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躺下后,便将薄唇轻覆在容晞眉心上放的红印,随后语带宠溺地回道:“朕愿意为晞儿忍着。”
容晞却掀眸看了男人一眼。
她不大确信这男人是否能忍得住。
容晞生得绝色貌美,且是那种聪明相的美,看人时若带着怀疑,却似目露精光。
慕淮见此不悦,又问:“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朕,你不信?”
容晞用那副甜柔的嗓子,以极低的嗓音问道:“夫君…你能忍得住吗?”
慕淮深邃的双目微露凶光,又伸手捏她的脸蛋,愤愤地回道:“朕百事缠身,且心系大业,怎能天天都想着这些事?你也太不了解你夫君了。”
容晞推了推他的大手。
慕淮掐她脸时,简直是太疼了。
容晞额上一个红印,梨靥那处又是一个红印,皮肤过于细.嫩,且不可欺捻。
慕淮无奈,暗道真是个娇气的女人。
容晞心中清楚一事,当男人向女人承诺时,在那一瞬,定是出于真心的。
可若真要遇上什么变故,又会将对女人的承诺抛在脑后。
但慕淮这样性情的人,肯跟她承诺这些,容晞已然是很感动了。
她柔声道:“没事的,就算夫君到时真的有其余女人了,也是应当应分,臣妾若真妒忌起来,夫君到时就……”
慕淮倏地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讲下去。
容晞一要讲话,他便眼神凶恶地亲她,边亲着,边道:“朕只要你一个,信不信?”
——“为何不信?”
——“真是个磨人的女人。”
——“就知道磨缠朕。”
容晞实在是被他亲得受不住,嗓音微高了几分,忙道:“信、信、臣妾信陛下……”
慕淮方才松开了她,他用微粝的指腹抚着她的眉眼,眼神很恳切,又道:“我真的只想要晞儿一个人。”
听慕淮没自称朕,反倒是用的我,容晞的双眸不禁微瞪。
“晞儿若很难相信,那朕便用一生向你证明。”
容晞半晌方才重重颔首,低声回道:“嗯。”
而她在这时,却不需要向慕淮证明自己的忠贞。
毕竟在齐境内,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没人敢觊觎她。
便也语带郑重地向男人承诺道:“臣妾也会一直守在陛下身侧,会照顾好陛下,也会将这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慕淮眼神终于温和了些许,他奖赏性地扳着她的脑袋,将她往怀中又拥紧了几分,嗓音低沉道:“真乖。”
容晞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还是声如蚊讷地又问道:“但这几个月,夫君…夫君……”
慕淮会出了她的心思,便将薄唇附于她的耳侧,眉梢轻挑地同她讲了几句话。
容晞听罢,双颊一烫。
“嗯…臣妾知道了。”
容晞心中安沉,在慕淮的怀里渐渐阖上了双目。
可一想起适才的话,却还是在心里埋怨了他一番。
慕淮还是慕淮,他可真够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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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章三年,初春。
去年齐境虽逢大旱,但大齐却并未发生流民无依,人吃人的惨案祸事。
武帝运筹帷幄,亦似是神算般,有着超乎寻常的先见之明。
齐国各郡各县的仓廪早在他初登基时,便提前备好了充足的粮谷,他命当地官员事先修建好的堤梁和水渠也可从无旱之地引水。
原先的户部度支陶畅东巡有功,早便在承章二年年初被武帝慕淮拔擢为大司农。
这陶畅做着自己喜欢的差事,在任期间更是异常勤勉。
他原本就在武帝东巡时,提出了甽垄相齐的代田之法,此法可防水土流失,亦可耐旱抗风,
陶畅同时改良了各地的作物,解决了齐境早春跑墒的隐患。
因而,齐国在逢旱时,损失极少。
而北方的燕国却被涝灾打了个措手不及,国力大损。
承章三年初春,天公作美,齐国大丰收。
武帝嫡次子慕琛,恰逢旱事将毕出世,彼时齐国国运恰有好转。
武帝慕淮宠爱皇后容氏,亦贵其子,嫡次子慕琛满月时,便被武帝封为颍亲王。
皇后容氏之弟为鹘国世子,知其姊平安诞子,便送齐战马数千为颖亲王诞辰礼。
大齐隐隐有盛世之兆,却与邻国邺国不睦。
齐国开朝君主成帝慕祐在中原四分五裂之时,曾与邺朝君主为知交,成帝为诸侯,邺君为其部下。
后邺国君主叛变,于中原自立国家。
承章二年初,邺国君主违背盟约,并未如数交付齐国所需的华绸锦缎。
承章二年末,齐国逢旱,邺国君主却于宴,辱成帝慕祐。
二国接壤之处亦多有争端,武帝慕淮遂欲于承章三年春末伐邺。
春末的汴京烟空气清,云物俱鲜。
容晞活了十八年,却从未出过齐境,她出生时,庄帝已然在位数年,她也只经历过慕淮伐缙的那次战争。
几年前,她对慕淮也只是微有好感,她那时还是他的奴婢,慕淮出征后,她在汴京宫城,就已经无时不刻地都在牵挂着还是她主子的慕淮。
那时她就日夜担忧,生怕慕淮会死在战场上。
虽然慕淮那年归齐后,身上并无大伤,但臂膀和后肩却仍有些小伤,也留了几道疤痕。
如今这些旧伤旧疤早已变浅变淡,快要消弭。
可如今,慕淮又要御驾亲征,这身上难免又会添上几道旧伤。
虽说慕淮是皇帝,纵是御驾亲征也有万人护着,但慕淮的性情容晞清楚,他绝对无法忍受躲在他人的庇护下,定是要冲上前去同邺国的主帅厮杀。
再一想到,他这番伐邺,少说也要用个数月。
容晞清楚两国的实力,齐国若攻不下邺国,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撤兵而返,她若和两个孩子一直待在汴都,是很安全的。
但与其在汴日夜牵挂着慕淮,她倒很想同慕淮一同上战场。
可在慕淮的眼中,她就是个娇弱易碎,吃不了任何苦的女人。
还有不到五日,慕淮便要率军离汴,容晞近日心情格外的沮丧,亦总是会梦魇。
丹香见容晞站在书案旁已有良久,却一直在凝神静思,也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惦念皇上的安危。
——“娘娘,小太子过来了。”
丹香的思绪打断了容晞的思绪,她话刚落,慕珏便进了书房。
慕珏刚满三岁,慕淮便迫不及待地将相国严居胥拜为太师,待他每日下朝后,便要到东宫为慕珏开蒙。
慕珏进椒房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向容晞请安。
他小小的一只,却穿着华贵的锦衣,头发刚养到可束发的程度,还不可戴过沉的金冠或玉冠,只单用了小巧的犀玉簪束发。
慕珏的表情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个小大人似的,嗓音却是奶声奶气的。
他边向容晞揖着礼,边道:“儿臣问母后安。”
容晞一看见慕珏,眸底便温和了不少。
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询问道:“今日同太师治学,可还疲累。”
慕珏一本正经地答:“回母后,儿臣不觉疲累。”
容晞微抿着柔唇,无奈地回道:“珏儿回母后话时,可以不用这么严肃的。”
慕珏表情未变,语气反倒是比之前更严肃了,回道:“儿臣知道了。”
容晞只得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气温和道:“罢了…你去看看你弟弟罢。”
去看慕琛前,慕珏还同她揖了个礼。
容晞见此无奈摇首,暗觉慕珏真是越来越像慕淮了,长得像,性情也像。
他对他这个母后是恭敬万分的,但容晞最是了解自己的孩子,慕珏实则在私下,性情也是稍有乖戾,喜欢同人斗狠。
慕琛虽年岁尚小,但却一直是个性情温和的孩子,容晞总觉得,或许是因为怀慕珏时,慕淮待她仍很凶蛮,这孩子的性格才会同他爹一样。
而怀慕琛时,慕淮却对她很温柔,他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所以慕琛虽仍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却仍能让人看出,他将来会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好在慕珏对自己的弟弟并无任何排斥,每每来椒房宫后,便踩着摇篮的横木,亦探着小身子,用拨浪鼓逗弄着慕琛。
容晞刚想着去内室陪陪两个孩子,耳畔却倏地想起了金属甲片微微碰撞的声响。
她面色微变,待转过身后,便见刚从军营回来的慕淮并未卸甲,仍穿着那身玄铁甲胄,阔步进了内殿。
他手持着凤翅兜鍪,脚踩云头乌皮战靴,墨黑的锋眉蹙着,瞧上去英朗又飒然。
慕淮身上虽无那次从缙国回来时,带着刀痕和血污。
可眼前的他,却足以让容晞心生震.颤。
阖宫诸人总说皇上要打仗、要伐邺。
可事到如今,直到看见慕淮穿上了甲胄,容晞心中方有了实感,却愈发恐慌了起来。
她真的放心不下他。
她一定要想法子让他带她一起上战场。
第93章 补更
暮色四合,落日余晖透过格栅楞窗倾泻进室。
那缕柔和的暖芒打亮了慕淮的半边身子,他的玄铁甲胄也泛起了淡淡的光晕。
男人的眉眼依旧深邃矜然, 他身上穿得是帝王甲胄,被匠人设计得也自是异常华贵,护肩上也用纯金镂刻着狰狞的睚眦。
可这甲胄明明是新制的,上面却有一道刀痕。
容晞看清那道刀痕后, 心中不免一惊。
她用纤白的手抚过那刀痕, 一贯甜柔的嗓子竟隐隐透着几分怒气, 声音也微.颤了起来,问道:“夫君的护肩上, 为何会有刀痕?”
慕淮不以为意,见四下并无宫人,便将大手覆住了女人的小手,置于唇畔啄了一下。
小皇后大了两岁,模样愈发秾丽, 可谓尽态极妍。
她梳着高髻,簪着频伽神鸟卷草发簪,瞧着下巴极精巧尖细。
大红色的鞠衣若要旁人来穿, 便是俗气。
她穿, 则是雍容国色。
慕淮原本冷峻的眉眼, 渐变得温和。
——“王家那几个小子都大了,朕便同他们比试了一番。”
容晞一怔,且有些难以置信。
她去年出月后,慕淮带她出宫玩乐过几次, 她是见过王家的那些儿郎的。
他们虽都是岁数尚小的少年, 可看着都很壮实, 若真抡个拳头过来,可够一个青壮男子受的了。
容晞微抿柔唇,复关切地又问:“几个人啊?”
慕淮嗓音温淡地回道:“朕记不大清了,也就六七个人罢。”
容晞难以置信:“六七个?他们…他们都持兵器了?”
慕淮弯指,刮了下她的鼻子,无奈摇首道:“这又有何妨?”
王家那几个小子,虽然争气,但几个人加在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几个小子起先还不敢下手,还是他命他们主动攻击,别留情面。
其中武力最强的是王忻,也是他才能近得了他的身,亦用刀划过了他护肩上的睚眦。
慕淮正觉王忻有两下子时,他却立即跪在地上认罪,还说什么无意冒犯圣上,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属实没劲。
还是上战场真刀实枪的厮杀有意思。
慕淮见女人惊诧,又添了一句:“这真的没什么…你没上过战场,有些事自是不知道。朕的铠甲严实,刀枪不入。可一般步兵的甲胄有的地方并不是铜铁所制。敌军往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能把那兵士的肚肠给捅.出.来。”
说着,还持着腰间别着的刀,同容晞比量了一下。
容晞一想到这种画面,眼中登时就蔓上了一层雾气。
战场之上,确实是刀剑无眼,可她一点都不想让她的芝衍受伤。
慕淮暗觉这句话应该能让女人好受些,可却没成想这女人的眼睛竟是红了,变得泪眼灼灼的。
他忙要伸手去为女人拭泪,容晞却别开了脸儿。
这时,慕珏突然冲了过来,用小身子挡在了容晞身前。
他咬着小牙,恶狠狠地道:“不许欺负我母后!”
这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慕淮见状也沉了眉眼,语气微沉地回道:“朕没欺负你母后,你别在这儿捣乱,上一边待着去!”
容晞渐渐止住了泪,轻声对慕淮道:“夫君…你对珏儿温柔些。”
慕淮的左手持着沉重的兜鍪,听罢容晞的这番话,险些便要将这兜鍪往里按出个凹印来。
慕珏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这小子跟他母后一样,从前容晞护犊子时,也是这般模样。
容晞这时微微俯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同慕珏平视,又柔声道:“你父皇没欺负我,是母后自己伤感,不怨你父皇的。”
慕珏这时方才松开了她,待将他皇帝老子晾在一边后,他又用小奶音问向容晞:“那母后是因何而泣?”
慕淮微抿薄唇,他也想听听容晞哭泣的缘由。
容晞回道:“你父皇要出征打仗,母后放心不下他…这才哭的。”
慕珏回过身,看了慕淮一眼,又道:“既然母后放心不下,就让父皇带着你一起去罢。听严太师讲,两军交战时,各自的大营中都会有驻守的兵士,待父皇打仗时,母后你若待在营中,是很安全的。”
慕珏早慧,年岁尚小便能说出很完整的话,且条理清楚。
慕淮低眉看了儿子一眼。
严居胥应是不会主动跟他讲起这些,慕珏也是担忧他的安危,这才向严居胥询问了这些事。
“那母后随父皇出征,珏儿该怎么办?母后…母后也放心不下珏儿和琛儿。”
慕珏语气郑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回道:“儿臣会照顾好弟弟,母后放心随父皇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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