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的李兆,薛夷光冷声问道:“按照你的意思,我为官一方, 每日巡察政务, 也算得上是抛头露面, 也应当是不遵妇德,也应该被你问上一句成何体统了?”
涉及薛夷光的名声问题,于清平就不敢坐视不理了,薛夷光是整个大魏未来的太子妃, 将来的皇后, 污了皇后的清名, 他到时候恐怕会被皇室和安国公府迁怒。
“李兆, 你是想要污蔑当朝郡主吗?”于清平不想管这件事,但是却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兆很想说自己没有污蔑,在他看来永嘉郡主这种和男子同朝为官,整日混迹于男子中的女子就是不遵妇德,他真的就不明白了,太子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除了不遵妇德外,李兆认为薛夷光在胡族所为残忍嗜杀,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完全不应当成为太子妃,若是薛夷光成了未来的皇后,他可不认为薛夷光有容人之量,到时候后宫之中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但在面对于清平的质问之时,李兆更明白他如果承认自己刚才的话是在说永嘉郡主,那么他将会得罪皇室和安国公府,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子,伤了皇家的颜面,就算是二皇子也帮不了他。
“没有,学生没有这个意思。”李兆只能忍住怒火,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回答道。
“在京中的时候,女子射猎骑马,打马球的比比皆是,恐怕这些在你眼中都算得上是抛头露面吧!”薛夷光却并不打算放过李兆,接着道:“若是这些都算得上是不遵妇德的话,那么京中从公主到贵女,喜欢这些运动的多了去了,估计都是你所说的不遵妇德。陛下还曾因我在春蒐上狩猎出众当众赏了我一匹马,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不遵妇德了呢?”
李兆听到薛夷光给他扣得帽子,将景祐帝都搬出来了,吓得腿都哆嗦起来,他这样的身份怎么敢质疑天子?天子的话怎么允许他一个还没有取得功名的学生质疑?
“学生没有,薛大人不要给学生乱加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兆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硬气,但实际上心中怕得厉害,他算是发现了,他说一句话,永嘉郡主有一百句等着他。
于清平看着李兆不由觉得他活该,就李兆这些话传到京中那些贵女的耳中,不用别人出手,就这些公主郡主就能将李兆给玩儿死。京中那些贵女哪个喜欢整日里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别说是骑马射猎,就是那养面首的都有?皇家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就不管?
如今李兆这话就是让这些公主郡主们遵守妇德,他敢说如果李兆是在京中说出这话,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被那些公主郡主们玩死了。
这些公主郡主们看着都是闲散人,手中没有什么实权,但就冲着她们都是皇室这一点,在话语权上就不是李兆可以比的,就是李兆背后的二皇子都不敢惹怒这么多的宗室贵女。
面对李兆一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说法,薛夷光淡淡的笑了,若不是反驳不了,何至于用这样的话?
“学生的意思一直都是按照阴阳大论,男主外,女主内,女子若是参加科举,那以后谁又来主内呢?到时候这家中还不得乱了套?”李兆只能竭尽所能将话语往回拉,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永嘉郡主牵着鼻子走!
“这话我不敢苟同。”薛夷光对于李兆的话,接着反驳道:“苏州的女工这么多,她们一样也外出赚钱,有的挣得比男子还多,家中不也过得好好的,一点都没有乱套。再拿我说,我不觉得安国公有什么乱套的现象。”
随后薛夷光对着上首的于清平拱手道:“于大人,下官不清楚这位李兆的思想从何而来,我为官多年,自认也为大魏立下过功劳,女子科举为官一样可以为大魏做出贡献,至于这位李学子等人的想法,恕我不敢苟同。”
随后薛夷光又笑着看向李兆,面上十分温和,但是目光却锐利极了,“录取的女秀才们的文章和卷子都可供你们查阅,整个苏州都清楚,我从未参与过这次的阅卷,你们可以拿自己的卷子和中榜的女子的卷子比较,若是你写得比她们好,我可以划去她们的名字,改成你们的名字,但若是你们不如她们,又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让我选你们中榜呢?”
在场的众人也都听出了薛夷光是在说李兆等人脸真大,技不如人还不承认,想要用卑劣的手段划去上面女子的名字换上自己的名字。
“我大魏科举,是为了选拔人才,唯才是举,重的是一个‘才’字,摒弃了门第之见,地域之别,是真正为了朝廷选拔可用的官员,造福一方百姓的。”薛夷光继续道:“我弃掉才高于你们几倍的女子不用,却用一些才学不够,滥竽充数的,连《大魏律》都不熟悉的,
到时候任由你们为官一方,岂不是祸害了一方百姓,若是这样的话,我才是罪人!”
“比起当个罪人,我觉得还是当你们这些落榜之人的恶人好!”薛夷光说道。
薛夷光这句话落后,为官的百姓就纷纷叫好,百姓自然不想要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的官员,他们想要的自然是为民做主,有才学的官员,一个连书都没读好,大魏律法都不清楚的人,百姓哥哥不敢让他们当自己的父母官了不是?
于清平看着下方明显压倒性的胜利,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他之前的猜想是对的,永嘉郡主既然能三元及第,又清算燕云和将胡族搅得天翻地覆,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还对付不了几个连秀才都中不了的学子?
不过从今日的一番辩论也可以看出,永嘉郡主才学确实不凡,李兆没说一句话,在永嘉郡主那里都是漏洞百出,永嘉郡主三元及第,最起码在才学和辩才上都绝非浪得虚名,再加上这两年苏州的改革,和两年前的苏州相比,更加富庶和进步,论繁华,苏州当属江南第一。
所以,他觉得无论是太子,还是杨首辅看重永嘉郡主那都是应该的,这样的人若是男子入阁拜相那是指日可待,就算是永嘉郡主是女子,也一样会青史留名,而且看太子对永嘉郡主的态度,就算以后太子大婚,永嘉郡主估计也可以在朝堂行走,入阁也不是不可能,这主要看太子的态度了。
“好了,此事到此了结。”于清平最后轻咳一声,拍了一下惊堂木,做出最后的裁决,“苏州此次童子试并无不公之说,大魏也并无女子不可参加科举的律法,所以李兆等人之诉状无效。”
李兆听到于清平最后的判决,尽管心中不服,但是看着薛夷光最后几句话就收拢了民心,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已成定局,而且于清平明显偏袒薛夷光的态度他不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他明白此事在承宣布政使司的衙门是告不赢了,他若是想要告赢这位背景强悍的永嘉郡主,必须得上京。
但事实上,他上京又真的有用吗?永嘉郡主本身就是在京中参加的科举,这足以说明帝王和朝中大部分官员对女子科举一事并不是多么忌讳,他去京都状告,就算有二皇子撑腰,可是二皇子又能在太子手中护得住他吗?
李兆很明白自己是二皇子手中的一颗棋子,成功了他可以安享富贵,失败了他就是得罪了自己的主考官和父母官。李兆很清楚他以后的前途基本上算是完了。
想到这,李兆彻底心若死灰,脸色煞白。不仅是李兆,其他的人也是一样,他们现在后悔了,他们就不该来状告,他们左右还年轻,这次考不上就明年再考一次就是,何必闹这一出呢?如今不仅没要到功名,这连前途都没了。
看着李兆等人后悔不及的样子,于清平只想说这几人活该。他们以为这苏州允许女子参加科举,永嘉郡主会没有向朝中汇报?据他所知,太子为了给永嘉郡主争取苏州女子科举的机会,在朝中和一些固守陈旧的大臣对峙了将近半个月,最后太子大胜,景祐帝才批了女子科举一事。
二皇子那是在京中斗不过太子,想要在苏州将永嘉郡主拉下马,但是二皇子小瞧了永嘉郡主,就李兆几个哪里是永嘉郡主的对手,二皇子自大狂妄,只会耍些阴谋诡计,输给太子倒也不冤!
第244章 青楼女子
于清平从始至终就没有看好过二皇子, 比之太子,二皇子无论是心胸,谋略还是手腕胆识都样样不如, 这最终的帝位花落谁手,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
退堂之后, 于清平对着薛夷光客气道:“郡主来承宣布政使司一次也不容易,我今日为郡主接风洗尘, 府中已经备好了酒宴, 还请郡主赏脸。”
若是换做是其他人, 按照江南的繁华, 于清平一定会选择秦淮河畔,那里青楼林立, 舞女歌女数不胜数, 但是这显然只适合招待男子,对于永嘉郡主这样的贵女显然不合适。所以,他最后只能选择在府中设宴。
薛夷光当然知道来到承宣布政使司后,这样的应酬是免不了的,笑着应好, “我回去收拾一番, 再去于大人府上拜访。”
于清平自然是应好, 只要永嘉郡主肯赏脸,对他来说就已经很高兴了。永嘉郡主在京中不爱应酬的名声是出了名的,之前永嘉郡主尚在闺中之时,除了宫中的宫宴, 也只有诸如公主王府和英国公府这样的府第才能请得动永嘉郡主, 来到苏州后, 他也是听说永嘉郡主不常与苏州官员聚会畅饮, 想来一是男女有别,二是永嘉郡主本人的性子使然,这能邀到永嘉郡主,他面上也有光。
薛夷光确实不是很喜欢去一些无聊的宴会,除了和好友相聚外,很多宴会薛夷光觉得很无聊,因为这些宴会中听到最多的就是奉承,她听得多了,也就厌烦了。
于清平是她的顶头上司,于清平的邀约薛夷光自然不能不应。
之后薛夷光回到下榻的地方换了一身洒金绣牡丹的宫装,上面的牡丹一朵一朵用金银线和五彩丝线绣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上戴着的也是内廷司新做的红宝石头面,华丽优美,再加上薛夷光这些年越来越重的威仪,这一身装扮只会让人觉得尊贵华美,灿若明珠。
“还是皇后娘娘的眼光好。”梧桐一边给薛夷光梳妆,一边笑道:“这衣服是皇后娘娘让内庭局的织造局最新做好送来的,穿在郡主身上正合身。”
旁边的琥珀等人也跟着凑趣道:“也就郡主能穿出这尊贵来,以前郡主不爱这繁复华丽的衣服,只是郡主也到了年纪,该梳妆打扮起来了,这衣服穿着多漂亮啊!”
薛夷光看了一眼说教的琥珀嗔道:“我看你们一个个年纪大了,和梧桐一样都爱说教了。”她到底是未来的太子妃,在一些场合的打扮上不能随心所欲,该郑重的时候确实需要郑重,毕竟要顾及皇室的威仪。
几人和薛夷光笑闹了一番,薛夷光才朝着于清平所在的府邸而去。
薛夷光出行还是乘坐之前的郡主辇车,不是她重视郡主这个身份,而是这辇车工艺精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有防卫的功能,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薛夷光一直都用内庭局所做的东西。
薛夷光下车的时候,便看到府门前于清平带着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和府中家眷在门前等她了。
于清平自然不可能以对待下官的态度来宴请薛夷光这个皇室郡主,未来的太子妃,一切都是按照最高的理解,甚至大开中门,看到薛夷光下车后,赶紧迎了上去。
此时众人也被薛夷光今日的打扮一阵,特别是于清平,之前于清平见到薛夷光的时候,薛夷光基本上都是身着官服,再加上一身的气势和书卷气完全让人忽视了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很容易让人忘记她女子的身份。
只是今日这个打扮,于清平从没有见过,他惊叹于永嘉郡主的美貌,他觉得有这样的佳人,太子估计以后很难瞧得上其他女子了,只这容貌被誉为金陵城第一美人的月蓉姑娘就远远比不上。
不,他不应该拿一个妓.子和尊贵的永嘉郡主相比,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一个是供男人取乐的妓.子,一个是能够和男子并肩,甚至压过男子的皇室郡主,这两人之间何止是天差地别,拿两人相比也是在玷污永嘉郡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于清平回过神来后就再也不敢直视薛夷光的容貌了,他十分清楚明白这样的美人不是他可以看的,而且就永嘉郡主这身份他盯着对方看,传出什么名声,太子能直接废了他。
于清平看着很多人都沉浸在永嘉郡主的容貌中没有回过神来,赶紧轻咳一声,“郡主能来,蓬荜生辉。”随后于清平强制将众人的心神拉回来,然后一边引着薛夷光进门,一边为薛夷光介绍自己的下属和府中的内眷。
之后于清平将薛夷光引入主座,薛夷光推辞了一番,最后让人在众席位之上,主座之下为于清平单设一席,才算安定下来。于清平看到薛夷光给他面子,自然是高兴,薛夷光不管是郡主的身份,还是未来的太子妃之身,对他来说都是君。
他可以在职务上命令薛夷光,但是在私下里这个相处他就要以薛夷光为尊,太过讨好谦卑给人溜须拍马之感,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以对待下官的态度对待薛夷光那就是开罪皇室,这中间的分寸需要他好好把握。
薛夷光不得不说,不管是于清平还是于清平的夫人任氏那都是长袖善舞之人,特别是任氏的性子,说趣逗笑信手拈来,既幽默诙谐,又不低俗,很是能逗人开怀。就连酒杯中的酒,任氏都想到了。
“郡主放心,这是梨花酿,清甜爽口,不醉人的。”任氏笑着道:“那样烈的酒还是留给他们男人喝吧,咱们还是喝这酒,养颜养人,再配上这些糕点那是最好不过,他们那些男人哪里知道什么情趣,不过是胡喝罢了,根本不懂哪个好!”
薛夷光听到这话轻笑,“夫人真是有趣。”任氏受封三品诰命夫人,她自是可以用夫人来称呼任氏。任氏这话说得高明,即为她解了不随官员喝烈酒的麻烦,这一番说此一笑一嗔,既讨好了她,又说养颜养人的功效,这样下来,即便说男子不知情趣,这些官员也不会生气。
任氏听到薛夷光的话,脸色不变,依旧笑道:“郡主莫要拿妾身取笑了,妾身不过是会说笑两句罢了。”随后任氏又道:“这也酒过三巡了,这般喝酒也是无趣,也是时候上些歌舞了,郡主喜欢听什么曲子?”
招待宾客时,这话本应该是于清平这个家主来说,只是于清平是男子,在薛夷光一个未出嫁的贵女面前要歌女和舞女助兴,未免有些不好,所以才是任氏开口,在苏州女子间举办聚会,戏曲,舞曲也是常有的。
承宣布政使的宴会请来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歌女和舞娘,这个时代的妓.子也分很多种,毫无疑问规格最高的就是青楼女子,这里的女子很多都是官妓,不同于妓院中只能卖弄身体的妓.子,青楼的女子琴棋书画,歌舞音乐,投壶品酒,各有所长,从古至今的男子都喜欢去青楼,青楼甚至有时候都成了情趣高雅的代名词。
看着面前摇曳生姿的舞曲,薛夷光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青楼女子,在京中,没人敢让这些人出现在她面前,她见到的歌舞基本上都是各家自己养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宫中的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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