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上前制止她,怎奈她力气太大,没能拉住。
珑曦在一旁瞧着,早就不耐烦,遂上前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耳光。
她狼狈的被打倒在地,发出猫一样的尖叫。
“太医们忙着给父皇瞧病,你在这儿嚷些什么?”珑曦冷声道,“你这张脸拧成这德行,就不怕吓着父皇?”
丽妃大怒,举起巴掌想回敬给珑曦一下,珑曦轻松躲过,怎奈丽妃指甲太长,竟将她脸颊划出了血痕。
晦气。珑曦叹气,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跟丽妃打起来,那可太丢脸了。
这时慕离恰好从殿内走出,目睹了珑曦受伤的这一幕。
“丽妃娘娘,您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慕离语调轻松,“之前怎么告诫您的,您都忘了?”
丽妃看见了他,似乎一下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惧色,但又佯装的若无其事。
“我听见了,皇上他在喊我——”
“喊谁?”
平日都是她日夜陪伴皇上,如今皇上重病,必定也时刻念叨她的名字。
慕离听了,抬脚走到阶下,径自来到丽妃面前。
“这您就错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皇上他方才喊的可不是您的名字——他在昏迷前,口里喊的都是皇后娘娘的名字。”
丽妃听了这话,脸色垮了下来。
“你骗我,皇后她早已被弃多年……”
“结发之妻,故剑情深,岂是你这个小小的妃子能比得上的?”他露出一种惋惜的神色,“丽妃娘娘,您还真是可怜,表面上风光亮丽的,却到底比不过那个失了宠的皇后。”
慕离的声音极低,除了丽妃外,没人听得清这番话的内容。但他们眼见着丽妃的神情呆滞了,脸上的狰狞之色也慢慢抚平。
丽妃历来将戚皇的宠幸当做资本,她打骂宫中的侍从,杖杀自己的婢女,甚至命人将珑曦的头浸入水池。
她所做的这种种恶事,戚皇都心知肚明,却从没有因此责备过她。
实在是恃宠而骄,可她有恃无恐。戚皇并不在意珑曦,也不在意其他人,但至少是在意她的。
但她似乎是错了——皇后已经被冷落在寺庙十几年,疯疯癫癫,戚皇竟还是喊着皇后的名字。
她争了这么多年的宠,竟还比不过那个疯婆子。
“丽妃娘娘,你之前对公主做的事,对皇后娘娘做的事,也是时候该一笔笔的讨回来了,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慕离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语气像是聊天一般随意,“垂死挣扎无意义,但若是您自己动手,没准还能给自己留个全尸呢。”
说完,慕离径自离开。丽妃回想着他这些话,整个人慢慢跌坐在了地上。
婢女见她冷静下来,便打算过去将她扶起。但就在这时,她突然用手掩住嘴,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都被吓坏了,霎那间场面乱作一团。
珑曦本想要搀扶起她,丽妃却攥住她的衣袖,喃喃问道:“你会杀了我吗?”
珑曦不解。
“你当上国君之后,会像我曾经折磨你那样折磨我吗?”
珑曦没回答,侍女们七手八脚的扶起丽妃,将她带走了。
三更时分,太医声称戚皇已苏醒过来,暂无大碍。珑曦这才松了口气,径自回去歇息。
但睡下没多久,她一个战栗,突然被惊醒了。
往外看时,天还如黑墨一般,但莫名的就有一股冷风吹过来,让她瑟瑟发抖。
唔,还真是古怪的天气。
她披上一件衣裳,又觉得腹中饥饿,便照例去膳房偷肉。
厨子们为了防止她半夜偷吃,提前将所有食材都藏了起来。但她溜进膳房后,闻了一圈,却嗅到上方的顶梁处传来一阵香气。
她三下五除二的爬上去,赫然见到数十只肥美的烤鸡正挂在那儿。
她立即揪下一只,心满意足的吃起来,鸡骨头扔了一地。
但这时,身后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了,她觉得冷飕飕的,便走过去关上。
但再一转身,一个人影穆然出现在了她眼前,吓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那是丽妃娘娘,不知为何,她发丝凌乱,神情憔悴,顶着两只黑色的眼圈,如夜游的鬼一般。
“丽妃娘娘,这么巧,你也来偷鸡啊?”珑曦将手上的鸡递了过去,“来点鸡翅?”
她站着一动没动,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说道:“珑曦,我来这儿,是想给你个忠告。”
“什么?”
“之前那件事,的确是我陷害了你——是我杀害了自己腹中的胎儿,只是为了将你拉下储君之位。”
珑曦神色一怔,手里的鸡肉都掉了下去。
“真的是你做的?”她面色冷了几分,那是丽妃的亲生,丽妃怎么下得去手?
“我故意大庭广众之下惩罚婢女,就为了引你上钩。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丽妃忌惮珑曦许久了,她心里清楚,若是珑曦坐上国君之位,她不会有好下场。思来想去,还是暗中除掉她最为稳妥。
某一日,她嘱咐婢女取来毒药,试图倒入珑曦的饭菜里,但好巧不巧的,却被慕离撞了个正着。
“丽妃娘娘还是这么惦记公主啊?”那时慕离笑着,随手将那碗饭菜倒在地上,“回去告诉丽妃娘娘,我正盯着她呢,休要再轻举妄动。”
婢女们将这话告知了丽妃,她听此大怒,但思索过后,未免对慕离产生了畏惧。
再三考虑之下,她只得将毒丢开了,转而选择了滑胎之药。
伤害自己的孩子,然后嫁祸给珑曦,同样能达成目的——不必怪她残忍,但凡她这招成功,皇位便唾手可得,这实在是划算买卖。
如她所愿,珑曦被废除了储君的位子,按理说,这皇位就该落到九皇子手中,但戚皇迟迟不肯立新的储君,叫她好生心急。
她开始琢磨新的对策,却一筹莫展。
几天后的某个清晨,她在园子里遇见了珑曦,那时珑曦正在湖边玩水,笑声如银铃般传了很远。
慕离远远站在一旁,目光随珑曦的身影游走着,一刻不放。
丽妃听着这阵笑声,突然心生妒意——自己十几岁就入了宫,心中从来只装着重重心事,从不曾像珑曦这么惬意的玩耍过。
丽妃走过去,照例想嘲讽珑曦一通,但慕离一个眼神投过来,将她整个人冻住了。
“从今以后,不准再伤害公主一下。”慕离轻描淡写的说着,神色却冷漠非常,“我知道怎么对付你,甚至能用一句话就击垮你。”
她并没将这警告当回事,但现在看来,慕离果然说到做到。
“皇上一直念的,是皇后娘娘的名字。”那句话从慕离嘴中说出,如同一个诅咒,丽妃不想相信,但这话令她魂不守舍,且心如死灰。
她突然想明白了——等到珑曦那丫头登上皇位,自己定是死路一条。珑曦粗枝大叶,或许不会将曾经那些恩怨放在心上,但慕离肯定不会放过她。
若是她落在慕离手上——不,绝不能。
“我从十六岁入宫,这十几年里,我只学着如何勾心斗角,除此之外,身无长技。”她悠悠长叹一声,“如今皇上大限已至,我却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我认了。”
“你何必如此?”珑曦反驳道,“你还有泷宣,你可以依仗他——”
“珑曦,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好,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什么?”
“我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可恕,所以临行前特意来嘱咐你一通——听好了,你注定做不成这戚国的国君,这是命数,无法可改。”
她不解,她为何做不成国君?
“不日之后,这宫中就会生出一场大的变故,你且等着看。”她语气诡秘,“这天儿,可马上就要变了。”
珑曦大惑不解,正要问个清楚时,屋外蓦然响起一阵叫嚷声。
透过窗看时,只见得院中烛影乱迭,人影交错,无数婢女与内官都涌到了外面的庭院里,匆忙奔走着,
“出什么事了?”她抓住一个婢女问道,“大半夜的你们闹什么?”
“公主,丽妃娘娘悬梁自尽了。”
她被这消息惊得魂飞魄散,“胡说什么,哪有这回事?”
“是真的,就在她的寝殿里,已经死了一个多时辰了。”她诚惶诚恐,“公主且不要到前面去,丽妃娘娘的尸身还在那儿搁着呢。”
珑曦转再身看向屋内时,丽妃早已没了踪影。
那方才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她方才说——等等,她方才说了什么来着?
珑曦一阵晕眩,却怎么也想不起那番对话的内容。
由于怕葬事冲撞了病中的戚皇,丽妃便草草的按照仪式下葬了。九皇子泷宣哭的肝肠寸断,足足三四日茶饭不思。
但这场风波很快就平息下来,数月之后,宫里便逐渐淡忘了这件事,也淡忘了丽妃这个人。
丽妃虽已埋入黄土,但戚皇的病却有了起色,他每日服用各式各样的汤水丹药,神态仍显倦怠,但好歹已经能够坐起身。
但不知为何,珑曦一直处在惶恐中,那日她见到了丽妃娘娘的鬼魂,却记不得那鬼魂说了什么。
但又一想,世上哪儿来的鬼,只怕是她做了个梦,迷糊了,产生了幻像也未尝不可。
当天晚上,慕离照例来瞧她,发现她正扯着房梁上的一根绳子,在半空中荡着秋千,并且赤着一只脚。
“下来。”慕离朝她伸手,“若是摔下来,要吃苦头的。”
她不理睬。
“公主若是不听我的,我便放条蛇上去。”
她忍不住一个哆嗦,险些从绳子上滑落。这之后,她跳到地上来,盯了慕离半晌,突然问道:“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因为你那番话,丽妃才畏惧自尽的,你是故意对她说那番话的吗?”
“是又如何?逼得她自尽,岂不比亲手杀她来的省力?”他说的毫不在意,“她打公主那一巴掌,我算是替公主讨回来了。”
丽妃并没有打她巴掌,只是划伤了她的脸。
但见珑曦不说话,他又迟疑了,“公主难道要因为这件事怪我?”
她不知该说什么。这件事也好,之前设计弄瞎陈国皇子的眼睛也好,慕离都是为了她。
但她总觉得忌惮,慕离这个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慕离对待任何人都是温和礼貌的模样,但若是招惹了他,他就会暗中朝对方丢过去一颗雷,然后惹的对方惊慌失措,手舞足蹈,他却只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
一直如此,只要他略一想,就能找到置人于死地的法子,他在这方面未免太过精明。
“你下次这么做的时候,至少告诉我一声。”
“我若是提前告诉公主,公主就不会让我做了。”他轻叹,“我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公主你只是刀子嘴,若是你的心肠也能一样恶毒,那我反倒放心了。”
珑曦不言语,慕离大概是看不惯她这神情,遂毫无耐心的将她按住。
一通纠缠下来,床单已经褶皱,他的身子压在她身上,已然滚烫。
“为何不肯承认你心里有我?”慕离轻喘着气,似是在隐忍着,“说你也喜欢我,说给我听。”
珑曦拒绝的干脆,“不。”
“你倒是有骨气。”他将脸靠近,“我懂了,不应该在你清醒的时候问你问题。”
于是她被吻住,漫长且缓慢,她却很快被迷乱了神志,逐渐意识模糊。
再回过神时,衣裳已经被丢在床沿,她的发丝凌乱的散开,勾在他手上,他的手则放在她身上。
她不想让对方太过得意,便象征性的抗拒了一下,但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被他碰触过的地方生疼,情急之下,珑曦只得咬了他一口,提醒他放轻动作,可对方毫不理睬。
但一抬眼,她就看见了慕离肩上那道伤疤,浅的只剩下一道痕迹。
这伤口每次发作起来,大概比她现在更疼吧。
想到这儿她心软了,便乖乖躺在那儿,不再捣乱。但慕离并不满意,他将额头压向她,“肯不肯说?”
她被吻的头昏目眩,却还是摇头。
慕离一直是个混蛋,可恨的是,她如今任由这混蛋摆布,更可恨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第29章 山雨欲来
之后的几日, 珑曦待在青宫里,成日对着无止无休般的书籍,以及老态龙钟的太傅们。
他们每念一句书, 珑曦的脸就拉下去几分。
从早读到晚, 她头晕眼花, 只剩一脸颓废。太傅们纠正了她好几遍, 她却只是将身子歪在桌上,像头病熊。
这群人比崔太傅差远了, 崔太傅从来不会将文章念得这般死气沉沉。
“公主,作为储君,万不可像这般懒散懈怠。”他们劝慰道,“您定要学得谦恭仁厚,勤耕不辍, 才对得起这天下臣民……”
每次都是重复这么几句,窗台上的黄狸花猫都听腻了, 打着哈欠,又将吃了一半的鱼丢在脚下,也是神态倦怠。
“你们看,你们念叨的猫都没食欲了, 简直是造孽。”她唉声叹气, “得了,时辰差不多了,我要去用膳,太傅们, 且散了吧。”
“公主, 还未到下书的时间。您瞧,这天都还没黑呢。”
“那你们就把眼睛蒙住, 假装天黑了。”
说完,她像只耗子一样跳出了窗户,一眨眼的功夫,又翻过墙头,跑出了青宫。
听见青宫内有嚷嚷声,外面值守的侍卫们都心知肚明,待她跑出去后,侍卫们都偷偷斜瞥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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