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瞳要是知道会被这么多人围观,绝不可能跟肖来喝什么东西。
Robo+挑战赛是云图赞助的重要赛事之一,优秀的架构方案可以投稿会议论文,因此研发一组的骨干齐聚会场。
一帮人正在聚众讨论,今年有哪些值得关注的新热点。
突然肖推门进来,躬身行了个十八世纪脱帽礼:“列队,奏乐,欢迎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在场有些人前一天晚上已经见过沈瞳,纷纷起身打招呼。
其中一个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热情得异乎寻常:“嫂子,你好,我是小黄!”
沈瞳整个人震惊——好的小黄,你可以是小黄,但谁是嫂子?
“嫂子”一词激起千层浪。
几个坐在角落专注敲键盘的人也转过脸。其中有个短发女生,眉目俊俏颇似乔琪,神情却比乔大傻清冷许多,嗓音也是清淡系:“M的女朋友?”
这是这两天组内的热议话题。
肖作为目击者之一,把刚学会的中文词胡乱往人身上贴。
什么“萌神”“人间爱丽丝”“吃可爱长大的”……勾起了无数的好奇心。
如今真人摆在面前,大家难免会有点心理落差——
小姑娘打扮得极为朴素,长刘海遮住半张脸,丑是不丑,总觉得缺了点神采。
反正,不怎么配得上M神。
沈瞳感着冒,又是昏沉,又是窘迫,没想到会被带来示众。
她尴尬地直摆手:“不是,我是叶延舟的同学,好多年没见了,昨天碰巧遇到而已。”
能管Marsh叫叶延舟的人本就不多,这么一说反而透着亲近。
小黄立刻兴奋:“嘿嘿,老大什么时候往家带过同学,别说女的,男的也没有,而且大半夜的……”
“蛋黄,女生面前能不能讲点素质?”
“哥一贯有素质啊!霜霜都从来不嫌弃我呢,是不是,霜霜姐?”
焦霜霜就是那个短发美女。
她头也不抬,随意敲了几下键盘,直接报出了沈瞳的出处:“你是S理工的?今天你们学校表现挺不错。”
“哦那个卷发哥们!还表演了一套现场调代码,是有两把刷子,霜霜姐看上了?招进来呗。”
“看学校背景,估计基本功够呛。”焦霜霜摇头,“而且肯定过不了简历初筛。”
其实她是就事论事。
云图创新的简历初筛,曾以3000:1的恐怖记录上过头条新闻。能进最终面的,谁不带着金光闪闪的名校背景。
然而沈瞳还是被戳了心。
她忍不住反驳:“林佳师兄每年至少要写几万行代码。”连她都坚持每天写半小时到一小时,在算法论坛小有名气。
“不代表基本功就扎实,如果封装的好,几万行可以精简到几千行。”
“学校好坏,也不代表基本功扎实与否。”
“所以我说的是‘不一定’,而不是‘一定不’。从概率上看,名校有更好的教育环境,更容易培养出良好习惯。”
这话沈瞳无法反驳,但她还是想替风狐战队多说两句。虽然只跟他们一起打过一场比赛,但她看到了不输于人的热血和奋进。
沈瞳:“S理工能打进前八,已经证明了战队的实力。”
焦霜霜挑眉:“挑战赛只是试水,期待你们的战队在接下来的锦标赛上,进一步证明自己。”
焦霜霜白长了一副美人皮囊,芯子里装的却是个钢铁直男,最擅长把天聊死而不自知。几句大实话一说,聊天氛围已然并不轻松,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好在这时候,肖端着煮好的咖啡出来:“哎,总算见到了,舟舟的初恋,果然是个小美女,难怪我会输。”
焦霜霜无语:“你都没上过场,谈什么输赢?”
肖捂住心口:“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瞳茫然:“什么初恋……?”
肖:“就是舟舟念念不忘的小仙女啊,有次把他灌醉,好容易才问出来。”
沈瞳:“……不是我。”
肖:“同桌,班花,高中同学,不是你吗?”
三个限定词只对了一个,沈瞳摇头:“我们是初中同学。”
“唉?”肖的蓝眼睛迷茫了一瞬,遗憾道,“所以这千古之谜,还是个谜啊……”
老外聊起初恋和ex,就像聊昨天吃过的餐厅一样自然,在场其他人却不做如是想。
外号“蛋黄”的男生暗地里踢了肖一脚,赶紧岔开了话题:“你不是早就认清这个残酷的事实了吗?现在更没戏了。嫂子,咖啡加糖吗?”
沈瞳接过糖包,神思略有些出离。
棉花糖弟弟谈过恋爱吗?什么时候的事?似乎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遥想当年,他们无话不谈,她连他妈妈留给他的银行卡密码都烂熟于心。
只是几年不见,居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一集?
时间和距离确实冲淡情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明天中午前排留言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孙靛露、投怀送抱的耳朵 1瓶
第12章
沈瞳没有逗留太久,在Marsh回来之前,便匆匆告别离开。
不知为何,这天她的情绪前所未有地低落,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感冒实在来势汹汹。
医务室给量出一个39.5度,吓得立刻给她挂上了水。挂完又直接开出了三天的假条,遣她回家密切观察。
虽在同一座城市读书,沈瞳却不常回家。
一来是学业繁忙懒得来回奔波,二来是不想扫到她妈更年期的台风尾。
只是她这次病得厉害,难得有了倦鸟归巢之心。
巢里却不见得有多舒坦。
落雨天,空气暗沉沉的,瞳妈在客厅玩手机,瞳爸把自己藏在书房。中间隔着一道门和满屋子低气压,不知又在置什么气。
沈瞳在玄关略站了会儿,开口喊了一声“妈”。
女王大人心情不佳,不咸不淡应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都没准备你的饭。”
沈瞳去厨房倒了杯水,窸窸窣窣抠出两颗感冒药:“不用了,我没胃口,不想吃。”
瞳妈扫了她一眼。
小姑娘瘦伶伶站在厨房门口,刘海长而凌乱,看起来十分没精打采。
她立刻忍不住说嘴:“看你人瘦毛长的样子,这么大个姑娘了,也不懂得穿衣打扮。还有你那个刘海,一点也不大方,讲多少次额头要露出来,光光净净的才显得精神。”
瞳妈自己确实是个讲究人,就算随意歪在沙发上,也是一幅神气活现的美人月份牌。
不过她的面相,也是照着民国画报的风味来长,细细挑挑一双吊梢眉,眼风随便一扫,就能叫人俯首称臣,美得有点杀气腾腾。
沈瞳从来不敢和女王顶嘴,闷头不语喝她的热水。
每次回家她妈就把嘴长在她身上,东挑鼻子西挑眼。
以前她还能靠成绩优异做挡箭牌,现在只能光头迎上,让她妈数落个痛快。
说起瞳妈这辈子,也是有太多的意难平。
毕竟年轻时出挑过,在S市文工团那种百花齐放的地方,也是数得出来的人尖子。
早年由她领舞的《春江花月夜》,从地方跳到了中央,首都剧院的舞台都登上去过。报纸大篇幅地称赞“国色”,追求者从城南排到城北。
不过面对众多选择,瞳妈拿出了文艺工作者的清高傲骨。完全不耽富贵,照心意挑了个英俊儒雅的大学老师。
牡丹落在了寻常百姓家。
可后来让她着恼的,便是这“寻常”二字。
时代变得太快。当年许多令人高看一眼的职业,渐渐不再像过去那般清贵。
尤其在S市这种市场先行的沿海大都市。房价一日千里,物价水涨船高。二十多年过去,瞳爸从讲师升到了教授,工资却没升多少,日子反而越过越紧巴了。
尤其耐不住跟人比。
当年一同进团的小姐妹,选择嫁了个财大气粗的包工头,一度被瞳妈明里暗里嘲讽个不停。
除了钱还有什么可图?
结果二十年过去,人家成为上市房企的董事长夫人。
朋友圈里成天花样翻新,不是塞纳河边品酒,就是法云安缦听禅。反观她自己,住着九十年代的老楼,穿着过季打折的衣服,一年到头出不了一趟国。每次聚会出门前都要头疼好久,总觉得自己瞧着寒碜。
偏她还不肯服输,回回打扮一新,摆出教授夫人的派头,卯足精神去参加姐妹团的聚会。
“前天跟你沈阿姨吃饭,听说蕾蕾回国了?”瞳妈开始发难。
“嗯。”沈瞳垂下眼。
“你们还常联系吧?”
“联系。”
“都是同学,没事经常聚聚,将来也算你的人脉。”
“知道。”
“申请出国的事多找蕾蕾聊聊,她比较了解情况。”
“哦。”
瞳妈最不耐烦看到沈瞳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和她爸一根同源的闷葫芦,她花了十几年努力把沈瞳改造得活泼外向。谁想读了几年大学,又倒退了回去,越看越不上台面!
“你除了学习,也要学着打扮自己。将来不管考学还是工作都需要面试的,外在也很重要。
你看人蕾蕾,这方面就比你强多了。听说人家光拍自己化妆打扮的视频,一个月都有好几万广告费。
而且你也不小了,还这么不修边幅,怎么谈男朋友?
现在剩女那么多,你得随时留意着,遇到合适的别错过了。”
这次沈瞳连哦都懒得哦了。
当年严禁早恋的是她,大学不让急着恋爱的也是她。临近毕业突然着急的还是她,好像男朋友就存在图书馆里,拿借书证就能借出来。然后努力刷一遍题,就能获得满分的婚姻。
要真的这么容易,怎么她自己每天生那么多闲气?
瞳妈还在继续叨叨:“也别在自己学校找,三流学校出来的能有什么前途?还不如看看你们重点高中的同学。
对了,以前你们班那个状元,我觉得就很不错,小伙子一表人才,当年看着就不一般。
所以说找男朋友和投资股票一样,讲究眼光和机遇……”
沈瞳在她妈说话时会习惯性放空,听到这里终于能对上一句:“妈,当年他送了我一束花,你特意往他家打电话,说人小小年纪思想下流,自己不想好还要带坏女同学。”
瞳妈噎住,表情之精彩,值得留下影像记录来反复观看。
沈瞳快速喝完杯子里的水,打算趁她妈空血空蓝,迅速躲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瞳爸循着娘俩的说话声踏入了战场。
敌手一旦出现,火.药味立刻爆棚,瞳妈冷哼一声:“唷,大教授可舍得出门了。”
瞳爸不搭腔,只朝沈瞳问话:“瞳瞳回来了?吃过饭没?”
这两口子吵吵嚷嚷许多年,大多数时间都是瞳妈占上风。
瞳爸一个温和寡言的学者,面对小自己十来岁的娇妻,总是能让则让,随便她怎么发作。
有时候瞳妈胡闹起来,连沈瞳都看不下去——实在惯得不成样子!
果然瞳妈柳眉倒竖,当场摔了手机:“沈明飞你什么意思?跟你说话当没听见?日子还过不过了?”说罢脸一埋就开始哭。
沈瞳很不落忍地移开了目光。
一上来就是眼泪攻击,后面剧情还有什么悬念?肯定是要风得雨。
谁知这回她猜得不做准。
瞳爸没急着割地赔款,只是脸色僵硬道:“别闹了,那么多年不联系,哪那么容易接上话。”
“就不能想办法主动接触下?就你知识分子清高?我嫁你图到了啥?自己闺女你不能上点心?”
沈瞳听半天才明白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也是那天和闺蜜团吃饭,瞳妈听说葛芸蕾暑假要去“青翎资本”实习,当即便动了念想。
留学政策她也研究了挺久,要申到Y国名校,本科期间的实习经历非常关键,于是便厚着脸皮问蕾妈实习要怎么申请,可不可以帮忙托个关系。
蕾妈当时一口应承,但不用说也知道,这只是口头客气。
两个女人互别苗头了大半辈子,年轻时候争领舞,老了之后比闺女。好容易这些年葛芸蕾比沈瞳出落了,怎么可能让瞳妈找补回去?
瞳妈愁得要长皱纹,回来跟瞳爸唠叨了好半天,结果居然真有那么巧的事,青翎的创始人是瞳爸的小学同学!
“您大教授的尊严值钱,我的脸皮就论斤卖吗?”瞳妈眼泪掉个没完,“开口求人我乐意吗?那是你亲闺女!你就乐意看她这辈子没个出息?”
这话可真诛心,一诛诛了他们父女俩。
沈瞳默然无语,头疼得更厉害。
只听他爸在那边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他不愿意,只是三十多年没见,就算要恢复联系也得花费一些时间,更别说人家金融圈顶天的大人物,未必记得自己这么个老同学……
瞳妈继续嘤嘤。从“沈瞳小时候有次肺炎差点交不起医药费把娃都烧傻了”,说到“每次姐妹聚餐都拎同一个名牌包把脸丢完了”,总之就是不称心,不安逸,全世界数她最委屈。
沈瞳头大如斗,不动声色给她爸递了个抚慰的眼神:老沈同志,娶媳妇真的不能只看脸,光漂亮有用吗,你瞅这闹心不闹心?
瞳爸对上沈瞳的眼睛,有志一同地叹了口气。
扫了沈瞳两眼,瞳爸突然觉出不对,手往闺女头上一摸:“哎哟,怎么这么烫!”
“没事,就是有点感冒。”沈瞳话音未落,被她爸直接拎去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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