵植,而是中阶的了。
他见苏灵将嘴唇咬出了一排血珠,明明很疼却一声也不吭。
谢伏危心下不忍,按捺住了想要将苏灵从里面捞出来的欲望。
他走上前去抬起手捏着苏灵的下巴,墙皮着她松了口。
“别咬嘴唇,要是疼就咬我的手。”
苏灵疼得浑浑噩噩,意识恍惚,她听不清谢伏危说了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递到了她的嘴边。
除了药草的味道,她嗅到了一缕清冽的气息,就在鼻翼之间萦绕。
她疼得厉害,都没怎么看清楚,便就着水汽朦胧就近将谢伏危的手狠狠咬住。
这点儿疼痛对于谢伏危来说像是蚂蚁咬,他只眼皮掀了下,便没丝毫动作,任由苏灵咬着。
这只是前期便已经这般疼了,到了后面可能便不是咬咬就能忍耐的了。
那可能就是生不如死了。
想到这里谢伏危薄唇微抿,垂眸注视着疼得浑身颤抖的少女。
视野之中所见的是一片雪色,透着淡淡的绯红。
谢伏危从没有这般犹疑过,万剑峰师兄弟众多,有时候长老没空他便会帮着师弟们洗髓。
但是一般都是三四个人一起,除了苏灵,他从没有单独为一人洗髓过。
当时他们所用的不过五品左右的灵植洗髓,不想竟也有好几个忍受不了想要从木桶里出来。
他瞧见了只会用剑意生生将他们给压制着,任由他们鬼哭狼嚎,也不让其动弹分毫,根本不会管他们受不受得了。
他也算经验丰富的了。
可谢伏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只是帮一个人洗髓而已,竟然会这般为难。
“苏灵你别硬撑着,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叫出来会好受点。”
少女双手紧紧扣着木桶边缘,力道大得骨节都泛白,甚至隐约有凹陷了下去。
听到谢伏危的话后,她过了半晌才勉强有了些清明。
“我,我没事……”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咬着的是谢伏危的手,竭力忍着疼痛,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苏灵睫羽上有水珠凝着,稍微一动便滑落到了锁骨,最后隐没在了深处。
她对疼痛的承受力要比常人强太多,此时已经习惯了,便没觉得有多难以忍受了。
只是瞧着谢伏危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手,她心下很是愧疚。
“抱歉……把你手咬成这样。”
“我没事,这点儿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谢伏危看苏灵脸色稍缓了些,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着这才刚过了前期,他的神情又凝重了几分。
“苏灵,九品灵植的药效本就霸道,刚才你承受的只是它们本身能够渗透进你体内的十分之一的效力,想要将剩下的全部吸收,得靠灵力推送……”
“所以之后可能会比现在痛上十倍。”
谢伏危不顾手上的伤,见苏灵面颊处有一缕头发濡湿贴在了上面,指尖微动,轻轻将其别在了耳后。
“我一点一点渡灵力进去,你要是受不住了,我就收一些。只要在天明之前完成洗髓即可,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此时自己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很温柔,连呼吸都放轻了好些,生怕吓到苏灵似的。
苏灵小口小口呼吸着,等到呼吸顺畅了之后这才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长痛不如短痛,你直接来吧。”
“这种事情受不住也得受,我宁愿早些结束也不想这么挨着跟凌迟似的。”
她一向都是这样,做什么都干脆不喜欢拖延。见苏灵下定了决心,谢伏危也没再说什么了。
“你抓住我的手。”
谢伏危将一只手伸了过去,藏青色的衣袖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了水渍,变得更加暗沉。
苏灵刚抓住谢伏危的手,他一用力,隔着木桶将她给带到了边缘位置。
而他另一只手凝了灵力直接渡了进去,少女刚抱住了他的手臂,剧烈的疼痛翻涌,她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殷红的灵泉像是煮沸了一般咕噜噜冒着水泡,碰触到水泽的肌肤宛若落进岩浆一般,苏灵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融化掉。
要说之前她是忍住不叫出来,这一次她虽也没有什么声响,却是因为疼得厉害没有一丝力气出声。
苏灵起初是紧紧扣住谢伏危的手臂的,而后因为这宛若神魂剥离的痛楚太过强烈,她浑身抽搐着,意识也陷入了混沌。
也不顾自此时自己什么也没穿,痛得松开了青年的手,扣着木桶边缘便相要往外出去,离开这岩浆一般的水泽。
谢伏危觉察到了苏灵的动静,下意识伸手将她给压了回去。
他的手摁着苏灵的肩膀,掌心之下细腻的肌肤如玉柔软,却也滚烫灼热。
“洗髓开始就不能中断。苏灵,忍一下,再忍一个时辰就好了。”
“谢伏危,好,好疼,我好疼……”
苏灵意识不清明,只哆嗦着唤着谢伏危的名字,一直重复着说疼。
她的脸已是满片的绯色,不仅如此,就连眼尾都也泛红了。
谢伏危并没有像对待其他弟子那样用剑意去压制着苏灵,他只是摁着她,不让她挣扎出其中分毫。
他好几次都想要放她出来,他不想看到她这般痛苦。
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得咬牙狠下心来将她狠狠压了回去。
“放,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好疼,好疼……为什么洗髓会这么疼,谢伏危,我好疼……”
少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声音虚弱又无力。
好几次都要挣扎出来了,又被谢伏危用更重的力气给重新压了回去。
反复几次都没有“越狱”成功,苏灵已然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平日修行三天三夜,累极了都没有哭过的人,不知是疼得厉害,还是“越狱”不成功委屈的,竟然颤着身子抽咽哭了起来。
可能的几次无果,苏灵没有再开口让谢伏危放自己出去,只是红着眼眶,疼得颤颤巍巍地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苏灵很少哭,谢伏危也是头一次见到她流泪。
“啪嗒”一声,一颗泪珠顺着苏灵的脸颊滴落到了他的手背。
明明这比起她药浴的温度再轻微不过了,可谢伏危却觉得比岩浆还要滚烫。
生生烫灼在了他的心头。
他心下一慌,下意识松了几分力道。
不想手这么刚松一下,苏灵立刻逮到了机会,本能扒着边缘就想要翻出来。
谢伏危一惊,在苏灵快要“越狱”成功的前一秒连忙抱住了她的身子。
与她一并落回了木桶里。
水花四溅,殷红的水泽落在了他的眉眼,暧昧滑到了他的唇边。
随着他喉结微滚,最后全然隐没在了锁骨之间。
谢伏危紧紧抱住苏灵,将她摁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动弹分毫。
他不好往下看,只绷着一张脸将下巴放在苏灵的濡湿的发顶。
两人都在水泽之中,身子紧紧贴着只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
苏灵的柔软,苏灵的心跳,乃至她身上清甜的气息一并传递了过来。
剑修的五感本就敏锐,突然受到这样全方面的冲击,谢伏危都有一种踩在云端一般的飘然。
怀里的少女身子颤颤巍巍似春日被风摇曳的花叶。
谢伏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动,最后还是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
“别哭,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药浴虽是用做洗髓的,可谢伏危进来所感知到的痛楚不比苏灵来得轻。
他神色如常,要不是眉头紧皱着,可能没人会看出他的疼痛。
身体上的疼痛对谢伏危来说并不重要,更痛的他都忍得住。
只是一想到怀里的少女疼痛难忍,还要这么挨过一个时辰,他心里便难受得紧。
可是他不会说什么安抚的话,只一下一下轻抚着苏灵的背,笨拙的一遍一遍重复着“我陪着你”“我在”之类的话。
最后也不知道苏灵听清了多少,意识清明了几许。
谢伏危就这么抱着苏灵一直柔声说着话,等到他听到她呼吸变得绵长,他一顿,这才低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苏灵已经疼晕昏睡了过去。
面上没了痛苦之色,一片恬静美好。
等到苏灵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拂晓,谢伏危一直守在床边,背脊挺拔如松。
晨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光影之间青年的眉眼明灭晦暗。
她睫羽微颤,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
“?!你醒了,身上还疼吗?要是还疼的话就与我说,我这里有止疼的丹药。”
苏灵摇了摇头,在准备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身体虽不疼了,却很是无力。
青年见了上前扶住了她,见她疑惑盯着自己的手看后,这才解释道。
“你刚洗髓完身体很虚弱,可能得修养几日才能恢复。”
提到洗髓,苏灵的脑海里隐约想起了昨夜细碎的记忆片段。
她好像疼得叫着想要越狱出去,甚至还哭了……
苏灵身子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是自己说的长痛不如短痛,结果自己竟然哭得那么惨。
“昨夜的事……”
一提到昨晚的事情,谢伏危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少女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没有生气,像是一个玩偶一般。
他不喜欢这样的苏灵。
“抱歉,是我的错……是我没收住力,把你弄得那般疼。”
谢伏危声音闷闷的,眉眼恹恹,很是滴落。
“咳咳,你,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我,我们就是洗个髓而已,又不是做……算了,你这么说也没错。”
苏灵耳根红了下,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
“我也没想到洗髓会这么痛,我平日里可是很能忍的,也,也很少哭的。”
“我知道。要是换做旁的人,可能前期都撑不住。”
谢伏危唇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这种我家女儿真厉害的欣慰语气是怎么回事,你是我爹吗?”
苏灵嘴上虽然这么吐槽着,可是心下还是挺高兴的。
“但是后期还是好疼,我好像哭了很久,你还安慰了我很久。”
“这么大的人了都还哭鼻子,也不知道流鼻涕没有……真是太丢人了。”
“不丢人。”
苏灵只是这么嘟囔吐槽了一句,谢伏危却当了真。
他直勾勾注视着苏灵,一字一顿地这么说道。
“而且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我看你哭的时候这里很难受,可是却又想继续看着。”
“我觉得你哭起来很好看,比不知春的剑光还要好看。”
“哪有人随便拿剑和女孩子相比较的。”
苏灵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谢伏危逗乐了,也不怎么在意自己哭哭啼啼了一夜的事情了。
青年见她总算笑了,也跟着笑了。
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斟酌了下语句,缓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
“对了苏灵,有一件事我忘了与你说。”
“昨夜你的衣衫在你挣扎着想要出去的时候被我不小心给拉扯坏了,只得暂时将就你穿我的衣衫了。”
谢伏危不说苏灵都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大了一号,松松垮垮的,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似的。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原来只是衣衫扯坏了?!等一下,我记得我是褪了衣衫进去的,那我身上的是谁……”
“是我给你换上的。”
少女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她平复了下情绪,当时也就他们两个人,他给自己换身衣衫什么的也没什么。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苏灵觉察到了什么,神情一顿。
她怔然地低头看了下衣领内里,隐约瞧见了自己浅色的肚.兜。
“你,你连里面那个也帮我穿了?”
谢伏危喉结滚了下,敛了眉眼,手又不自觉摸上了剑柄。
“……因为只有它没坏,我当时没多想就给你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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