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从前贾敏着实宽和待下,兰香锦香都感念贾敏的恩德,被拨到黛玉身边,都十分尽心尽力。文皎又命她们再好好教导晴雯雪雁并下面的三等丫头,答应过个几年配送一副嫁妆,让她们自行找女婿去,因此兰香锦香就更是事事留意,步步精心了。
东侧间是个暖阁子,里面比之堂屋和西侧间又更暖和,地上靠墙是一溜柜子,中间放得熏笼,靠窗是炕,炕上摆一个酸枝木雕花小炕桌,又铺了七八成新的凤仙粉色锦缎褥子。
张家的小姑娘张婉贝一进了东暖阁,虽还记着母亲千叮万嘱的规矩,刚又被她姐姐拉了一下,到底还小,一会悄悄瞄一眼门帘上绣的芙蓉花上的小米珠,一会又看一眼柜子上雕刻的花样。
丫头们都上来给自家的小姐摘掉披风,然后几个姑娘都脱了鞋子上炕,丫头们上了茶点,张婉贝又一心看起了装点心的盘子上面的花鸟纹样。黛玉禁不住笑道:“张妹妹这是看什么呢?”
张婉贝见黛玉叫她,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碟子上移开,睁着一双大眼睛道:“林姐姐屋子里的花真多,真好看。”
一句话说得黛玉、潘梅婷和张婉燕都笑了,张婉燕脸上微微的红,笑道:“林小姐不知道,这小丫头平日最爱花儿粉儿的,喜欢漂亮东西。家里最宝爱她,所以都纵着她,倒让她在这里也没规没矩的。”
潘梅婷也笑道:“是呢,我记得那一年婉贝三岁,第一次我家来,拽着我身上那个梅花荷包就不撒手,都快把你给急哭了。”
黛玉心知张婉燕和潘梅婷都是怕自己厌恶张婉贝,回忆起她第一次到宫里时文皎都是怎么说、怎么做的,想来这三位姑娘的心情即便不如她入宫时紧张,也有些相似。便笑道:“这有什么,漂亮东西谁不喜欢?”说着便从桌上点心里捡了一块玫瑰糕,拖在帕子上放到张婉贝手里,笑道:“这块糕也是花儿一样的,你喜欢,就拿着吃也好,玩也好。”
张婉贝拿了糕,见果然是一瓣一瓣的花朵样,上半部分是透明的,搀着一片一片的玫瑰花瓣,下半部分却是红色的糕,不禁眼睛一亮,看着黛玉道:“多谢林姐姐,林姐姐比花还好看。”
黛玉听到这样一句真心实意的直白夸赞,也微微羞红了脸儿。潘梅婷见了也拿了一块糕,笑道:“这点心可真精致,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黛玉笑道:“其实也不难,你若是喜欢,我让厨房做这个点心的把方子告诉你,你回家折腾你家厨子就得了。”
张婉燕说着她妹妹娇惯,其实自己也是个活泼性子,见黛玉十分随和,一点儿不生气,也放松下来,一开口就吱吱喳喳个不住:“那可使不得,刚来做客第一回 就拿了你家的点心方子,要是让李姨知道,梅婷到家又要抄书啦。”
张婉燕快言快语的说完,才发现潘梅婷微微瞪着她,嗔道:“你这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黛玉笑道:“倒是看不出来李夫人这么严厉的,我只觉得李夫人温温柔柔的,见了就感觉亲近。你头上这朵绢花真是精致,是怎么一层层堆出来的?”
潘梅婷已经十岁,张婉燕比她还大一岁,两个人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算是大姑娘了,所以都盘了精致的发髻,戴得簪钗珠花。而黛玉和张婉贝都只还算是小孩子,每个人挽两个小发包,戴两朵珠花儿。
到底潘家姑娘和张家两个姑娘都和黛玉是才认识,不好再说什么家长里短的,话题一转,便转回到衣裳首饰,点心吃食上来。
因文皎一直觉得小孩子多吃点奶制品好,所以今日给几个姑娘上的都是牛乳茶,香香甜甜的,婉贝小姑娘贪甜,多喝了一碗,又因人小憋不住,便悄悄在她姐姐耳边道:“姐姐,我想尿/尿。”
说是悄悄的,然而黛玉并潘梅婷也都听见了。黛玉没忍住噗嗤一笑,唤人道:“锦香,你带着张二姑娘去趟净房罢。”
净房在西侧间挨着的耳房内也有一个,锦香依言上来给婉贝穿上鞋,牵着她的手去了。黛玉见婉燕有些担心她妹妹,便问了问时辰。
李、冯两位夫人到了林府便已经是巳正,待四个女孩子到了黛玉院,都快午初了,因此再说了一会话,吃几块点心,现在已经午时二刻,就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黛玉便笑道:“左右也要吃饭了,这里坐着怪热的,咱们就去堂屋等着罢。”这便是黛玉体贴婉燕,想让她早点看到妹妹。
三人下了炕鱼贯而出,到了堂屋椅子上坐定,梅婷笑道:“刚进来时就想问,林小姐这屋子不像小姑娘的屋子,倒像是我哥哥们的书房了。”
黛玉谦虚笑道:“我不过看过几本罢了,这么多书都是我父亲和太太见我喜欢,才放到这里的。”
婉燕到了正屋,便不住的往西耳房的方向看,直到锦香领着开开心心的婉贝回来,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丫头,去个净房也这么傻乎乎的,婉贝,你这是笑什么呢?”
婉贝被抱上椅子,伸出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笑着说:“姐姐你闻,我用可漂亮的香皂把手洗得香香的,涂的霜也是白白香香的,可好看了。”
黛玉笑道:“是我们太太想的,其实就是用模子把香皂做成各种样子罢了,我这里有好多样儿的。”说着,便命人拿来,香皂足有七八块,各样花卉都有。
都是小姑娘,哪有不喜欢这样精致东西的?因此一见都十分喜欢。黛玉定要给她们一人包一块带去,再包上一小瓶擦手的油。两个大姑娘都犟不过,因也是小东西,便都开开心心的收了。
到了饭时,许嬷嬷便上来请传饭。席间上了几种花露酒,黛玉和婉贝并没沾唇儿,倒是两个大姑娘觉着味道清美,一人吃了两杯。
吃得午饭说几句话,婉贝年纪小,经不得困,因此头便一点一点的。婉燕歉道:“妹妹一向要睡午觉的,一时出了门,不习惯,不知哪里有空屋子可以略歇歇?”
黛玉便笑道:“这没什么,就在这屋里歇罢了,那炕上桌子撤了,放了被褥请张二姑娘睡一会吧。”
一句话吩咐了,自有人去安排。不一时安排好,婉燕亲去帮着安置她妹妹。谁知梅婷酒量不高,喝着花露酒甜甜的,感觉不醉人,便多喝了两口喝醉了,一时面色酡红,东倒西歪。
跟着的丫头忙道:“我们姑娘一向酒量不好,这是吃醉了,不知还有哪里能让姑娘歇一歇。”
黛玉心里有些意外,面上笑道:“里间炕也大得很,快再拿被褥来,请潘姑娘也歇歇罢。”
丫头扶着梅婷进去,黛玉不好自己一个在堂屋,也跟了进去。谁知被东里间的热气一熏,也有些犯困,见婉燕也在那拼命眨眼睛,黛玉不知怎么想的,突然笑道:“不如再拿铺盖来,咱们一起睡个午觉罢。”
于是,四个小姑娘躺在暖呼呼的炕上,甜甜的睡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写完我也好困,想睡觉=w=并且想搂着黛玉小姑娘睡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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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来信
既有了同睡一床的经历,等到下午送客时,四个姑娘已经很亲密了。互相之间的称呼也不再是客客气气的“林小姐”、“潘姑娘”,而是都直呼起了名字。
婉燕婉贝姐妹两个是活泼的性子,满口说着下次一起玩什么。话最少的梅婷虽然还因为醉倒了羞着,仍拉着黛玉的手道:“黛玉妹妹,下次请你来我家,我拿我自己酿的桂花酿招待你。”
三个大人都含笑看着家里的姑娘道别。文皎今日也和两位夫人都问过家里的女孩子都是怎么上学的。潘知府一家现就住在府厅后面,地方狭小,张同知却也有一所自己的宅子,距离府厅不远,请了一位女先生在家教导女儿。两家交情不错,因此潘梅婷方便时便乘车去张家上学。
文皎又仔细问了都学什么课程,听到是学些诗词琴棋,每日只上半日的课,又问过学习进度,潘姑娘和张大姑娘的进度黛玉应该能赶上,文皎便有些心动。
巡盐御史一般只任一年,像林海这样连任了三四年的,一则是因着以前上皇爱重,二则权力交替之时,新皇也不愿意太过动荡。现在朝政渐稳,想来林海在扬州也呆不了多久了。若是再大张旗鼓的费事在扬州请个先生给黛玉,只怕过了一年半载要走,先生故土难离,不愿意跟着同走。
因此打算文皎和林海提了,再问问黛玉的意思,若是合适,还不如先去张家上学,黛玉还有几个同龄的伴儿一起,也不孤单。
送走两家人,文皎不禁打了个哈欠,笑道:“你们中午可是好睡,只是我还是没好意思问她们睡不睡,可困死我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没想到的,只是看她们睡得香甜,我也困了。”
文皎便问道:“你觉着这几位姑娘都怎么样?”
黛玉笑着慢慢道:“梅婷话少些,性子安静。婉燕和婉贝倒是有意思,两个人一看就是冯夫人的女儿。”
文皎笑道:“你们刚认识,若没什么大的不好,只管慢慢处着,天长日久的,自然都知道是什么性情了。”
黛玉笑着应是,文皎一面走着又偏头打个哈欠,笑道:“我可撑不住了,先回去睡一会子,咱们晚膳时再说罢。”
到了晚膳时,文皎便先问了黛玉去上学的事,林海和黛玉听了都觉着这主意很好。文皎便笑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也不好麻烦人家。等到过了年,再送黛玉上学罢。咱们家也要预备过年了,玉儿也跟着我学学。”
谁知第二日文皎黛玉刚看上库房册子,便有人报京中苏府送信来了。一匣子信送到后院,文皎也顾不得什么礼单子了,赶紧拆信看。
苏尚书与白夫人并两房哥嫂都各有信来,其中还是苏皇后的信最厚。文皎顾不上别人的,先拆了苏皇后的信。
苏皇后信中先问文皎一切顺利吗?感觉林府怎么样?林海体贴吗?府里事多不多?下人们都服不服管?在家都做什么?玩什么?南方冬日潮湿阴冷,让她千万注意身体,多生几个火盆子,好好保养。
接下来说文皎在身边时总觉得文皎小心谨慎太过,成日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不像是姑娘,倒像是老妈子。谁知道文皎一出嫁,没了人天天念叨她,倒是有些觉得不适应了。
还说了些身边的趣事,大皇子最近读书尤其认真,还得了皇上的夸奖,二公主又胖乎了些,苏皇后很愁,怕二公主日后长成个小胖子,继承不了她的美貌。
信里面还隐晦的提到只怕早则明年秋日,晚则后年春日,林海就要调职。让文皎千万提醒林海,盐政何其重要,他又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久,万万不能留下一点错漏。
最后又说叫文皎放心,她在宫里还是过得很舒坦的。忍冬几个也服侍得很好,满宫妃嫔也没有谁敢给她一个皇后气受,让文皎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少操点心,有什么事都有她给撑着呢。
文皎逐字逐句读下来,又是流泪,又是笑,倒把心里的悲意冲淡了些。缓了一会,再看一遍,又流下几行泪来。黛玉拿了帕子,轻轻给文皎拭泪,见文皎心情平复,又叫人给文皎拿水洗脸。
文皎净了面,又重新上了妆,便把信细细折好收回箱子里,心中还是担忧苏皇后。就算宫妃宫嫔都唯苏皇后马首是瞻,上半年也清理过一批宫人,但那不过都是小节。真正能为难苏皇后的人,她们都心知肚明是谁。
担心归担心,她现在远在扬州,就算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拆开别人的信看,都是一些关心之语,又说些家常,虽不如苏皇后的信一样关心之情跃然纸上,但毕竟都是好意,文皎都笑着看完了。
只有苏二嫂韩氏的信中提到文皎托她的事有着落了。说文皎运气不错,西北那边回信来,说马师傅的几位徒弟,要么已经被人聘请,要么已经嫁人生子。只有一位葛氏,今年三十二岁,本也已经嫁人生子,丈夫是一位把总(正七品、下级军官)。只是不幸去岁冬日时,她丈夫与蛮子交战阵亡。
葛氏上头父母公婆俱已不在,现在她独个带着两儿一女,没有再嫁之意,虽有朝廷的抚恤,却还想等夫孝守完,做些营生养活儿女。她放出这个意思来,本已经有好几家人有意想聘请她了,只是她还在细细挑选主家,没有应下。
因想着来回信件折腾太过麻烦,韩氏寄去的信中说的是有合适的立刻订下,因此已经替文皎将这葛氏留下了,等过完年就上路来扬州。
韩氏说让文皎放心,这位葛娘子她小时候也认识,还叫了几年姐姐。为人敦厚可亲,功夫自然不能与将士比,但教个闺中小姑娘是尽够的。
又说在西北,女师傅的地位并不比京中教姑娘小姐的女先生们差。知道文皎是个靠谱人,让文皎好好收拾出一个院子,再备好一个月至少二十两银子的束脩,和一日三餐四季衣裳的供给。
文皎心中发笑,苏二嫂果然是将门出身,行事真是雷厉风行。但是她在苏府备嫁时也和韩氏有所接触,知道韩氏不是那等随便糊弄人的,替她做成这件事,她心中十分感激。
黛玉见文皎无事,已经自己先看上册子,听文皎笑道:“玉儿,倒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黛玉心中想,苏府虽名义上是自己的外祖家,但自己并无血缘,若是苏府有了喜事,文皎想来不会特特和自己提一句,那便定是和自己相关的了,便奇道:“是什么好事?”
文皎把韩氏的信放在黛玉手上,笑道:“姜太医不是说还叫你学些五禽戏吗,上次我也说过,托了你二舅母帮咱们寻一个女师傅。这不是说已经寻着了,等过完年就上扬州来。想来你学些武术,强身健体,身子必然更好了。”
黛玉只细细看了文皎放在上面那一页,便放下信,抱住文皎的胳膊笑道:“都是太太想着我,我只谢太太就是了。”
信既已看完,文皎便叫人上纸墨回信,又笑对黛玉道:“正好咱们快要往京城送年礼了,你若是想给谁写个信,也这几日写好了给我,我让他们一并带去。”
听了此话,黛玉便也要了纸墨开始写信。这一开始回信便是一两个时辰。都写完,一个下午不觉就过去了。文皎只觉得坐的身上犯酸,再一看黛玉,也是捶腿揉肩的,文皎便笑道:“别自己锤了,她们有专做这个的,叫她们来。”于是她两人便一人身边围了两个丫鬟捶腿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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