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虞岁老老实实地说,“我看过资料了,佰盛三号线上那块地皮开发的项目就是张总牵线拿到的,他的赢万集团最近也和佰盛业务来往密切。”
宋祁川盯着她,虞岁的眼睛很漂亮,瞳色是极浅的茶棕,睫毛也长,直愣愣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难让人不心软。
他定了定神,“可是如此重要的一位客户,在我们佰盛的招待之下,今天中午差点连饭都没吃上。”
“抱歉,我的确有失职......”虞岁承认错误向来不拖泥带水,“可一码归一码,造成这个错误的其他原因,难道就不需要追究了吗?”
如果周倩没有接那个电话,说不定餐厅经理会继续打到她接为止;又或许周倩没有生出坏心思,把经理的话原样转述给虞岁,那她预订另一间餐厅,也还有机会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宋祁川听出了她的委屈,可他半眯着眼睛,声音冰冷,掷地有声,“预订餐厅是你身为秘书的职责,而你失职了,这就是造成今天这个错误的唯一原因。”
虞岁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始料未及,大脑空白一片。
她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感觉有许多话堵在了嗓子眼,可宋祁川那张冷酷的脸就在眼前,眼神里无半分她熟稔的温情。
这是宋祁川第一次忽视她的委屈。
寺维送她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寺维拍她的肩膀,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在公司他是宋总,是你的领导。”
虞岁并不是不聪明的人,宋祁川话说得如此,她也明白了。
身为管理者,没人会在乎你一个小职员在工作时会面对多少问题,遇到多少阻碍。他们只看结果。
“我只是没想到......”她低声呢喃了两句,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想到什么呢?
早就该想到了。
那天下午开始,虞岁就再也没有摸过鱼。
任由周倩冷嘲热讽,她一言不发。
快下班时,小崔给她安排了一项工作,“张总明天上午八点的飞机离开凌南,你代表佰盛去送一下。”
虞岁神色未变,也不问是谁的意思,应了下来。
李艺宵给她打电话时听出她的情绪不好,一下班便开车来公司楼下接她。
这丫头少有如此体贴的时候,看着虞岁自上车便一言不发,还买了零食逗她开心,“呐,你最爱的蟹粉小酥。”
虞岁默不作声,手上却也没停,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还含糊不清地问,“你最近很闲吗?”
李艺宵:“梁源最近太忙了,没时间陪我。今天我朋友酒吧开业,看你心情不好,带你去凑个数,开心开心。”
虞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又恶狠狠地补充,“我警告你啊,去了不要给我板着一张死人脸,晦气。”
酒吧开在承延路上,二环的地段寸土寸金,门口停着一溜儿豪车,来往的非富即贵,男生都潇洒贵气,女生身材火辣,妆容精致。
虞岁窝在沙发上吃酒吧送的小吃,眯着眼看舞池上的气氛组成员,心里蓦然闪过一句话,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也还是有什么的。
她抱着一盘酸腌小黄瓜津津有味地吃着,心里盘算着等会走了再打包一盒。
大美女李艺宵不知从哪儿social回来,端着一个酒杯递给虞岁,“喝吧,饮料。”
虞岁闻了闻没有酒味,就不疑有他接了过来。
腌黄瓜吃得嘴巴正苦,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李艺宵突然捅了捅她的胳膊,“看旁边那排卡座。”
“怎么了?”
“新晋偶像靳燃。”
虞岁漫不经心地看过去,那排沙发上是坐了一个模样很好的男生,皮肤很白,穿着纯黑色卫衣,细碎的刘海遮了半边眼,气质沉静又带着不羁的少年气,虽然没抬头,粗略一看也能觉出是个帅哥。
虞岁又叉了块小黄瓜放进嘴里,“明星啊,来酒吧玩儿不怕被拍?”
“人家背景深着呢。”李艺宵打开手机一边噼里啪啦回微信,一边说,“来娱乐圈就是玩儿,不缺资源,更不在乎绯闻。”
虞岁满不在意地“哦”了声,然后问,“厕所在哪?”
李艺宵给她指了方向,虞岁从人群中挤出去,几乎被各种浓郁的香水混合酒精的气味儿熏吐。
她埋头向前走,冷不丁踩了一个人的脚。
一声尖锐的“哎哟”声落下,她慌忙鞠躬道歉,抬头一看,两个人都愣住了。
谢媛媛超大声地吼着,“怎么是你?”
虞岁又鞠了个躬,“不好意思谢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谁信啊!”谢媛媛就近扶着沙发坐下,一边揉脚指头一边抱怨,“这场子人那么多,偏偏踩我,我们俩是有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吗?还是我今天就活该倒这霉?”
虞岁见她说得离谱,伸出自己的脚,“那你也踩我一下。”
谢媛媛今天化的妆很淡,在斑斓的灯光下也不显突兀,相比上次,反倒生出一些温婉随和的感觉。
不知是真的不介意,还是有所忌惮,总之她满脸嫌弃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走吧,算我倒霉。”
她穿了双一字带的露趾高跟,刚刚自己踩了她的脚指头,想来应该真的很疼。又见她今天这么好说话,虞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又道了几句歉才走。
虞岁从卫生间出来,DJ又换了首更劲爆的曲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氛围太迷离,她感觉自己也有些晕晕乎乎的醉意了。
穿过走廊,三五步就有俩抱在一起嘬嘬嘬的情侣,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态度,她快速穿行,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叫。
虽然只见了两面,她对谢媛媛的背影却异常熟悉。
此刻她正捂着另一只脚,怒气冲冲地指着面前一个醉醺醺的壮汉,厉声指责,“你走路也不长眼吗!”
虞岁站在原地想笑,这姑娘今晚也忒倒霉了点。
左脚被她踩,右脚被别人踩。
本以为是件小事,可那壮汉显然是喝多了,不但不道歉,竟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虞岁看得清楚,谢媛媛愣了整整三秒,才一个巴掌扇上去。
壮汉被打蒙了准备还手,虞岁连忙冲了上去,把谢媛媛护到了身后。
谢媛媛又急又气,脑袋还有点懵,见虞岁过来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喊道,“你来的正好,帮我一起打死这个臭流氓!”
“大姐,人家什么体格,你什么体格?”虞岁想拦住她,奈何这姑娘人不大,身体却灵巧得很,从她胳膊下面钻过去,就伸出修长的手指朝人家脸上招呼过去了。
场面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失控的。
谢媛媛打得火热,那醉汉虽然招架不住她近一厘米的美甲,可也是有蛮力的人,伸手一推就能把人推开两米远。
劲爆的音乐声里,虞岁感觉有很多只手在自己眼前挥舞着,她急躁地大喊,“姓谢的你别打了!”
我他妈都不知道该抓哪只手啦!
......
靳燃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燃燃出现啦,宋老狗嚣张不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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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打架
虞岁手忙脚乱地拉架,慌乱中被人推了一把,重心不稳,直直往后仰摔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
她睁开眼,一张帅气的脸近在咫尺。
靳燃托着她,一只手扶着肩膀,另一只无意识地搭在了她的胸前。
虞岁穿得那条一字领的宽松毛衣松垮地垂着,争执中被谢媛媛往下扯了不少,胸前大片皮肤裸露,这也是她感受到靳燃掌心的冰凉时,才意识到的事情。
两人面面相觑,怔了许久。
还是靳燃率先反应过来,把人扶正,撇清关系道,“是你撞过来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哑却沉稳,配上那张清冷帅气的脸也不违和。
可虞岁的脑袋越发不清醒,感觉有一把大锤悬在脑门上,重得她无力思考。
那边的谢大姐还在挠得兴起,虞岁稍一稳神,就看见那壮汉像拎小鸡一样,把谢媛媛整个人拎了起来。
虞岁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快,脱下鞋子就砸了过去。
“谢谢你。”她头也没回地跟靳燃道了谢,然后一转身,又加入了战场。
靳燃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周遭已经有人认出他了,兴奋地抱头私语,还有甚者,掏出了手机开始偷拍。
可靳燃置若罔闻,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虞岁。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
别人来酒吧不是喝酒,就是寻乐,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自坐下开始就抱着一盘小黄瓜,一块接一块往嘴里塞,不跟别人说话,脸上还始终还挂着一股淡淡的委屈。
看着就糯叽叽,很好欺负的样子。
后来,她的朋友回来了,递给她一杯Zombie,靳燃一猜就知道她不会拒绝。
那杯调酒很烈,但样子就是一杯很普通的橙汁,靳燃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她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这会儿应该是上头了,俩姑娘打着打着,突然抱头痛哭了起来。
别说那壮汉一脸懵逼,就连不远处的靳燃都看呆了。
虞岁是真的委屈,谢媛媛一哭她就绷不住了,情绪被酒精放大,也咧开嘴大哭了起来,俩人抱在一起,俨然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李艺宵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惊世骇俗的画面。
她以为虞岁被欺负了,急忙上前询问,“怎么了岁岁,谁打你了,你说话呀!”
旁边的壮汉被挠得满脸血痕,一看就经历了一场恶战。
李艺宵不知道虞岁伤在哪里,一着急就掏出手机,给宋祁川打了电话。
宋祁川很少给别人留私人电话,唯有的几次,都是和虞岁有关。
因此电话响起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个,宋总,我是李艺宵。”李艺宵的声音有些虚,虽然她在虞岁面前能对宋祁川多番点评,可一对一说话,心里还是慌得不得了,只能言简意赅地解释,“岁岁出事了。”
谢媛媛哭累了,哑着嗓子大喊,“你哭什么啊!被摸屁股的又不是你!”
虞岁把眼泪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带着哭腔说,“可是我今天被领导批评了!啊啊啊啊......”
被领导批评是小事,重要的是那个领导是宋祁川。
李艺宵脸一僵,瞬间后悔刚刚打出了那个电话。
酒吧的保安很快赶了过来,眼见着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李艺宵又急又气,好不容易把抱头痛哭的两人分开了,本想接着虞岁,哪知被谢媛媛这不知好歹的缠上了。
虞岁一个人站着,抹了把脸,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扭头,“嗝~怎么又是你?”
靳燃忽视她毫无形象的醉嗝,嘴角一勾,带着邪气笑了笑,“因为我乐于助人。”
宋祁川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虞岁香肩半露,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俩人沉默对视,酒吧的灯光昏暗,他看不清虞岁脸上的表情。
但这也足够让他动怒了。
宋祁川走过去,长臂一捞就把虞岁带到了自己怀中。
他眼神冰冷,周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审视了靳燃几秒,然后低头看怀中的小人儿,脸蛋红扑扑的,嘴里说着含糊的醉话,眼下还有浅浅的泪渍。
李艺宵拖着谢媛媛挣扎着走过来,宋祁川沉声问,“她怎么了?”
“刚刚跟人打了一架,然后...然后就这样了......”李艺宵扶额叹息,早知道就不骗她喝那杯酒了,今天是看她情绪不好又在心里憋着,想让她放松一下的,可没想到这一放松,就松过了头。
宋祁川没说话,抱着虞岁准备离开。可在转身的瞬间,却感受到一股牵引力,低头一看,虞岁的手还抓着靳燃的半截衣角。
靳燃耸了耸肩,勾起一个明朗的笑意,“看来她舍不得我。”
宋祁川眼神一暗,握着虞岁的手松开了衣服,然后把人打横抱起,离开了酒吧。
寺维已经开车候在了门口,宋祁川把人抱到后座上,眉心的深壑才稍微松解了些。
“陈总他们安顿好了吗?”
“已经送回酒店了。”寺维回道。
宋祁川是从一场酒会上跑出来的,虽然对方不是什么重要的客户,可那场酒会是专门为他办的,商界人情周旋,面子功夫起码要做够,中途离场总是不妥的,他掐了掐眉心,“明天备一份厚礼送过去,说我改日设宴,再请陈总光临。”
寺维应承下来。
车子开到一半,一直沉默的虞岁突然喊难受。
宋祁川为她降了一半车窗还不行,非闹着下车,要人背回去。
寺维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虞岁穿得裙子,小腿露在外面,背她的话免不了要有些肢体接触。寺维眼明心亮,沉默着沉默着,果然,宋总开口了。
“你先开车回去吧。”他说着,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系到了虞岁的腰上,然后便弯下身子,语气无奈,“上来吧。”
虞岁感觉头脑昏沉的很,有点儿意识,可三分真七分假,她存心要闹,便露出得逞的笑容趴了上去。
月明星稀,路灯的光影幢幢。
宋祁川背着小姑娘走在路边,耳边呓语不断,再加上冷风一吹,他心中那股邪火也散了不少。
虞岁“嘿嘿”傻笑了两声,突然说,“这是你第二次背我。”
宋祁川威胁她,“醒了就自己下来走。”
虞岁不敢再说话,美滋滋地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起宋祁川上一次背她的情景。
那是刚来凌南市不久,她不过十二岁,话并不多,也从来不会主动提要求。宋祁川把她带到身边,在平微山的房子里,俩人有时可以从早到晚一句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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