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韩同知是寒门子弟出身,虽然如今做了官,但家底并不丰厚,素日里除了去别人府上做客之外,是极难见到这等名贵的花卉的。墨竹说的这几样花,他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花,没想到,他这女儿竟一下子种了这么多盆。
“既然这些花这样珍贵,是该全部带走,不过其余的花……”
墨兰笑吟吟上前,接过话头:“回禀老爷,其余的花,亦都价值不菲。譬如此花乃是素心腊梅,此花是骨里红梅,此花是绿萼……”
韩梦沁栽种的花,除了用来入药的之外,以梅、兰、菊和牡丹中的珍稀品种为主。
因开花时节不同,有些花还未开,但单看这些花的长势便可知,这些花被养得极好。
这些花,不需要墨兰多说,韩同知也知道其价值。
韩同知:“……”
没有想到,他这女儿,竟有这样的能耐!若是将这些花全部卖出去,韩梦沁只怕比他还有钱!
韩同知终于收起了对他这久未谋面的长女的轻忽之心。不管怎么说,单凭这手养花的技术,她就值得他的重视。
墨兰和墨竹对视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笑意。
对于给韩同知的这个下马威,她们显然是满意的。
小姐说了,她们回韩府,是去享福的,可不是去受罪的。既如此,让韩府上上下下的主子们知道她们小姐的厉害,很有必要。
珍贵的花儿太多,不能挤着不能碰着,最后的结果是,韩同知又去找了五辆车来,才把这些花全部都给运回去。
一行六辆车在街道上行驶着,这场面看起来还是颇为壮观的。
百姓们见了,议论纷纷:“这是哪家的贵人出行了呀!”
“打头的那辆马车我认得,那是韩同知府上的马车!那马车上坐着的,正是韩同知!”
“他身边可还坐着一位小娘子呢,那小娘子莫非是韩同知家的女公子?”
“这不对啊,韩同知家的女公子才刚刚十岁,车上这位小娘子已经快及笄了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车上那位小娘子啊,八成是韩同知的长女呢。听说,韩同知对这长女甚是不喜,早早便把她打发到了尼姑庵中,不闻不问。这两天却不知是为何,又巴巴地派人去接她,真真让人弄不明白。”
“从前韩同知那样宠家里头那位女公子,如今,韩同知的长女被接了回来,这韩家,怕是有的好闹腾了……”
百姓们说得没错,早在韩同知命人行驶着六辆马车一路招摇过市的时候,韩太太就得到了消息。这韩太太也不是旁人,就是当初与韩同知-偷-情的寡居表妹。
在得知韩同知为了接回韩梦沁,竟弄出这样大的阵势后,韩太太差点儿撕坏了手里的帕子。
韩太太身边的老妈妈对自家主子道:“太太,咱们定要给那韩梦沁一个警告,让她明白,这韩府里,是咱们说了算。”
“那是自然!不打压一下她的气焰,只怕她就要爬到我头上去了!”韩太太眯起了眼:“这丫头若是乖顺,自然最好。若是不乖,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当韩同知带着韩梦沁回府的时候,韩太太和女儿韩梦菱穿着盛装候在大门前。
“老爷回来了?”韩太太笑得温柔而贤淑。
“爹爹,爹爹,菱儿想你啦!”韩梦菱扑上去抱着韩梦沁的腿撒娇。
见了娇妻爱女,韩同知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他摸了摸女儿的头:“菱儿今日在家可有乖乖听话?”
韩梦菱骄傲地将小下巴一扬:“那是自然,菱儿最乖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越发显得韩梦沁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韩太太才像是刚刚看见马车上的韩梦沁似的道:“这便是大姐儿吧?方才我和菱儿忙着跟老爷说话,竟是没注意到你,真是对不住。”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她眼中却写满了明晃晃的挑-衅。
“大姐儿放心,日后你回了韩家,我身为当家主母,必会好生照顾你,不会短了你的用度。”
这话是在暗示韩梦沁,日后韩梦沁的一应吃穿用度,都归她管。
说完,韩太太又抚了抚头上的碧玉玲珑簪:“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打扮得这样素净可不行,赶明儿我派人给你送些首饰,你好生打扮打扮。”
韩太太和韩梦菱穿着打扮精致而考究,韩梦沁却只着一身粗布衣衫,对比十分明显。
这话让韩同知听了,只会觉得韩太太是在关心韩梦沁,可韩梦沁看得出来,韩太太这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想激怒她,好让她当着韩同知的面发火。
这种把戏,数年前,丁媃还未与韩同知和离时,还是府上表小姐的韩太太就使用过。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不巧的是,韩梦沁的记忆力极好。
既然韩太太这样希望她做些什么,她又怎么能让韩太太失望呢?
“既然太太这样说了,那不如请太太先把我母亲的嫁妆全部还给我吧——比如太太你头上的这支碧玉玲珑簪,就是当年我母亲出阁时,南安县主赠予我母亲的。还有妹妹头上这对儿金玳瑁,是我外祖父特意为我母亲打的。”
“父亲为官这么些年,想来不至于短了太太的用度。太太应该不至于要靠着我母亲的嫁妆过日子吧?”
此话一出,韩同知和韩太太齐齐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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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韩太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大姐儿,这首饰并非是你母亲的陪嫁,而是老太太赏下来的。”
“太太的意思是,挪用我母亲嫁妆的不是你,而是祖母?荒谬,谁不知道祖母向来最是俭朴,从不戴那等名贵的首饰,也不许旁人戴。她又怎么可能霸占了我母亲的嫁妆,然后赏给太太你?”
韩梦菱本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很不感冒,如今见韩梦沁责问自己的母亲,越发不满了:“这碧玉玲珑簪和金玳瑁外头也不是没有,你凭什么张口就说这是你母亲的呀!”
韩梦沁闻言笑了:“太太和妹妹许是不知,我母亲向来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是以南安县主在赠簪时,特意命人在簪子上刻了我母亲的名字,那名字藏在极隐蔽的地方,寻常人都不会注意。”
“还有那对儿金玳瑁,我外祖父在将之送给母亲的时候,也刻上了他老人家常用的标记,寻常人是模仿不来的。”
“太太和妹妹若是心存疑惑,不如把碧玉玲珑簪和金玳瑁取下来,让我一验究竟,如何?只是,若是查明了此二物是我母亲所有,还请太太和妹妹将我母亲的东西还给我!”
韩太太和韩梦菱闻得此言,立刻迟疑了起来。
她们若是不将这两样东西取下来给韩梦沁看,倒显得她们心虚似的,可她们若是把这二样东西交给了韩梦沁,最终又被发现这二样东西确实是丁皇后的嫁妆,那她们可就颜面无存了。
“太太怎么不说话了?这事儿到底该怎么样,还请太太拿出个章程来才是。”
韩同知见韩家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顿时觉得躁得慌:“行了,有什么事,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也就是了。哪有在大门口就嚷嚷开的道理?”
韩家并不富裕,对于韩老太太和韩太太用丁媃留下的嫁妆贴补家里之事,韩同知隐约是知道的,但并不曾过问,只作不知。
可现在,这层遮羞布被韩梦沁当众扒了下来,韩同知心中很是不悦。他既怨韩梦沁不给家里留颜面,又怨韩太太,明知道今日他要接韩梦沁回来,怎么还刻意戴了丁媃的首饰出来招摇过市,这不是自个儿将把柄递给丁媃吗?
韩梦沁讽刺地看了韩同知一眼,现在知道要面子了,之前怎么净做不要脸的事呢?
韩家一行人进了门后,韩同知便虎着脸对韩太太道:“瞧你做的好事!丁氏……丁皇后虽与我和离了,但她留下的嫁妆都是要留给沁儿的,你如何可以占为己有?还不快快收拾了出来,全部还给沁儿!”
说着,韩同知又和颜悦色地对韩梦沁道:“沁儿,这愚妇的所作所为,爹先前并不知道。如今爹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爹定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那我就等着爹为我主持公道了。无论如何,阿娘的东西总不能让人糟蹋了去,否则,若是阿娘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韩梦沁意有所指地道。
她才不在乎韩同知到底知不知情呢,反正她只要一个结果。这些人吞了她娘亲的东西,必须全部给她吐出来。
“这是自然,你只管放心吧。”韩同知擦了擦额上的汗。
侵-占皇后的东西,这罪名可不小。
恰在此时,一个名唤莺歌的丫鬟迎了上来:“可是大小姐回府了?老太太方才就在念叨大小姐了,让我们一见了大小姐,立刻把大小姐带到她老人家跟前呢。大小姐,且跟奴婢走吧。”
韩梦沁见着丫鬟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之色,就明白韩老太太八成没安什么好心。
尼姑庵里韩府距离不近,韩梦沁与韩同知这一路赶回来,已是颇为疲乏了。结果,韩老太太竟连个整顿的时间都不给韩梦沁,就急吼吼地把人叫过去,多半就是想折腾韩梦沁。
韩梦沁想起,从自己幼时起,韩老太太似乎一直都不喜欢自己,见了自己,总是板着脸,用严厉的声音告诉她,不许做这,不许做那。
韩老太太原先不给是个普通的农妇,皆因供出了韩同知这么个做官的儿子来,这才享起了福。
当初,韩同知与丁老爷子有一段师生之谊,丁老爷子因看重韩同知的人品才华,这才将爱女丁媃嫁给韩同知。
彼时,韩同知还没有做官,身上只有举人的功名。丁媃嫁给韩同知,真真是下嫁了。
因这缘故,韩老太太在丁媃面前,一直摆不起婆婆的款来,对于丁媃所生的韩梦沁,韩老太太自然也喜欢不起来。更何况,韩老太太一直嫌弃韩梦沁不是个男孩儿,还被丁媃养得那样金贵。
丁家未倒台时,韩老太太不管心里头怎么想的,对韩梦沁至少面儿上还能过得去。丁家一倒,她立马就恢复了真正的嘴脸,对丁媃和韩梦沁母女横挑鼻子竖挑眼。
韩梦沁对韩老太太,可没有任何好感。
“我这才刚回府,身上还沾着灰呢,就这样去见祖母,是极失礼的。你去跟祖母说一声,待我沐浴更衣完毕之后,再去给她请安。”说着,又问韩同知:“不知父亲为我准备的房间在哪儿?我尽快收拾好了,也好早点去见祖母。”
韩同知闻言皱起了眉:“你祖母既然让你去,你就先去给你祖母请个安吧。自家人,不讲究这些。”
“可我担心,我若是傻乎乎地听了祖母的话,前脚刚进了祖母的屋,后脚就被府里头的下人们编排,说我不讲究呢。”
韩老太太并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
自韩梦沁五岁那年丁家倒台,到九岁那年被送去尼姑庵,韩梦沁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无数委屈。
韩梦沁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自认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韩梦沁想了想,对身边的丫鬟墨兰吩咐道:“去,跟祖母请示一下,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办。我胆子小,没有祖母的首肯,我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墨兰领命而去,不多时,她便回来了:“回禀小姐,奴婢没有见到老太太,老太太她正在小憩呢……”
韩梦沁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就知道她这祖母不会安分!不过,颠来倒去都是那么两三招,她这祖母就不嫌腻吗?
既然她这祖母还不死心,想要拿捏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如今,是韩家求着她回来,不是她自己要回来!她回来,可不是受气的!
“既然祖母还在小憩,我若是过去了,岂不是只有在门口等着?我跟着父亲大老远的从尼姑庵回来,祖母定不会这样不体-恤!定是你们这些下人自作主张,想要陷祖母于不义!墨兰,墨竹,给我掌嘴!”
“是!”两名丫鬟脆生生地应了,墨竹走上前擒住莺歌,让她动弹不得,墨兰则高高扬起了手,眼看着就要挥下——
“且慢!莺歌再有不是,也该由你祖母亲自教导才是。你一个做小辈的,怎可处置长辈身边的人?”
若是真让墨兰这巴掌挥下去,打的可不止是莺歌的脸,更是韩老太太的脸啊!
“父亲此言差矣,这莺歌故意败坏祖母名声,离-间我与祖母的子孙之情,我若是处置了她,祖母想来定会赞同我的。我就是要让府里头的下人都看看,陷害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好让她们不敢再犯!”
除非韩老太太愿意承认她就是故意想折腾韩梦沁。否则,既然如今被揪住了小辫子,也只能把过错都推到丫鬟身上!
……
韩老太太刚睡了一觉起来,觉得神清气爽。
只要一想到那个让她厌恶的女人的女儿还在外头等着,没有她发话,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她就觉得开心。
“什么时辰了?”韩老太太问身边的大丫鬟莺啼。
“回禀老太太,现在是酉时了。”莺啼道。
还早呢,让那韩梦沁继续等着吧!
韩老太太对莺啼吩咐:“去,给我端一碟子云片糕上来。”
她如今上了年纪,越发爱吃甜腻软烂的东西。这云片糕就是她素日里最爱吃的糕点之一。
“是。”
韩老太太常吃的点心,小厨房是早早就备好的。没多久,莺啼就端着一碟子云片糕递到了韩老太太的跟前,顺带着还沏了一壶解腻的茶。
却在此时,外头的小丫鬟急声道:“老太太,不好了,莺歌姐姐的脸被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给打肿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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