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很被动,会更艰难。
思之及无昱不再细想,他长长的睫羽微颤,不知感知到了什么抬眸往死生林不远处方向看去。
问心剑气,破云而出。
沉晦提前从万剑仙宗赶来了。
……
这边的苏灵还不知道此时周围各处的修者已经赶了过来,她只专注着御剑往九重塔那边过去。
等到她到塔门的时候,还没进去便被两道强劲的剑气给推开。
这两道剑气她都极为熟悉。
一道来自日晷,一道来自不知春。
苏灵心下一惊,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在里面不仅已经碰上了,而且还打起来了。她不顾剑气肆意,慌忙跑了进去。
陆岭之已经将根骨取回,刚融入身体里还没有完全适应,却已不再是筑基修为。
他金丹快至元婴,虽然打不过谢伏危,但是要找机会从他手中逃出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当少年这么想着的时候,猛得感知到了周围磅礴的灵力。
他知道旁的修者也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往这边赶过来。
要是再不找机会离开九重塔的话,他再无生还可能。
陆岭之薄唇微抿,刚才还有意不出杀招只想着离开,见谢伏危步步紧逼不肯退让。
他眸子冷了几分,这才渐渐起了杀意。
【陆师兄,请让开,我不想与你争个你死我活。】
此时里面被冰棱霜雪覆盖,全然都是不知春的剑气。
青年眉眼映着寒光,整个人瞧着分外骇人。
“正邪不两立,我岂能这般放你离开?”
“我之前还疑惑为何不知春属性极寒,你碰触时候会被灼伤,又为何万剑仙宗时不时有妖气存在?我原以为的我的错觉,不想这妖修是竟然就是你。”
“你今日若不来盗这根骨没准还能不被发现,顺利离开。可惜了。”
谢伏危手腕一动,将灵力凝在了不知春的剑刃之上。
和之前在万剑仙宗交手练剑时候只用了三成力不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留情。
陆岭之早在之前便知道谢伏危。
若论资质,他比之他师父沉晦,更当得起天下第一剑修的称号。
再加上那把斩妖剑,更是让他分外忌惮。
“一剑封喉。”
“看在你与我曾是同门的份上,我会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谢师兄好大的口气,一剑就能杀了我吗?真是痴人说梦!】
少年没了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身后那双羽翼赤红如火焰。
这是他第一次全然伸展开羽翼,庞大又瑰丽,好似天上金乌一般将整个九重塔楼给照亮,宛若白昼。
赤羽火凤的大部分灵力都在他的羽翼之上,那看似火焰,实则是用灵力凝聚而成的。
只要稍微一碰,便能将人烧作灰烬,魂飞魄散。
谢伏危面上没什么情绪,就像是往日无数次奉命下山斩杀妖兽一般平静。
周围的冰棱被火光映照着,有一部分慢慢化成水泽流淌在他的脚边。
他垂眸看了一眼,而后紧握着不知春的剑柄,将剑刃轻轻点在了水面之上。
“水月镜花。”
刹那之间,水面一下子如海浪般涤荡出层层汹涌,又一层一层凝成剑意,铺天盖地般往半空之上的陆岭之压了过去。
那水本该柔软不已,可一加上不知春的剑气,不仅是水浪,就连水波水珠都如剑刃般锋利。
如千万银刃往少年的周身刺去。
陆岭之的身上被伤到了几处,殷红的血迹浸透了衣衫。
他闷哼了一声,连忙往上飞离了些拉开距离,而后羽翼振开,火焰滔天。
火光之中少年的眉眼也被映照着清晰可见。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赤羽火凤的本体真火,哪怕那水泽凝了剑气。
水遇火而灼,两者相互碰触的一瞬,骤然凝成了满天的白雾氤氲。
而这正是谢伏危预料之中的。
四周白茫茫一片,但是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分毫影响。
“咔嚓”一声,一道道冰棱瓦解开来,又凝成了千万把冰剑悬浮在了谢伏危的身后。
“万剑仙宗。”
陆岭之还没有来得及辨别清楚方位,一把把冰剑破开雾气直直朝着他刺了过来。
他想要躲闪,可千万把剑他根本避无可避。
苏灵原本白日雾气弄得分辨不出方向,如今听到九重塔里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下子便找到了他的所在。
那冰剑不仅刺伤了陆岭之周身,最锋利的两把狠狠贯穿了他的羽翼,他从高处落下,被死死钉在了地上。
殷红的血迹与周遭消融的冰雪融在一起,晕散开来的范围极广,宛若血河,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小灵芝!”
苏灵用月见劈开了白雾,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陆岭之瞳孔一缩。
谢伏危听到苏灵的声音后身子一僵,回头看了过去。
然而少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慌忙跑到了陆岭之身旁将他小心翼翼抱了起来。
“小灵芝你醒醒,你醒醒,你别吓我……”
原本疼晕过去的少年听到了苏灵的声音眼睫一动,这才有了些清明意识。
【阿灵,我,我没事。】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
苏灵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也不顾一旁地谢伏危如何反应,伸手想要将刺入陆岭之羽翼的冰剑给□□。
然而她的手刚放上去,谢伏危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师妹,你被他骗了。他是妖修,你不能放他离开。”
苏灵见如何也挣脱不开对方的桎梏后,沉默了一瞬。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青年,神情生冷。
“他没骗我,我知道他是妖修。”
“师兄,你可以放他离开吗?这根骨本就是小灵芝的东西,是昆仑的人将它生生夺去了。他没有干任何坏事,他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也有错吗?”
谢伏危没想到苏灵早就知道对方是妖修,而是竟然还想要让自己放他离开。
他眉头皱得很紧。
“师妹,他是妖修,你切莫被他蛊惑了。”
“这根骨是他的又如何,不是他的又如何?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他们妖修作恶多端,我若放了他离开便是助纣为虐。”
青年以为苏灵是不明白妖修所做的恶行,再加上陆岭之平日与她关系匪浅,这才心软替他求情。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少年用心险恶,对苏灵心存利用了。
“而且他潜入宗门两年,得了宗门真传心法剑术,我更是不能轻易放了他。”
“……所以你今日非杀他不可吗?”
“非杀不可。”
少女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然而眉眼里却没有丝毫暖意。
她手不自觉握紧了剑柄,慢慢起身引剑直直指向谢伏危。
“他是我的朋友,是妖修又如何,魔修又如何?他未伤过人性命,也没做过恶事。在我看来反倒是昆仑的人,你们这些仙门正派先动手伤人,夺了他的根骨。”
“师妹……”
“谢伏危,我与你说不清楚。”
少女将月见往谢伏危喉间又抵近了一寸。
“我和你正好相反。”
“你非杀不可,我非救不可。”
第六十章
陆岭之从一开始打算来九重塔的时候就没打算告知苏灵, 却不想最后阴差阳错还是被她发现跟来了。
不仅如此,谢伏危也在。
少年看着苏灵对谢伏危拔剑相向的样子, 心下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有理智尚存,他不想将苏灵连累进来。
尤其是在周遭的修者都往九重塔方向赶过来的时候。
【阿灵,你,你别管我了。要是早些时候我,我可能逃得了,可是现在我取了妖骨,死生林周围各派的修者都觉察到了正在往这边赶……】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忍着疼痛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谢师兄自然是信你的, 但是他们却不一定。我是赤羽火凤,是当今妖主之子, 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要是, 要是你执意护着我,你也会受到牵连的。】
【你,你现在就当被我迷惑, 受我蒙骗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要这么一口咬定, 到时候他们来了也不会多加责难于你。】
“陆岭之, 要是我是那种背弃朋友的人的话, 我今日也不会跟着你来这九重塔。”
苏灵少有的连名带姓唤了陆岭之, 可见她这个时候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她紧握着手中的月见,抬眸看向任由自己直指着而没有丝毫动作的谢伏危。
“我打不过谢伏危, 这我比谁都清楚。但是我至少能帮你拖延一刻。”
“你现在还动得了吧,要是动得了现在立刻就走, 不用管我。不然到时候他们都过来了,我们两个都别想走了。”
陆岭之的羽翼看着伤得很重的样子, 其实谢伏危并没有下重手,只是用冰剑限制了他的行动,没有伤到要害。
他忍着疼痛用力振动羽翼,还是能够将那冰剑振开。
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羽翼上还流淌着血,一时之间分不清着羽毛还是血,芍药般红艳。
陆岭之虽然很不愿意如此,但是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要是被其他人撞见了那便是人证物证具在,苏灵只会百口莫辩被扣了个勾结妖族的罪名。
他要是侥幸逃出去了,苏灵只要说是自己也感知到了妖气才赶过来便可安然无恙。
谢伏危是不喜妖族,却是不会将苏灵往火坑里推的。
想到这里陆岭之咬了咬牙,展开羽翼试图从这九重塔顶上飞出去。
然而谢伏危是不会伤害苏灵,却也不会眼睁睁放一个妖修离开。
青年一见陆岭之准备逃离,他虽没动,但是不知春是千年灵剑,自有灵识。
再加上它又是斩妖剑,妖在哪里,它都不用谢伏危驱使便能立刻追了上去。
陆岭之刚飞到塔顶,那不知春便“嗖”的一下骤然飞到了他面前。
寒气如凛冬而至,压制着他身上的火焰,倾斜着铺天盖地的剑意将他给狠狠压了回去。
苏灵见了连忙跃起,引了月见落在了不知春上,将它从陆岭之身上打掉。
不知春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只是被剑气振开了一瞬,而后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又回到了青年手中。
苏灵勉强挡得了不知春,却挡不住谢伏危。
他不愿意放陆岭之走,那今日他们谁也走不了。
【阿灵,他们马上要过来了,你别管我了。你快去谢伏危那边,他们来了只会当成是你与他合力诛杀我,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
“你说什么浑话!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和旁人一同诛杀你,我是来帮你出去的!”
苏灵也感知到了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心下着急得厉害。听到陆岭之这样说了更是烦躁,她伸手将少年拽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月见之上隐约有寒光凛冽,那是不知春覆上的寒气。
“谢师兄,我从未求过旁人。今日算我求你了,你放他走吧!”
“你不是想要个对手吗?只要你这一次放了他离开,我以后会好好修行,你想什么时候找我喂剑都可以!我会努力跟上你,成为一个值得你拔剑的对手!”
只差一步便入化神的修者,苏灵和陆岭之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全身而退。
苏灵知道谢伏危这人一向无欲无求,唯一能够让他起点儿涟漪的可能就只有剑了。
最初时候对方之所以和她结为剑侣,无非也只是为了寻一个合心意的对手。
自从问心断念了之后,苏灵虽然能够像普通同门那样对待谢伏危,但是旁的什么瓜葛她从不想沾染分毫。
这一点谢伏危自然知道,不然他为何每一次想要靠近些与少女说说话,她也疏远客气。
苏灵那般不想和自己有瓜葛,如今却为了陆岭之答应了要当他的对手,甚至随时都可以找她。
别说喜悦了,谢伏危觉得心跟浸透在冰水里面似的,没有丝毫暖意。
“我之前为了能时时看看你,求着师父这才得了与你练剑的机会,而且还连带着陆岭之一并。不然你定然不会搭理我半分。”
“如今你竟然主动与我说起,就因为一个妖修……”
青年薄唇微抿,眼眶泛红,不知春剑身上的寒气逼人,将整个九重塔笼罩着宛若寒冬。
“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我不稀罕你因为旁人委曲求全。”
“苏灵,我不会放他离开的。”
“就算日后你不再搭理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依然会杀了他,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谢伏危御空飞到陆岭之的身后,也不顾少女的慌乱,凝了剑气直直往对方身上刺去。
他没有偷袭,只是速度太快了,他们没人能够反应过来,也没人能够避开。
苏灵不知自己这么做了非但没有让他放人,反而适得其反。
陆岭之此时受了重伤,又被斩妖剑给压制着,根本不可能避开谢伏危这蓄力一剑。
“小灵芝,拿剑!快拿剑!”
少年的日晷被不知春打落在了一旁,听到苏灵这话后他什么都不管了,忍着剑气落下的疼痛将手边的剑给拿了回来。
陆岭之刚将日晷拿起,剑刃上赤红色的光亮宛若金乌,他感到周身一片热流流经经脉,将体内的寒气全然驱散。
在一道月白色光亮映入视野后,日晷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引着他过去。
马上就要刺入陆岭之心脏的不知春突然被一道极强的剑气,准确来说是两道剑气给生生弹开。
日晷和月见的剑气这一次竟然完美是融合了,是真正的双剑,不再是之前万剑峰时候那般转瞬即逝。
明月清冷,日光又灼热,冰火之间好似泰山压顶一般骤然往谢伏危身上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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