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安和同学,请克制住你自己,不要试图谋害你可怜的老师。
但太宰治不一样。他想怎样都可以,安和千夜所有的原则都无条件为他让路, “被偏爱”着的事实母庸置疑。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
厨房里毫无动静, 锅炉上的炒饭发出滋滋的声音, 主厨的黑发少女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千夜虽然脑回路清奇,但猜测她的情绪和想法对太宰治而言不是难事。几乎不需要思考,她肯定会先下意识地回忆一遍她自己今天的行程确定有无漏洞,确定不是她的错之后, “无理取闹”四个大字就会被啪地按在太宰治头上,不接受反驳。
但她也不会因这件事生气。“养在家里的猫猫又在发脾气了, 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把你原谅”。类似的观念在千夜脑中根深蒂固, 完全不需要逻辑,千夜已经单方面脑补完了整个事件,无论太宰治怎么发难,得到的大概都是无止境的纵容和迁就。
溺爱是沾满蜜糖的刀刃,当你清晰地明白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对她的每个索求都能得到回应,你大可将她逼至绝境,她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才会无可奈何地问上一句:“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只要他愿意开口,她就乐意给,退让之下,是欲壑难填的深渊。
总有踩到底线的那一天,现在的和平不过是因为他们仍站在一条战线上。
与千夜对自己人生全面且完满的安排不同,太宰治在大多数时候没有所谓的人生计划。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计划未来这件事本身荒诞至极——人总不会活到计划中的那一天的,在记事本上写上的一条条墨水痕迹只是无知与天真的集合体。
但硬要说的话,太宰治短期的目标大概是尝试着做个好人,成为拯救别人的那一方。好友替他指出来一条方向,与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勉强看得到希望的道路。
不杀人的黑手党吗……也不错。
呆在东京是洗档案时期的权宜之计,他和织田作一定会回到横滨,但千夜呢?
她当然是土生土长的横滨人,也发自内心地喜爱这座城市,但回到横滨与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明显冲突。
除去异能特务科,横滨没有能让她卧底的组织。
每次想到这件事太宰治就会觉得很有趣。虽然他知道应该是碍于某个原因千夜才会走上这条路,但她自己的主观意识同样十分偏向这份离谱的二五仔事业,甚至为此非常自豪,完全不掩饰她的快乐和骄傲。
稍微观察一下千夜卧底的组织就能明白,即使会有意识地拯救别人,但她自身的立场却更多的偏向于混乱。太宰治甚至可以笃定,即使魔人费奥多尔搞了那么多事,只要有机会又合适,千夜完全不介意为他工作。
“拿钱办事而已啦,不要想太多。”她肯定会这么说吧,带着无所谓的笑容,站在无数条交叉线的结点之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脚下伸展的道路会越发拓宽,这条充满挑战的道路只能一人行走,曾经的友人都只是过路的风景,纵使陪伴过她一段时间,最终也会被舍弃,而新的友人总会在前方等待着她。
——没有谁对千夜而言不可或缺,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因为没有人可以跟上她的脚步,停驻在原地的结果只有被抛弃。
那位叫做幸村精市的少年,在初中的时候称得上是千夜最好的朋友吧?但自从来到东京后,他们再也没有交集,如果对方不主动联系,有了新朋友和新生活的千夜甚至不怎么会再主动维持这段关系。
深情与薄情的转换只在一瞬之间,太宰治在很早之前就觉得千夜和自己在本质上非常相似,现在觉得他们真的像得出奇。
甚至于,更冷漠、更残酷的那个人,是她啊。
“我会在什么时候被她抛下呢?”太宰治躺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想。
在档案洗白之后?在更值得她付出的人出现后?还是在他与她走上不同的路之后?
反正,总会有这么一个时候的,他又不在千夜人生的计划书上。
“太宰先生,你白天的时候补觉了吗?还是说完全没有睡?”得不到太宰治的回应又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的我索性走到客厅,蹲在沙发旁边,戳了戳他的脸蛋。
太宰治扭过头,正脸面对沙发靠背,不看我。
完球,他真的因为早上我没有哄他而一直气到了现在吗?要不要这么小气!一个玩具挂件而已,你身为大人的胸襟呢?
“不说话也不会让你混过去哦,我有看到啦,太宰先生眼睛底下的淤青……通宵之后就好好地睡一整天嘛,现在又没有什么非常紧急必须去做的工作。”摸鱼的你去了哪里,你不是最擅长偷懒的吗?
我抖开柔软的毯子,从肩膀开始,一直覆盖到脚踝,拢在他身上。已经是秋天了,等入冬之后再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怕不是又要咳一个冬天。对你自己的身体有点数行不行,低烧的滋味那么难以忘怀以至于你每月都要体验一遭吗?
“吃了再睡,不想吃饭喝点汤也行,我买了玉米,应该还蛮甜的。”既然喜欢儿童餐中的玉米杯,玉米浓汤应该也是喜欢的吧?我不确定地想。
被裹进薄毯中的太宰治翻了个身,和我对视。他的脸蛋被压在沙发上,可爱地扁了一块儿下去,看着肉肉的,我没忍住,又伸手轻轻戳了戳。
在港黑的时候他的脸上可不会有可爱的肉感,全部是我这段时间养出来的结果,我果然是超高校级的猫猫饲主,比森鸥外养宰的技术高出何止千百倍不止。骄傲叉腰.jpg
“千夜想养猫吗?”太宰治就着这个姿势问我,鸢色的眼睛上下眨了眨。
“呃,并不。”面对太宰治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我只愣了一秒就坦然回答道。
猫猫当然很可爱,但是我已经有宰要养了,我人生的小船负担不起三个人的重量。
“为什么,千夜明明很喜欢猫。”太宰治不依不饶,“养猫不是很好吗?小小的一只,可以被千夜装在口袋里,去哪里都可以带着。”
我本来以为太宰治问我想不想养猫只是猫科动物对同类的排斥,但怎么越听越不对头呢?话语中淡淡的羡慕是怎么回事?
“装在口袋里什么的还是算了。”我敬谢不敏。二五仔的事业如此危险,怎么可能随身带猫,猫猫会被吓坏的,我不太喜欢一惊一乍的生物,除非是“老师”那般优雅自持的猫猫。
好想念“老师”哦,不知道它还会不会随机出没在Lupin的吧椅上,有没有遇到随身携带小鱼干的福泽谕吉先生,愿不愿意给他摸摸自己光彩照人的毛毛。
福泽谕吉先生至今也没能获得猫咪的宠爱,我十分同情他,身为猫控却是厌猫体质什么的,太惨了。
话说回来,今天的太宰治真的好奇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又偷吃了后山的毒蘑菇以至于脑子瓦特了吗?要不要带他去洗胃啊,我忧心忡忡。
“猫的话题以后再聊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立刻给出答案的吧?”对生命负责是一件必须深思熟虑的大事,不是一拍脑门就可以决定的小事情。
在养宰这件事上我可是经过了长期且严肃的思考,仔细计算了开销与生命点的平衡以及未来就业的大环境,才下定决心,将太宰治写入我人生的计划书中,从此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饿死。
简直快被自己感动哭,作为报答你一定得好好把晚饭吃完,然后乖乖去睡,OK吗?
“连猫都不愿意养吗?是觉得麻烦吧,也对,千夜很讨厌麻烦呢。”太宰治的脑回路与我完全不在一个位面,话题越来越奇怪,“听话乖巧又便携,不会背叛也不会作妖,这么可爱的猫猫也不愿意养……”
果然,无论是谁,都是你的累赘吧。
???我满头雾水,不不不,你对猫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听话乖巧都是假象,挑食任性又捉摸不透才是猫咪的本质。你看你自己,典型的猫系男子,自夸也不能夸得这么离谱,即使是宰厨也不能违心附和如此离奇的观点,请多多少少参考一下真实案例啊。
听说人在困顿的时候会因为大脑缺氧而说出一些智障发言,太宰治的异能力又是人间失智,我突然觉得可以理解了。他都累得说胡话了呢,什么都别提了,吃完饭就去补觉,睡前记得吃点钙片和维生素C。
“太宰先生一直在说猫的话题,在怀念Lupin的‘老师’吗?”超稀有的公三花猫,行走的好运锦鲤,Lupin的团宠,没有人会不爱他。
“也对呢,Lupin是太宰先生最喜欢的店,很久没去了。”我摸摸下巴,灵光一闪,“是想喝洗涤剂鸡尾酒吗?喝点酒可以助眠,晚饭之后我给太宰先生调一杯吧。”
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小事,总之当务之急是吃饭,今晚做了海鲜炒饭,应该挺香的……香的……
——哪里来的糊味?
“啊啊啊啊我的炒饭!”我一下跳起,旋风似的冲进厨房,不要啊不要啊,老天爷怎能如此对我,他就不能给我暂停一下时间吗!我的虾仁,我的鱿鱼 ,我的蟹肉,没有了,都没有了!
全部都是绷带妖怪的错!都说了不要在我做饭的时候作妖!现在好了,没有海鲜炒饭了,来吧,三明治走起。
太宰治离奇作妖事件的结果是,我们家的锅糊了,锅底一片黑黢黢。家里没有备用锅,明天再去超市的特价区看看有没有品牌做活动,多囤两个回来用。
我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我的胖螃蟹抱枕,怨念地咬着三明治。虽然味道一如既往的好,但我想吃炒饭,这份执念你们无法理解。
太宰治裹着毛毯喝玉米浓汤,因为太烫了,一直在嘶嘶地吐舌头,脸蛋被热气熏出粉色的红晕,长而卷的眼睫上凝聚着碎钻似的水珠,微微打着颤,像叶尖滚落的露水。
“呼,身上好暖和。”太宰治放下碗筷,黑发被汗水打湿了一点,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我抽了一张纸巾替他拭去额间的水渍,坐在沙发上的太宰治乖乖低下头,让我不用把胳膊伸得太长就能碰到他。
“好啦,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澡,然后睡觉。”我指了指客厅的石英钟,虽然才八点半不到,但今晚所有的娱乐项目全部取消,你给我去睡觉,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眼下的淡青色痕迹。
因为说好给他调洗涤剂鸡尾酒,我也没有食言,洗完热水澡来一杯酒,快活似神仙,太宰治被我安排得明明白白,非常好,保持这个状态。
吃完饭不能马上洗澡,这段时间闲置下来,我转去厨房收拾残局,一向为了逃避家务无所不用其极的太宰治居然跟了上来。
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我应他的要求,将洗碗的抹布给他,一边擦拭桌面一边时刻警惕发生诸如太宰治摔碎盘子割到手腕然后鲜血淋漓的惨剧。
太宰治:……他也没四肢不勤到这么恐怖的地步吧,在千夜心里他的形象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好像还没有和千夜说过,我和织田作在档案洗白后打算回横滨,可能会加入武装侦探社工作。”太宰治一边搅动着水池里的白色泡泡,一边说,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千夜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横滨吗?应该会吧。”我一边和桌面上的污渍斗争,一边随口说,“异能特务科的工作大部分都在横滨嘛,安吾先生还等着我拯救他的秀发。”
“异能特务科……千夜已经决定了啊,不考虑武装侦探社吗?和我一起。”太宰治将洗好的盘子搁置在晾干架上,淅淅沥沥的水沿着白瓷盘的边缘滴落。
“不考虑。”我的注意力仍然在那块顽劣的污渍上,“武装侦探社的入社测试我无法通过。”
“‘比起自己的性命,更优先拯救他人’,虽然是很有道德观的信条,但与我的原则不符。”我终于擦干净桌面,累得呼出一口气,太宰治不知何时停下来手中的动作,侧头看着我。
“为什么?”他说。
“太宰先生不要明知故问,你明明都知道。”我走到他身边,和他共用一个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平静道,“因为对我而言,再没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是为了活下来,才会拼劲全力地前进。只因为一两个不认识的路人的安危就付出自己的生命什么的,太滑稽了。”我拧干抹布上的水,将它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搭在架子上。
“不可能的,那种事。”我看着他的眼睛,缓声说,“比起好人,我更中意恶役的身份——就是这样。”
“不过太宰先生和织田作先生肯定会通过测试的。”我伸了个懒腰,“新工作加油啦。”
“千夜怎么能肯定?织田作没问题很正常,我在千夜心里,会是‘比起自己的性命,更优先拯救他人’的那种人吗?”太宰治歪了下头,问我。
“是啊。”我肯定点头,这是再正确不过的事实。
——说着就像你很在乎自己的命一样,武装侦探社的入社要求对你来说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会加入港口黑手党,是因为这是最接近死亡的工作,现在改变主意去做一个好人,也没差。
希望武装侦探社可以让太宰治看到新的可能性,救人的确更好,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快乐也不错,让自己开心一些吧。
“不要拖延时间,太宰先生。”我绷起脸,作严肃状,“你今天必须得在九点钟之前入睡,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是。”太宰治举手投降,随即又抱怨道,“太早了,完全睡不着。”
通宵整晚的人没资格说这话,哄睡而已,我可以的,全能小天才无所不能。
热水逐渐酝酿出睡意,再来一杯微醺的酒水,柔软的床铺,拉紧的窗帘,床头昏黄的小夜灯,我翻了翻手里的数学书,准备给他读一段圆锥曲线。
信我,没有比这更催眠的睡前读物了,每一位数学老师都是隐藏的催眠大师,帮助莘莘学子摆脱失眠的困扰。
太宰治整个人被我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他看着我手里的数学书,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讲白雪公主不好吗?”太宰治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听数学讲义入睡,晚上的梦里一定塞满了公式,想想就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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