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布置完之后时间也才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田毅天前做足了准备，拿出一个睡袋钻进去往地上一躺就要睡过去。
姜高峰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迟疑地蹲在他身边：“老弟，就这样不管了？”
田毅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快，你放心，那网上都有感应，只要鸟撞进去我的手机就会通知，到时候再去抓就好了，离天亮还很久，先睡一会，不然没精力。”
姜高峰只好钻进另外一个睡袋里躺下，但他心里总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些什么。
两人睡下后，头顶的树梢轻轻晃动，几只鸟悄然离开，将消息传递给了凤元。
把林团哄睡着后，凤元就接管了她的老大位置，公园鸟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惧怕这只鸡，稍稍靠近一些就想趴下，叫都叫不出来。
鸟们回来传递消息时都离得远远地，声音还哆哆嗦嗦，叫声也不成调。凤元怕它们把林团吵醒，直接拒绝了它们靠近，几只鸟也松了口气。
这个二老大实在是太可怕了，但还是大老大更厉害，能安然待在他身边丝毫不受影响。
围观了两个人类布下陷阱的全程，凤元本想直接将他们赶出去，思考片刻后又觉得这样不妥，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律里非法捕鸟是重罪，只是不想这么便宜了他们。
风仍旧在吹，田毅很快在这种环境中睡着了，鼾声顺着风声飘走。
姜高峰却怎么也睡不着，不停地翻来覆去，可能是睡袋裹得太紧太窒息了，从胸口到脸上都像压了什么东西一样，令他胸闷的难受，完全喘不过气来。
姜高峰有些受不了，伸手要去下睡袋拉链，就在这时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身体僵硬成一块木头，大脑发出的指令石沉大海。
他瞪大眼睛，头顶树影摇曳，像无数只鸟，对，无数只鸟在眼前盘旋飞舞。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响起一声鸟叫，接着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嘈杂的叫声混合在一起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那声音越发高亢，宛如哀鸣，凄厉悲伤。
姜高峰想喊旁边的田毅，问他有没有听到，怎么会这么吵。
但他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影子渐渐近了，确实是一只只鸟儿在面前飞，凑近了看能发现这些鸟儿身上都染着血，接着那些血开始往下脱落，毛毛飞舞得满天都是，落下来的毛糊在了姜高峰脸上，他吓得一个哆嗦，想闭上眼睛想尖叫想逃跑，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没了毛的鸟变成一只只鸟干重重地砸在他脸上，尖尖的嘴一下下往他皮肉上啄。
脸火辣辣的疼，皮被撕开了，肉也被一点点撕了下来，血似乎流了满脸，疼得快要受不了了，姜高峰的眼泪因为恐惧流了下来。
就像要慢慢折磨他一样，鸟嘴一点点上移，从他的下巴挪到脸颊挪到眼睛，接着狠狠地戳进了他眼眶中。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声在山间重重响起。
这一声喊叫实在是太响了，连正在办公室值班的保安都听到了。
公园夜间至少有两个人值班，两人轮替，先前从没有出过什么事，两人轮替着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现在刚下半夜没多久，两人才交了班，牛宾还没有睡熟，他一下子从简易床上坐起来问一旁的万飞鹏。
“你有没有听到一声惨叫？”
“听到了，好像是山那边传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声，难道昨天有游客在闭园后没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也没往偷猎的方向去想，只忧心是不是有游客没离开。
“去看看。”
两人带着电棍打起手电就赶紧朝山上走去。
姜高峰的叫声连极远处的保安都听到了，可就在他身边躺着的田毅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此时的田毅似乎在做梦，他嘴里嘟囔着好热，手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睡袋下的衣服被他脱了个精光不够，他开始撕扯睡袋，没多久睡袋就被完全拉开了。
田毅赤身果体地躺在潮湿的地上，夜晚的冷风更加猛烈地刮来，冻得俩保安裹紧了衣服，可田毅犹觉得热，脊背蹭开背部的落叶使劲往泥地里贴。
姜高峰惨叫之后眼前的鸟影就消失了，可身体仍旧僵硬无法动弹，他只能转动眼睛去看隔壁，看着田毅的动作越来越过火，他忍不住出声去喊他，田毅仍旧没听见，半个身体都要埋进土里了。
姜高峰觉得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不太对劲，实在是太诡异了，他想立即离开这里。
“啾啾。”
“吱吱。”
鸟叫声再次响起，姜高峰浑身一僵，脸上火辣的感觉仍在，他不敢再看一次那恐怖的一幕，立即死死闭上眼睛。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鸟再扑到脸上啄他的皮肉，姜高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极度的恐惧让他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直到他听到了一声呵斥：“谁在那里！”
手电筒发出的强光照射到脸上，姜高峰想睁开眼又下意识地闭上，还没等他发出求救，就听到前来的两人惊呼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网？”
发现围在周围的大网之后，万飞鹏立即用手电照向周围，很快在几棵树上发现了几个诱鸟装置：“快看这里，这是不是诱鸟器？这里还撒了鸟食。”
“是偷猎的，报警！”牛宾毫不迟疑地道，直接拿起电话打给了园长，接着报了警。
万飞鹏上前将还没起来的姜高峰给拉了起来，拉了几次没拉动，还闻到了一股骚臭味。他低头一看，发现这个偷猎的脸上表情相当古怪，拉开睡袋一看，骚味更重，万飞鹏骂了一声之后直接拉上拉链，将他连着睡袋一起给捆上了。
牛宾报了警之后也过来帮忙，才刚靠近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赶紧举起手电筒扫过去，一片白花花的胸膛露在落叶里，乍一看仿佛一具尸体被扔在这。
牛宾心里一惊，还以为是姜高峰杀人抛尸在这，他试探地上脚一踢，发现人还活着，松了口气，赶紧把人从落叶里扒拉出来。
田毅这时候才终于醒了过来，他浑身光果，冷风一吹，整个人开始哆嗦，嘴唇冻得煞白，皮肤都没了颜色。
“怎，怎么回事？”他茫然地看着两人，又转头看看被捆起来的姜高峰，立即明白不好，被发现了，起身就想跑，哪知被冻得太厉害，浑身都僵直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直接被俩人按在地上捆了起来。
“你们，你们凭什么抓我们，露营犯法么？”
田毅睡前特地选了个离网有些远的地方，这样就算被发现也可以借口说是偷溜进来冒险露营的，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设下的那些网会出现在自己周围。
牛宾一脚踹在他身上：“凭什么？凭你们非法捕鸟，竟然打主意到我们公园来了！”
田毅这才看到围在四周的网，他本来就被冻得煞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怎么会在这，不对啊，不是这里的。”他转头看向四周，确实还在睡前选的地方，可这些网和诱鸟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牛宾冷笑：“不是这里你还想去哪，跟警察说去吧！抓了这么多鸟，你们别想出来了。”
田毅心里一惊，仔细看才发现网上竟然粘了好多鸟，粗略估计不下十只。
万飞鹏都心疼死了，踮着脚想去将鸟救下来，但那些网挂的抬高，他一时半会也弄不下来，只能等之后找人帮忙。
侧头去看自己放在地上的手机，手机毫无反应，一点通知都没。
被推着朝山下走的时候，田毅嘴里还在不停嘀咕：“怎么可能，明明不在那里的，为什么？”
他不停回头看去，怎么都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网会挪了位置。
想了一会他猛地看向抓着他的两人：“是不是你们挪的，你们这是钓鱼执法！”
牛宾和万飞鹏完全听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这人是冻傻了，都懒得搭理他。
得不到回答，田毅又转头去看姜高峰，可姜高峰始终沉默不语。
不是保安挪的，那些网，是自己飞来的，自己从他们放置的地方飞上来的！
姜高峰的腿肚子抖了一下，如果不是牛宾眼疾手快抓住了他，他就要从山上滚下去了。
“不是的，是鬼，是鸟鬼干的！”姜高峰哑着嗓子喊道。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他看到了，他亲眼看到的！
牛宾和万飞鹏对视了一眼，得了，这又是一个傻子。
树顶上，密密麻麻的鸟儿悄无声息地看着四人远去，功德圆满地回到了自己窝里。
第25章
园长接到电话时人都是懵的。
他现在听到电话声响都疑心是不是园里又出事了, 似乎这俩月出事的几率尤其高。
来不及换睡衣，他直接披着大衣就来了公园。
警察还没到，俩非法捕猎的嫌疑人被保安按着捆在椅子上, 一个沉默不语满脸惊恐，其中一个神经兮兮地念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看着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见园长过来，牛宾将发现两人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可能是从墙外翻进来的，监控里没有拍到他们俩。”
园长看了他指出的几处监控漏洞, 打算回头把这里伸出去的树枝都截断。
“这俩什么身份, 从哪来的？”
牛宾摇摇头：“不知道, 怎么问都不开口，我怀疑他们俩精神有点问题, 一直说有鬼什么的。”
园长一听鬼这个字，就莫名想到救起杨大爷的神秘人, 他的心猛跳了一下。
他们公园里是不是真的有鬼？抖了抖胳膊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 园长很快拍着胸脯稳定了下来，就算有鬼，这只鬼对他们园里也没有任何恶意，反而还帮忙救人又帮忙抓住俩非法捕猎的, 所以他压根不需要担心。
警察很快到来, 留下一个看管俩人, 另外一个跟他们上了山。
网还在山上, 并且里面还困住好些鸟，得赶紧解救下来。
牛宾带了身便于爬树的装备跟着警察上了山, 上去才发现俩捕鸟的并没有太深入山上，就在一两百米的地方扯了网。
也不知道是不是牛宾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网里的鸟比先前下山时看到的又多了许多。他赶紧爬到处上将网给取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把困在上面的鸟给拿下来。
跟来的警察都吓了一跳：“这么多！”
鸟虽然没有被带走，但这些全都是田毅两人犯罪的证据。
牛宾一边将鸟救下来一边说：“这只是翠鸟，这只是红尾鸲，这几只是珍珠鸟。”
公园里有百分之七十的鸟都是比较常见的无危鸟，剩下百分之三十是生活在湿地周围的珍稀鸟类，好在这次没有祸害到那些珍惜鸟上，否则园长要心疼死了。
警察开着手机在旁边拍摄记录，等所有鸟被救下来又是好半天过去了，牛宾粗略数了下，这里的鸟竟然不下百只。
他有些惊诧地挠挠头：“现在鸟都这么好抓的么？”
主动撞进网里充当受害鸟的鸟们闻言忍不住叽叽喳喳地为自己辩驳了起来。
“笨蛋，你才好抓！”
“要不是为了让那俩人类多关几年，你以为这破网能困住我？”
“帮了你们不知道感恩竟然还吐槽我们！小伙子我记住你了！”
俩人自然不清楚鸟在说什么，见被救下来的鸟没什么事，将它们放飞之后就拖着网和姜高峰两人落在这里的背包一起回了办公楼。
在山上耽搁了进一个小时，另一名警察已经给保安做好了笔录。
姜高峰看到警察后，一直难看的脸色反而缓和了许多，一个劲将自己往警察身上贴，吓得那警察忍不住后退，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不雅的事来。
田毅还想回去看看，可惜已经没机会了。
证据确凿，两人直接被带了回去。
“人我们先带回去审问了，后续需要配合的还要麻烦你们了。”
园长打了个哈欠客套道：“应该的，有需要尽管打电话，园里一定全力配合。”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园长赶紧拉着牛宾问鸟的情况。
“都没受伤，已经放走了。”
“那就好，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山上和围墙外都要装上监控，晚上也得多加一个人巡逻才行。”
园长念叨着，拍拍牛宾和万飞鹏的肩膀：“这次你们俩做的很好，月底给你们加奖金。”
两人登时一阵兴奋。
眼见事情顺利解决，掌控了全程的凤元收回目光，看看翅膀下仍旧睡得香甜的小肥啾，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妖力才刚恢复了一部分今天就用去了大半，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林团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时雨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她猛地从凤元的翅膀下冲出半个脑袋看向周围，一脸懵地问。
“咦，天亮了？那两个人呢，我睡过头了？”
凤元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跟着醒了过来，翅膀往前一抬为她挡住了雨解释道：“那两个人类已经抓起来了，事情都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时候结束的，我怎么不知道！”林团震惊，不大的眼睛瞪成了俩黑豆。
凤元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自己做的那些。
“……保安报了警，最后两人就被抓起来了，鸟也都被救了出来。”
林团听完义愤填膺地挥挥翅膀：“坏事做多了就要承担报应，他们活该！被抓住的鸟都好么？”
“没受伤，别担心。”
“不行，受到这么大惊吓，我这个做老大的得去安慰一下。”说完她就直接从凤元翅膀下冲了出来。
凤元侧头看了眼突然空了一块的翅膀，心情莫名有点低落。
他慢慢收拢翅膀，就见已经冲出去的林团又折返了回来，冲着他道：“你别忘记吃早饭。”
说完又再次飞走了。
凤元看了眼放在旁边的水果，心情稍缓，揪了颗葡萄一点点地吃了起来，这葡萄还挺甜。
雨还在下，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整个公园都被一层浅浅的白雾笼罩了起来，这种大雨天，只有少数没有存粮的鸟会出来觅食，其他的全都待在窝里没出来。连游客都少了十分之八，只有出来拍景的摄影师和观鸟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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