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公主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到自己,她抬头看她。灿烈的阳光在苏塘脸上打上一圈柔和的光晕,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唇角的那抹笑像是初春的清风。
温暖和煦。
“父皇,他不会喜欢我的。”她随意道。
突然自己的头顶却被人轻轻的揉了一下,掌心柔软温热,袖口传来幽幽的清香,内心涤荡一空,又觉耳根发烫。
“会喜欢的,公主很讨人喜欢。”
她说。
——
苏塘陪了一会长公主便要回去,她倒想仔细瞧瞧这次魏修仪到底来颐和宫做什么,可还没走个两步,便被人堵在了殿外。
看这人面容还有几分眼熟,脸上有些斑点,表情沉重的挡住了她的去路,苏塘略一思索,便微睁了眼,开口道:“小芸,不对……冰兰?”
这宫女便是内务府拨来照顾二皇子中的一个,平日里大家都换她小芸,但她不怎么主动攀谈苏塘,可先下却挡住她的去路。
是秦家的人,费劲心思到了颐和宫,潜伏了这么久,现在已经准备用她了么?
“嗯。”冰兰见她还算从容,微微缓了口气,又竖起眼睛看她,低声问:“你认识我?”
“有几次瞧见过姐姐的模样。”苏塘叹气道:“那时候主子还没去世,长春宫还是那日枝繁叶茂的模样,如今......”
冰兰略一皱眉,“好了。”
她可没心情听苏塘在这感伤过往,可见她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又有莫名,等着人抬起袖口擦了擦眼泪,娇滴滴的问她,“姐姐怎么来这了?是要与我一同照顾二殿下吗?”
冰兰听过外边的言论,说是这苏塘长了一张绝美的脸,可败坏了名声,皇上现下应当是有些嫌恶她。
她掩下眼底的暗潮,问:“你可知你侍候的人是谁?”
“自然是二殿下。”苏塘答。
“如今二殿下入了颐和宫,你也知萧贵妃待她并不算好,我瞧了这么多些日子,也知陛下是疼惜二殿下,咱们才能偷的几日喘气的日子活。”冰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倒看上去有几分真心,她叹惋道:“可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萧贵妃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生,到时候咱们二殿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处境。”
“我晓得。”苏塘也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话说到了这里,无端的升了一阵阴郁的气氛,冰兰又去拉她的手,“你对秦婕妤的衷心,宫里谁人不知,既二殿下是秦婕妤的孩子,更要为他的处境着想。”
“嗯。”
苏塘应着,满目真心,随后又说了两句再无其他才进了内殿。
璃清正在殿内瞧着她,似乎早就在这等着她。
“她也与你说了?”苏塘问。
“她更信我。”璃清皱眉,“我没你那么引人注目,她这些天一直在和我说这种话。”
“只是你是块啃不动的石头。”苏塘忍不住笑。
她都能想到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了,这冰兰根本没办法近距离接触到二皇子,她以为璃清与她出自同一脉,但很显然,璃清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背叛’吧。
“你莫要接触她。”璃清劝诫她。
既然秦家真的想送人进来,那这番举动一定是想着用她们给自己铺路,璃清一早便知才这般抵抗的,她可不想让自己做那个替死鬼。
“我们不接触她,又怎知她想做什么?”
苏塘摇摇头,这事很玄乎,经过刚刚那一番话她大致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了,离间二皇子与萧贵妃,打着秦婕妤名义把二皇子接到自己手上。
可是到底要怎么离间,尚且不得知。
“咱们顾好了二殿下便是,随她怎么作弄。”璃清自持己见。
苏塘叹了口气,道:“咱们又不是不漏风的墙,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想害你的人总会不择手段,而我们两眼一黑,又怎么守得住。”
不说秦家想要做什么,就是宫里其他嫔妃不都是如狼似虎的么,苏塘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
璃清似是想要反驳,却想不出该说的话。
“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她喃喃道:“说不定与我们目标一致呢。”
“算了随你。”
璃清不是不理解苏塘的意思,但她却不愿意想这么多,既然说着想好好过日子,思虑这么多做什么,明知是浑水却非要插一脚,躲的远远还不行么?
“总也不是坏事。”
苏塘只能这么说,也不再多解释,她正看着主殿那边,二公主从和她分别之后便去寻魏修仪了,她似乎是硬闯进去的,谁都不敢拦。
这时候正硬缠着她母妃给她做个布老虎,魏修仪显然是怒极了,脸色十分不好看,平日里二公主也会这样闹,但这次却显然更为强烈,瞪着一双大眼睛和她母妃对峙。
倒是萧贵妃在一旁喝着茶水,看客似的瞧着。
“母妃回去给你做。”不便在外人面前闹的难看,那张妖冶的面上露出妖精般的笑,不显半点亲和,倒是与往常毫无二致。
“我现在就要!”二公主显然不听她的软和话,“母妃不是最不喜欢和修仪娘娘说话了吗,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这话把周围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诧异的相互看着,再回望那个撒泼的小魔王。
下一刻,二公主被狠狠的推了一把,摔坐在地上,屁股疼的让她眼眶发酸。
魏修仪也是不住的恼怒,“母妃是怎么教你的,在人前也这般放肆恶劣?都不会学乖一些,只知道玩闹是吧?”
二公主呆住了,她屁股还在疼着,是被她母妃推开的,突然脑海里浮现苏塘说的那句话。
‘或许你更乖一点,魏修仪便更喜欢您了呢?’
母妃才没有不喜欢我……
才没有......
眼泪如大豆般的掉,她抹了一把,站起身来朝魏修仪大喊了一声,“母妃不哄我我就要讨厌母妃了!”
那模样颇是滑稽,竟惹的殿里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觉得好笑的很,魏修仪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再和旁边的何棉道:“把二公主带回去,别再让她惹事。”
何棉点点头,正上前抓住二公主的手,却被小家伙一把躲开。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她不断的哭,不过说的话也特别幼稚。
萧贵妃在旁边道:“不若你先带着二公主回去吧,在这也闹得本宫头疼,毕竟......魏修仪不也是不爱和本宫说话么?”
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在小孩子的哭闹声中,萧贵妃却笑了笑,压低声道:“是又如何,本宫听着萧贵妃训斥后宫的声音,早就心底腻烦了多年,这颐和宫不见得欣欣向荣,一片死气苟延残喘,还不知能喘到几时。”
她这话说的声音很小,旁人不得听见,可一字不差的被苏塘听在了耳里,她心底惊了一瞬,旋即又蹙起眉头。
可萧贵妃还是有几分底子在的,就算是生气也压在心底,不露端倪。
“那你要难过了,下半生都得听着。”
“本宫不觉得。”
魏修仪还是那样仪态万千的笑,她起身给萧贵妃行了一礼,便看似恭敬转头退出了门外,二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被何棉强硬的带走了,任她怎么挣扎都无用。
殿内寂静无声,萧贵妃捏着茶杯的指节却越来越白,似是把心底的东西狠狠的压着,面上露出几分狰狞来。
苏塘的目光随着二公主被带出颐和宫才算完,又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总是长吁短叹的?”璃清觉得人好生奇怪。
苏塘抬眼去看摇篮里的二皇子,小家伙见她看向自己,便伸出手朝她‘唔唔’的呼唤,可苏塘并不抱他。
遵循本意的不去抱他。
直到璃清都忍不住要开口发问了,她才道:“你说,宫里的人适合被同情么?”
璃清想说不值得,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又默了默,半响后才说:“得看是什么人。”
得看这人值不值得被同情,得看有没有情。
苏塘笑了下,不可置否。
——
苏塘把留在她这里的‘仙人祈福’送去给了长公主,这幅画纸面有些褶皱,是那日被雨水泡的,虽然长公主极力护着,但不免有些地方还是被水给晕开了。
不过长公主天赋异禀,把那晕染的地方改了改,倒是看上去颇为顺眼。
宝秀说这画本是要给萧贵妃的,如今画的再好也不太好送出手,她其实是怕再闹的和萧贵妃不愉快,公主又徒增伤感。
长公主想了想,既然不能送给母妃,那......
她把那画卷了起来,让宝秀拿着,又让外边的人去通知萧贵妃,说一声她要去看看父皇。
没等人回来,她便离开了颐和宫,这个点才过早朝,显然又是个晴日,只是地面上的花草还沾着露水,她路过雾园的时候正碰见收集完晨露的淳嫔。
淳嫔朝她唤了一声,“长公主。”又低低的行了个礼。
“嗯。”长公主和她打过招呼,便准备要离开。
“公主是要往哪走?”她多问了句。
“去找父皇。”
“我刚刚见皇上朝玉芙宫去了,说是二公主发了高烧。”
淳嫔好心提醒,又见她身后的宫女手里拿着一副画卷,不动声色地说道:“正忙呢。”
长公主默了一会,转头走的方向正是玉芙宫,看来她不准备放弃。
淳嫔耳尖微动,听着不远处的玉芙宫出现些声响,几只云雀飞散四方,传来悲鸣声,她神情微征。
“主子,咱们快走吧,玉芙宫闹的厉害呢。”旁边的宫女道。
这一大早上便这样,皇上刚下了早朝便被唤了过去,显然是不容乐观。
淳嫔却笑,“走,咱们去瞧瞧乐子。”
这边长公主到了玉芙宫,殿外守着许多人,宫女忙忙碌碌,太医院一众太医都在,看上去似乎很严重。
宝秀小声在她身边道:“公主,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别在这扰乱才是。”
长公主没理她,踏着步子走了进去。
李筠正坐在榻边,握着二公主小小的手,眉眼间的担忧黯然像是乌云般散不去。魏修仪也在一旁擦着眼泪,就是哭也是哭的梨花带雨的,美的人心颤。
还是小福子发现了长公主来了这,急忙唤了一声,“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筠这才回头看她,那脸色还未缓过来,显然把小家伙吓征了征,他才略微收敛了气势,抬手揉了揉眉心,“怎么在这?”
“儿臣是来找父皇的。”长公主很直接的说了自己的目的。
魏修仪贵妃眼睫微颤,她像是公事公办的说:“长公主见谅,洛儿染了风寒,现在正高烧不退,是本宫照顾不周了。”
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是个麻烦么?长公主垂了眸,还未说话,身后却又进来一人,她走上去身段款款的给魏修仪和皇上行了礼。
“妾身是随着长公主来的。”她低头看了眼小家伙,又道:“长公主在路上听了玉芙宫的事,心里担心,便先一步过来。”
“皇儿有心了。”李筠随意的说了一句,也不想多管。
淳嫔朝魏修仪笑了笑,看上去灵动可爱,可魏修仪却笑不出来,擦去脸上的泪痕,蹲下身去抚摸二公主的烫的烧人的脸。
她小声的哭:“若是洛儿出了什么事,妾身也不活了。”
长公主走进了些,便看见那张昨日还嚣张跋扈的脸现在满是痛苦,小小的眉头蹙的很紧,脸颊像是喝多了酒一样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筠去问了下面的宫女。
何棉跪下身,说:“奴婢也不知,这几日公主明明好好的,昨个晚上却突然发了高烧,一直都没退。”
“昨天公主做了什么?”
“昨个早上和往常一样的在宫里玩,下午的时候随着娘娘去了趟颐和宫,再回来吃了晚饭,到半夜里便成这样了。”
她头顶冒汗,事无巨细的复述。
长公主自然听见了那声颐和宫,但她没有多想,又上前了几步,抬手摸了摸二公主的额头,好烫。
这样烧下去会出事的吧,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二皇妹,但一点也不希望她出事……
这边的太医却说是可能是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二公主又承受不住便起了高烧,食积发热,这时候只能用冷水给她去温,不能再用旁的药。
“宫里从不会给公主乱吃东西的,都是娘娘吩咐好的,小心仔细的给公主喂着,哪会有能引起高烧的东西。”何棉似乎也有些担忧,说话都是颤抖的。
这话都这么说了,众人便顷刻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乍舌了片刻。
“去寻萧贵妃。”李筠道。
小福子带人去了颐和宫,这边长公主用自己凉凉的手去捂二公主的手,似乎是想给她降些温。
“长公主当心把病气渡了过去。”魏修仪丝毫没有因为她是萧贵妃的女儿而显露出不悦,只是哽咽了两声。
长公主摇摇头,不予理睬。
“魏修仪何必这么介怀呢,不过是姐妹情深而已。”这种场合淳嫔也不再笑了,不过言语间那种打趣看戏的调子确是死性不改。
“我是高兴如此。”魏修仪阖眼,又道:“只怕有些人见着不这样。”
她捏着衣角,面上的怨恨显露的很自然,自己的孩子是被那人害成这样,她怎能淡然处之?
“好了。”李筠拍拍她的手,魏修仪又忍不住流下泪水来,咬着唇坚持不发出哭泣声。
不多时,萧贵妃来了殿内,她第一反应是瞧见了长公主,早上长公主和她说过去面见皇上,但玉芙宫出了这事,她还过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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