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去了新学校,就把它给忘了。”
叶延舟赤脚蹲在沙滩上,刘海被风吹得凌乱,是他少年时代的模样。
模样中还有点委屈,和胖达并肩坐着,从姿势到表情都迷之相似。
“我也不知道它还会回来啊……”
“它一直记得你。”
沈瞳也不知道这种控诉式的氛围从何而来,但她确凿地心虚了。
轻轻捧住狗狗的脸,她哄道:“胖达乖,以后再也不分开啦!”
“拉勾,”少年抓住一只毛爪子递来,“不能骗小孩。”
沈瞳无语地握住狗爪,到底谁是小孩……
有人酒后吐真言,有人酒后露真相。
谁能想到,只需浅浅一杯鸡尾酒,就能化去Marsh大神冷峻的画皮,还她一个亲切率真甚至还有点黏人的棉花糖弟弟。
但她宁可他披好自己生人勿近的那张画皮……
有些行为举止放在小孩子身上正常,发生在成年人之间却不怎么妥当。
他们曾经手拉手躺在天文馆的平台上看星星,不代表现在也可以拉手……躺在沙滩上……看星星……
叶延舟不管不顾,任性地拉着她一起躺着看天。
沈瞳浑身不自在,躺了一会儿,抢回自己的手,坐起来从包里掏出另一个收纳袋,铺平放在脑袋下面,再小心翼翼躺上去。
叶延舟笑得直拍地。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他也坐起来,下巴放上膝盖,看着她自顾自笑。
笑了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拽掉了她鞋袜,握住她足弓用力一摁。
沈瞳猝然发出哀嚎。
这一声出现在如此暗夜,孤男寡女的场合,简直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意味。
以至于她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一圈,确定附近除了一只好奇的牧羊犬,确实没有其他听众。
“先天不足还非要跑。”
叶延舟手法娴熟,也是多年前练出来的童子功。
以前他时不时就去沈瞳家蹭吃蹭喝,大姐大心安理得拿他当苦力。
每次跑完中长跑,都要指挥小弟替她按摩足弓,她有轻微的扁平足。
今天一天运动量不小,站了半天脚确实也很酸……
但今非昔比,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她实在没法坦然接受他的服务……
“很多运动员都是扁平足……”她小声争辩,扭动脚趾从他手中挣开,红着脸远远跑来了几步,“不准过来,不准再拉我手,你刚摸过我的脚!”
然而酒量很差的人根本不可理喻。
叶延舟俯下身,对着她的身后打了一声唿哨。
牧羊犬一跃而上将沈瞳扑翻,男生顺势蹲下,两手捧住沈瞳的圆脸一通搓揉:
“有没有天理,那是你自己的脚。”
有没有天理……沈瞳呼吸停滞……
同样的动作,同一个人,为什么当初她能跳起来和他打成一团……
现在却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连脑浆都煮成了糊?
……
沈瞳被一人一狗闹了半天,好容易说服了这两位大爷回房睡觉。
前脚迈进房间,后脚叶延舟又迈出来,塞给她一个纸兜。
打开看,是件花里胡哨的游泳衣,长袖分体儿童款,胸口还印了个小马宝莉。
沈瞳:……
“黑色不适合你,”他一脸严肃,“而且那个领口,让你爸看见,会剥了我的皮。”
见沈瞳面色乍变,他又举起双手,继续严肃陈词:“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下沈瞳可不管他醉不醉了。
她一把将他推回房间,毫不手软地关上了房门,恨不得撞歪他高挺漂亮的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今晚三更,每章明天中午前100个红包。
第18章
夜色正好, 海水深蓝。此时此刻,众人都聚集在海滩的派对,酒店的走廊悄寂无人。
沈瞳一路小跑, 手机微信叮咚作响,都是某个不肯睡的醉鬼。
【M:对不起。】
【M:我错了。】
【M:目目原谅我。】
初中时代是沈瞳人生的黄金时代。
成绩好, 老师宠, 连她妈都不太数落她,每天跟个公主似的作威作福。以至于叶延舟俯首称臣得十分熟练。
传统的道歉三件套一出来, 沈瞳忍不住笑了。
手指勾住的纸袋晃啊晃,她看看那卡通风味的泳衣,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瞳妈的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地呼入。
开篇先问她在哪, 听说跟叶延舟出来玩, 女王给予了她多年未有过的盛赞, 并高屋建瓴指点了各种战略战术。
在这之前,沈瞳都不知道她妈居然还是个兵法名家。
“暑期实习你爸总算给搞定了,要是能被青翎资本录取,你也不用出国读书了, 还省钱。”
“妈,青翎向来只留名校的毕业生。”
“所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有空给蕾蕾打个电话,下周就要去公司报道, 问问她, 具体要做什么准备, 千万要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妈……你上次,不是上网搜过云图吗?”
“你说小叶那个公司?。”
“对,其实这边也有实习的机会……”
沈瞳吞吞吐吐,这是刚才叶延舟在海边和她说的。但他醉着, 前言不搭后语,只讲有个很好玩的夏令营,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沈瞳有点动心,脑一热就讲给了她妈。
“傻了吧你?那是个科技公司,你进去能干嘛?学历不如人,本事也不如人,随便跟人一比,就能比出个优劣好歹,小叶还能看得上你?”
“什么看上不看上,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妈你别瞎想了,而且他小我好几岁,跟我弟差不多。”
“小怎么了?现在不都流行小鲜肉吗。我跟你说,你手脚稍微慢点,就被别人叼走了。你得庆幸他从小读少年班,周围没什么同龄的女孩,不然能轮得到你?你是比别人聪明啊,还是好看呢?”
瞳妈三句话说不到头就要数落人。沈瞳自动关闭了耳朵,目光涣散飘向远处的海滩。
音乐的鼓点夹着年轻女孩的笑声远远传来。
她忽然想起那个名叫雁倪的小姑娘,确实既聪明又好看。
名叫雁倪的小姑娘现在根本顾不上好看,正抱着她大师姐的胳膊哭得面目全非。
焦霜霜没去凑派对的热闹,冷美人的爱好也很冷门,正蹲在院门口保养她心爱的摩托车——阿普利亚的旗舰,十周年限量版,一年进口商也就十台的配额。
眼见一台小洒水车呜哇呜哇地靠近她的心肝宝贝,焦霜霜一脸防备地将人挡在三米开外。
“别把眼泪滴我车上,你这属于腐蚀性液体。”
“霜霜姐,我失恋了!”
“又失恋了,这周第八回 了,环比增长33.33%,再过一阵子你就能习惯成自然。”
“这次是真的,前面都是在瞎叫唤,这次我遇到了人生的至大危机……”
这个形容,焦霜霜倒也认同。种种迹象表明,Marsh确实行为举止高度异常。
雁倪眼泪鼻涕胡乱抹,嘴里一直念叨:“她是沈瞳!她居然就是沈瞳?我真不敢相信……”
“谁?”
“就是我哥当年那个……”雁倪说到一半,陡然消音,斟酌道,“就是……他们以前关系很好的,我哥拿的第一个国际奖牌,就是和她组的队。”
“那可有年头了。”
“对啊,而且……”雁倪一贯快言快语,难得这样吞吞吐吐,且了半天啥也没且出来,最后一跺脚,“她长得也就那样嘛,根本也不好看!”
“学妹,你一个科研人员,下结论要基于事实依据。”
“……她身材没我好!”
焦霜霜扫了一眼小姑娘超模似的长腿……以及超模似的平胸:“哦?”
大师姐语文精妙,一个字就点燃了炸.药桶.
立志要当工程师的小姑娘,完全陷入非理性的情绪发泄:“她只考上了S理工!那么差的学校,跟我哥能有共同语言吗?配得上他吗?”
这话有些过分,焦霜霜却没有全盘否定。
她素来都有轻微学历偏见,这种偏见,来自于自己和周围人常年的不懈努力,所造就的底气。
“虽然你这话有点政治不正确,但良性的两性关系,确实应该棋逢对手。
如果两个人差距太大,大概率无法走到最后。
所以,你也没必要这么灰心丧气,也许将来还有机会。
这段时间不如先努力提高自己,师弟那么高的高岭之花,要和他比肩可不大容易。”
理智的大师姐理智地评论完,起身去门口的水池搓洗自己污迹斑斑的脏手。
谁知刚一出门,她就和站在门口的人尴尬地撞了个迎面——正是自己刚才肆意评价的那个人。
极少会因人类情感而发生情绪波动的焦霜霜,百年难得一见地瞪大了眼,当场就把脸红成了一个草莓霜霜。
沈瞳也变成了一个草莓沈瞳。
躺在床上,被单盖着脸,每一次滚烫的呼吸都像一记耳光打回到脸上。
羞耻感铺天盖地,就算高考查分那一天,她都没有这样自卑过。
胃里仿佛有很多蝴蝶在飞,搅得心肝脾肺肾一团乱。
乱定思乱,沈瞳无法再自欺欺人——自己的反应这么激烈,不过是因为被戳中了暗藏的心思。
这心思已经萌发了有些日子,直到今天她才被迫面对。
最近她有些心猿意马,经常耳热心跳,发呆走神,做出一些异乎寻常之事。
比如,周末不学习,跟人跑到海边来玩……
种种脱序的行为,一律都指向某个难以否认、更难以启齿的事实。
她似乎,真的对棉花糖弟弟生出了某种异样的心思。
人类都是视觉动物,必须承认,他长大后脱胎换骨,简直是定点降落在了她的审美上,每分每毫都正中红心。
何况他还对她另眼相待。
于他而言,可能只是当年习惯的延续。但她被遗忘在蒙尘的角落,卑微暗淡了这么多年,忽然被最美的流光照亮,很难不被吸引。
真是疯了,怎么可以对弟弟动心?!
雁倪愤慨的声音依稀回荡在耳边:“配得上他吗?”
一句就将她从懵懂的云端踩回了谷底。
房门轻轻一响,焦霜霜从外面进来。沈瞳立刻闭上眼。
连呼吸也一同屏住,装睡装得全心全意。
冷面大师姐难得尴尬一回,悄悄在门口站了会儿,轻手轻脚躺上了自己的床铺。
直女的致歉也是直球,第二天吃早饭,沈瞳被递上一只冰冻椰青。
焦霜霜像做学术报告:“对不起,我昨晚的发言并不严谨,只是通过样本均值来推定一般规律,但规律并不代表所有个体。”
沈瞳神思恍惚:“啊?”
“我是说,你不是一个统计数据平均值,而是样本中的一个点,和别的点不一样,你有你的特殊性。真的很抱歉。”
也就是概率统计常年满分的沈瞳,能听懂这七弯八绕的道歉。
她接过那只沁着水珠的椰青,刚想说她哪有什么特殊性。
到手的椰青突然不翼而飞。
“空腹喝冰,胃不要了?”叶延舟饱睡一夜,又恢复了冷淡系的扑克脸。
他在沈瞳身边落座,往她面前放了一杯热牛奶,按照她的习惯倒下半包糖,再顺手将糖搅开——
一切都是顺手而为,沈瞳却浑身僵硬,陡然推开了面前的餐盘。
“我饱了,待会见。”她匆匆丢下一句,在叶延舟诧异的目光中逃之夭夭。
……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十五分钟后,沈瞳在活动的集合地点与叶延舟再会。
上午的项目,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密室逃脱。
尾冲乐园的怪谈鬼屋闻名遐迩,有十多种不同主题。根据规则,每队要派一组选手参赛。根据自选副本难度和破解时间来计算得分多少。
尽管从昨天开始,沈瞳就是刷分的主力选手,但这一次,焦霜霜舍身而出,要求B组出战。
发出尖利抗议声的是她的搭档肖。
老外从小孤陋寡闻,以为看过《闪灵凶猛》,就算见过大世面。直到被叶延舟按头看了几部亚洲恐怖片,他才从此谈东方鬼而色变。
好在叶延舟没有给他丢人现眼的机会。
他伸手往旁边一捞,揪出了某个从早上开始就躲躲藏藏的人。
“选最高分值,地狱难度。”他将沈瞳拎到抽签台。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试图开启隐身模式的沈瞳,终于完成了和叶延舟的第一次目光接触。
圆脸的姑娘瞪着圆圆的杏眼,瞳仁琥珀色,模样惊诧可爱,让人想起猫咪之类柔软的东西。
于是叶延舟也弯下腰,声调柔软:“相信我,我可以。”
……
幽黑走廊一眼看不到头,两边的铁门锈迹斑斑,透过腐蚀虬曲的栅栏,能看到废弃的病房布景。
纵然是从小接受哲学思想洗礼,从来不惧鬼神的沈瞳,也被这逼真布景弄得有点不寒而栗。
一滴冰凉的不明液体落进沈瞳的颈项,她不动声色抬头,随即用力扯住叶延舟的衣袖。
“别看!”
告诫为时已晚,一尊满脸血泪的长发女尸从天而降,和将将抬头的男生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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