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施猛地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虽然很微弱,可是还有气。
师施霎时软倒在地,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边哭边擦边说着,“还好,你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
她兴奋的语无伦次了。
好在很快师施便反应了过来。
虽然他们大难不死,可不代表着就高枕无忧了。如今荒郊野岭的,而且师桓昏迷不醒,想到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师施的心很快便提了起来。
对,师桓受伤了,她应该先找个地方安顿他,然后找药。
想通之后,师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观察了一下师桓。这才发现男人的腿不自然的弯曲着,她撩起他的裤子,只一眼便心惊肉跳。
师桓的腿弯处应该是被撞到水中的石头了,伤口深可见骨,不幸中的万幸是血已经停了。
师施不敢擅自动师桓,她首先要搞明白师桓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男女大防在生死面前倒显得不重要了,师施索性解开了师桓的衣服,便发现他身上有多处青肿和擦伤。
尤其是背部,更是插了一支断箭!
她看得又气又心疼,更多的是感动。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这个男人到好,一直强撑着护着她。
师施只觉得饿,还有点冷,但身上倒是没有很疼的地方,明显是被保护的很好。否则在那种情况下,她不死也会弄得浑身是伤。
她抽了抽鼻子,忍住了泪。
雨虽然小了一点,但依旧在下,她先简单的把师桓身上的伤口清洗了一番,便重新为他穿好衣裳。
至于那支断箭,她现在不敢动。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否则怕是还要受寒,对师桓更不利。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山林,师施不敢走得太深,说不定里面有猛兽。她用力把师桓背了起来,步子艰难的朝前走着,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
好在他们运气不算是太差。
没多久,师施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小心观察了一下,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动静,师施便背着师桓进去了。
山洞里很黑,幸好师施之前听师桓的话,与那些侍卫一样,随身带着打火石。
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他们。
让师施惊喜的是,这山洞里竟然堆了不少木柴和干草。她忙把火堆点上,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师施没时间细细打量山洞,先去看了师桓。
师桓还在昏睡着,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上很烫。本来惨白的脸色,此刻竟然红得似火。
师施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倏地传来。
师桓发烧了。
她连忙在怀里找了一会儿,好在带的伤药还在,师施连忙脱下师桓的衣裳,仔细的给他上药。
师桓身上的伤处太多,她上个药而已,竟然也出了一身的汗。
只是背部的那支断箭让她犯了难。
断箭肯定是要□□的,但是师施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她不确定自己能办好。
如今荒山野岭,外面还下着大雨,她也没有时间去找大夫。
“……哥哥,哥哥,你听得她我说话吗?”
师施叫了一会儿,就在她失望的时候,师桓的眼皮忽然动了动。她顿时紧张的唤道:“哥哥?”
那双碧绿的眼睛终于在师施的期待中缓缓的睁开。
“哥哥,你终于醒了!”师施欣喜地叫道。
“……这是哪里?”他看了师施一眼,见她虽然狼狈,但精神尚可,心中放心了不少,“我们活下来了。”
“嗯!我们没死!”师施抽着鼻子直点着头,“哥哥,你做到了,你救了我们两个人。”忍了许久的泪落了下来。
“既然没死,你哭什么?哭起来就不漂亮了,真丑。”男人抬起手,似是想要为女孩擦点脸上的泪。但是他用尽了全力,手也抬不起来,他面色微微一变。
师施见此,忙道:“哥哥,你先别乱动,你受了好重的伤。”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才道:“你背上还中箭了,我……我不敢动。”
身上很痛,背上更痛。
师桓早就感受到了这种疼痛,不过他受的伤太多了,吃过的痛早已数不清了。所以哪怕身上剧痛不已,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多大变化。
“别怕,把它□□。星星,你做得到的。”
星星,他在叫她的字,那是只有他一人能叫的小字。师施浑身一震,她想说她不敢、她不会,可是在对上师桓信任的目光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是点了头。
师桓艰难的扯了扯唇角道:“哥哥知道,我的星星很棒的。”
“别慌,你只要用力□□就行了。”他安抚着她,声音温和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师施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走到师桓的背后,双手握住断箭,深吸口气。
“拔!”
男人一声厉喝。
师施咬牙,猛地拔出了断箭,血花溅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脸,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上药吧。”
师施如梦初醒,忙先擦干净伤口,上了药,血慢慢止住了。她甚至来不及高兴,便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一块布,把这可怕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你做的很好。”忙完这一切,师施才腿软的坐在了地上。手被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握住了。
这一次,男人的手不再温暖,甚至冰凉刺骨。
可依然让人安心。
“哥哥……”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依赖。
“别怕,哥哥在这。”他太温柔了,温柔的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温柔的让师施一刻也不想离开。
她贪恋他的存在。
“哥哥睡一会儿,你不要怕。”即便是师桓,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有些撑不住了。他捏着师施的手,嘱咐了一句,便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可这一次,师施不怕了。
师桓从没有骗过她,他承诺的事,他都做到了。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小心翼翼地让男人靠在自己的身上,望着燃烧的火堆,师施心中的慌乱渐渐消散了。
她很累,可是她不能睡过去。
哥哥受伤了,她要照顾他。
师桓身上忽冷忽热,弄得师施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好在后半夜,他身上的温度开始恢复正常,这让师施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外面的雨停了,天渐渐亮了。
师桓还没有醒过来。
但师施也不能一直守在这儿了,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喝水进食,师桓现在受伤,更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
她需要出去找吃的。
“哥哥,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师施小心的让师桓靠在干草上,然后把自己烘干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
昏睡中的师桓似有所感,忽地叫了一声,“星星。”
“……哥哥?”
师施忙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却发现师桓并未醒。她压下心中的失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用手背再次探了探男人的额头,发现正常了不少,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哥哥,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她站起身,大步朝山洞口走。没有看到背后,躺在干草上的男人半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从洞□□了进来,刺花了他的眼睛。
朦朦胧胧间,只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离他渐渐远去。
“别走……星星……别走……”
可惜他的声音太微弱了,走在前方的师施并未听到。可男人不知道,他的目光中,只有少女越走越快的身影。
似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的世界。
***
谭玉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茅草房子里。对面的床上,躺着刘嬷嬷。
她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顿时变了脸色。她当即便要下床。
正好这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玉婉你醒了?”久违的熟悉声音让谭玉婉蓦地抬起了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当看清来人是谁时,立刻惊在了原地。
“……大哥?”她张着嘴,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干涩声音,“大哥,真的是你吗?大哥?”
来人是个看上去五十左右的男子,眼角已经生了细纹,皮肤被晒得黝黑,因为身量很高,越发显得身材干瘦。
与谭玉婉记忆中的大哥像也不像。
“是我,玉婉。”谭文昌叹了口气,走到谭玉婉身边,“真没有想到啊,有生之年,我们兄妹竟然还能相见。”
“大哥!”
谭玉婉终于哭了出来,“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怎么会……怎会变成这样……”
其实就算不问,谭玉婉心中也知道原因。流放岭南,不是说说而已,日子自然不好过。不能再享受曾经的锦衣玉食了,还要做苦力。
如此艰难,谭文昌如今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可她的兄长才四十出头啊,如今看上去却足足老了十岁,满脸都是风霜和沧桑。
兄妹二人,一起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谭玉婉也了解了谭家现在的情况。谭父谭母早就死了,如今谭家只剩下谭文昌和妻子,以及一儿一女。
谭文昌曾有三儿两女,可如今活下来唯有这一对儿女了。
在岭南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这里穷山恶水,刁民甚多。他们是罪臣,待遇更是差很多。谭文昌的两儿一女便是在此期间死掉的,直到去年岭南乱了起来,谭文昌咬牙带着妻子和剩下的一对儿女逃到了山上。
如今日子虽然清贫,但至少不会被那些小吏欺侮了。
谭玉婉虽心中早有准备,可此时心中依然愧痛难当,“是我的错,若是……若不是我瞎了眼,你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田地。”
“不怪你,官场本就如此。”谭文昌倒是比她看得开,还反过来安慰她,“对了,你怎么会来岭南?而且还晕倒在野外?”
谭玉婉这才平复了心绪,把事情告诉了谭文昌。
“大哥,我们途中遭遇贼寇,与柏儿他们失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谭玉婉白着脸道,“不行,大哥,我要去找柏儿。”
“你先不要着急。”谭文昌安抚她,“柏儿武艺高强,而且你也说卫国公之子也在,身边还有护卫,定然能逃出来的。”
“可……”
“你身子还很虚弱,先好好把身子养好。”谭文昌道,“别慌,我会叫宇儿与我一起去外面寻柏儿的。”
谭玉婉也知自己不过是个柔弱妇人,怕是帮不了什么忙。听兄长这般说,也只能压下内心的焦急。
“对了,大哥,你只在马车上看到我和刘嬷嬷两人吗?”
“不错,当时你们都晕了。”
谭文昌把找到谭玉婉两人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听到她们的车停在山坡边缘,而马已经不见。
谭玉婉也是个聪慧的人,很快便想明白了。她面色哀伤,沉重的道:“是喜鹊……可怜那个孩子了。”
谭文昌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但事情已经发生,便是再悲恸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今,最重要的反而是活着的人。
只是听了谭玉婉的话,谭文昌对卫国公府更是敬佩不已。
无论是为谭玉婉母子出头,认了谭云柏为义子的卫国公,还是聪慧机敏、有勇有谋的国公府大郎君,还有为了救她们,跳下马车对敌的长乐郡主,甚至是不惜用自己的命救人的喜鹊,都让谭文昌钦佩。
足以可见,卫国公府的家风有多好。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的侄子成了卫国公的义子,卫国公又来了岭南。想到现在岭南的乱象,谭文昌的心火热的跳动了起来。
或许,这是上天给他们谭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
谭文昌带着儿子谭宏宇很快便与谭云柏武衡等人碰上了。
谭云柏不敢带着人进城,于是众人便一直隐藏在野外。而这片山林,谭文昌父子住了一年多,虽不说熟悉异常,但那些蛛丝马迹却逃不了他们的眼睛。
甥舅从未见过面,但是他们长得很有几分相似。谭文昌一眼便认出了谭云柏,谭云柏刚开始还有些警惕,后来确认了身份后,便兴奋不已了。
一行人跟着谭文昌回了谭家。
谭家隐居在山上,而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十来户人家,竟都是与他们同样的人。
与母亲汇合后,谭云柏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如今只要找到师桓与师施两人,便好了。
至于喜鹊,只能说太遗憾了。
谭云柏带着人去那片山坡下找了找,却只看到一滩血迹,并未看到尸体。而这山林中,野兽众多,想来喜鹊的尸体,怕是已经……
“是那个孩子救了我们。”谭玉婉和刘嬷嬷都很伤心。
刘嬷嬷与喜鹊相处的日子更长,早就把喜鹊当做了自己的小孙女,此刻更是悲痛异常。在思及掉进河中生死不明的师施,老人的心便像被烈火灼伤一般的疼。
“是我对不起公主,没有护好郡主!公主,老奴有负您所托啊!”
他们沿着河道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师施两人。
虽然不愿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但或许……
“不,他们不会死的。”谭云柏一直没有放弃,依旧固执地在找人。其他人什么也没说,也跟在他身后找人。
大家心中都坚持这一股信念。
谭家的人见此,什么也不好说,只能暗地里叹气,也希望能够找到失踪的师桓与师施。
这两人身份贵重,若是死在了岭南,卫国公绝不会善罢甘休。妻子死了,儿女死了,卫国公孤家寡人,到时候谁知会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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