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游对侄儿不正经, 对侄儿媳妇还是很正经的。
他一本严肃的请白霜起来,看着眼前两对儿年轻小夫妻,再想想他远在天边的未婚媳妇, 觉得杯中酒和桌上菜都没什么滋味儿了。
想见到媳妇最少还得有大半年!这回南下定要干得更好些, 好让海嫂子看到他的诚意!
白霜钟鸾互相扶着进了西屋,堂屋里林明冯渊也各自落座。
等上菜还有一会儿功夫,林明想起来才刚冯渊说的话, 笑问道:“你嫂子现在来了,有什么事儿现在说?”
冯渊放下筷子,面上竟然现出几分不好意思来,站起身先朝着林明一礼, 又转身朝西屋白霜作揖, 直起身求道:“明二哥,二嫂子, 弟和游二叔明日就要往南边去了,别的都没什么, 只是实在放心不下钟氏。”
“待弟走后,劳烦二嫂子若是能抽出空来,多照应照应钟氏,弟感激不尽。”
冯渊说完又对着白霜深深一礼,林明起身把他扶起来,笑道:“就是你不说,你嫂子也会隔三差五地来一趟,怎么今儿还特特的说这个?”
白霜自进门就发现钟鸾的身孕,见冯渊如此说,眼含深意看了钟鸾两眼。
钟鸾被看得不好意思,笑道:“嫂子这么看我做什么?”
白霜还没说话,就听见林明又问冯渊,她便先对钟鸾笑了一下,朝外头林明笑道:“弟媳妇有了身孕,冯爷新当爹的自然格外紧张。”
“弟妹就和我亲妹妹一样,你们家里没人,我有了空就来一趟看着,保准等冯爷回来,把弟妹好好交到你手里。”
林明恍然大悟,连连恭喜冯渊。屋内钟鸾还要起身谢过白霜,被白霜一把按住。
林游仔细盯了冯渊两眼,想到这小子连孩子都有了,心酸自己没媳妇之余,拍了拍冯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都要当爹了,今年就好好干!”
“干得好叫海嫂子高兴,京城这一摊子就能放心交给你,你也好多给儿子攒点儿老婆本,给闺女攒点嫁妆。”
林游说完眼带鼓励地看着冯渊,心道咱们好好干,老子也好早点儿往甘州找我媳妇去!
明儿就要出门,下午还有不少要查验的事儿,是以就算才中午,几人也没多喝,只喝了个四五分醉。
林明看着时候差不多,便和白霜起身告辞。
到得马车旁边,林明先把白霜扶上车,才一步跨上车去。
小夫妻两个肩靠着肩一同乘车回府。林明想到席上冯渊说他有了孩子那个藏不住的得意样儿,有些羡慕。
他拉着白霜的手,忍不住往白霜肚子上一看,白霜心有所感,抬头抿嘴笑看他一眼。
林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坐直了身体,转移话题道:“今儿你晚出来那一会子,可听到什么了?”
白霜禁不住嘴角翘起一个冷笑,慢慢告诉了林明林昌院子小厮说的话。
林明听得卫氏的言语,面上露出些避之不及的神色,小声在白霜耳边感叹道:“要说我和昌兄弟还是五服内的堂兄弟,总该盼着他中,我们一族的面上也有光。”
“不过满叔卫婶子来了这几个月,现知道昌兄弟中不了,我这心里居然还有点儿高兴,真是不应该,不应该。”
白霜被林明的样儿逗得忍俊不禁,捏了一下他的手笑道:“别说你了,就是我也被卫婶子天天显摆得烦心。”
“都知道昌兄弟出息了,可卫婶子天天说得人耳朵起茧子,连陈嬷嬷听了几次都避着她。可惜我晚了一辈儿,不然我也不用次次兜揽她了。”
林明心疼白霜,给她出主意道:“要么你得了空儿别在家里呆着,多往陈嬷嬷去转转,或是出来转转,和冯兄弟媳妇说说话也好。”
白霜靠在林明肩膀上,看他一眼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可我理完了事儿又不能天天出去逛,成个什么样儿?”
“卫婶子也不知是哪里灵,每次我在家歇着,她就摸过来拉着我说话,我不在家,她偏还不来。”
白霜想到卫氏总在她跟前儿说什么做林府的管家虽然风光,但到底也不如科举做官体面,可惜明哥儿年岁大了,不然也能跟着读书上学,就是中个秀才也不错云云,十分厌烦。
林明感觉到了白霜心情烦躁,故意笑道:“这回昌兄弟估计中不了,还把卫婶子说了一顿,卫婶子可有好几日得意不起来咯!”
小夫妻两个就在车上偷偷笑了一回。
白霜笑过叹道:“哎,要说昌兄弟去年能中举,还不是因为老爷夫人善心,把他从苏州老家带了来,请得好先生精心教养了三年。”
“吃穿住用按着分例和府里的少爷小姐差不了多少,一个月六两银子的零用钱也从没少过,三年下来加上请先生的束脩,林府往昌兄弟身上花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满叔卫婶子给莲姑娘的聘礼聘金也才几百两,我估计他家也没有多少银钱。”
“又是帮着昌兄弟定婚事,又是教读书考科举,又是锦衣玉食的养着他。”
“卫婶子不感恩就算了,现不过是会试八成中不了,她嘴里就对林府不清不楚的,可真叫人寒心。”
白霜深深一叹,真心为老爷夫人不值。
就算林府去族中选子弟带回来培养,是为着让林家旁支繁盛些,林府多些助力没错。
但那些子弟受了林府的恩德,总该心里知道感恩。现看林满卫氏这样,昌兄弟虽然还懂得道理,也不知往后会不会被他娘带到沟里去。
林明悄悄把手放在白霜背上,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这事老爷夫人心中自会有决断,咱们只要把事儿原样报上去,好好看家,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坏了府里的规矩,就算咱们尽心了。”
冯渊钟鸾小院离林府没有多远,两人说得一会话,马车已经到得林府角门。
林明先跳下马车,再把白霜扶下来,守门的男仆赶忙向他两个问好。
一路回到家里,白霜迈进屋门洗了手,便开始摘头发上的首饰。
今儿她要出门做客,发上戴了一只单尾偏凤,还有几只金钗珠花,十分华丽。
不过她们几个在夫人身边久了,也都习惯了平日穿戴衣裳首饰只捡那轻巧舒服的用,出门要打扮得华丽些,回来总觉得头发坠得疼。
林明就站在白霜身边帮她递东西接簪子。白霜偏头摘下一只金镶玉坠子的耳环,忽地感叹道:“连从前以为明理晓事的卫婶子都这样,那黄叔祖母得多……”
“玉梅妹妹往后和游二叔成了亲,就算那位叔祖母不在身边儿,隔三差五作一顿,玉梅妹妹也不好受。”
林明看白霜面上担忧得不行,赶紧回忆他还在苏州老家时对这些叔祖祖母叔叔婶子兄弟姐妹的印象,灵光一闪笑道:“要我说,黄叔祖母比卫婶子说不定还更好些。”
白霜诧异道:“这怎么说?”
林明拉着白霜坐到炕上,给她分析道:“黄叔祖母脾气是比卫婶子更差些,可游二叔不似昌兄弟,和他爹娘没那么亲近……”
有些话不必明说,白霜会心一笑,往枕上一倒,笑道:“睡罢。”
“午睡起来,总还得去看望看望昌兄弟,才是亲戚情分。”
苏州城苏府内,今日苏文哲派人回来传话,说衙门有事晚些回来,请夫人带着孩子们用晚餐便是。
韩琼英把□□往地上立住,听过一笑,说声知道了,痛痛快快洗了澡,就带着景岚景熙上了饭桌。
娘儿们三个用饭也用得香,韩琼英看着景岚景熙都漱了口洗过手,深深吸得一口气,终于问了两个孩子一句:“娘想这两个月回西北看看你们外祖,景岚景熙要跟着一起去吗?”
景岚景熙从小就知道外祖父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手下三十万将士,都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忠勇无双。
只是听归听,西北路远,韩家苏家一向是书信往来。两个孩子只有景岚一两岁时见过一次舅舅,还早都忘了,景熙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外祖家的人都长什么样儿。
听得要去西北,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才六岁,怎么不好奇?因此都说要跟着去。
景岚高高兴兴说完了要去,还问了外祖父家里现在还有没有狼可以骑,忽地又问了一句道:“娘,爹爹知道咱们要回外祖家吗?”
韩琼英心里一窒,面上不动声色,笑道:“等我晚上再和你们爹爹说。”
景岚心里担忧爹爹不许,却也不愿意说出这话来叫娘难受,就追着她娘问西北风景,外祖家里如何,舅舅们家里怎么样,舅母表兄弟姐妹们又是怎么样。
景熙看姐姐问,他也嘴上问个没完。
十年未回娘家,和两个孩子热热闹闹说了一整个晚上,韩琼英想着家乡的草原奔马羊群,十分期盼,一晚上面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苏文哲今晚直到戌正三刻(晚上八点四十五)才到家。他一进院门听得正屋里传出妻子和孩子们的笑闹声,心中一松,要面对妻子的惶然之情稍轻了些。
进得屋门,两个孩子还是照旧扑到他怀里,苏文哲还是不愿意面对妻子,就先朝着韩琼英一笑,问过孩子们的功课。
已是景岚景熙睡觉的时辰,说不得两句话,韩琼英便命人把孩子们送到屋中去歇息。
苏文哲看着韩琼英渐渐减下来的笑,心中一慌,努力笑问道:“今儿和孩子们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韩琼英抬脚迈进门槛,回头淡淡笑道:“我想带着孩子们回一趟西北看望我爹,你觉得怎么样?”
“十年没回去过了,这趟回去,也给我娘好好上柱香,尽一尽我做女儿的孝心。”
她的笑在苏文哲看来含着许多深意。
苏文哲大惊,大步迈进门槛儿,拉住韩琼英的手进了内室,心头翻涌半日,哽咽道:“琼英,琼英,她不过是我这回下去路边收留的小女孩儿,她无家可归,我看她可怜,所以才买了个宅子安置她。”
“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今日就是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韩琼英从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她看着苏文哲一张一合的嘴,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打我!
呜呜呜呜所有的剧情都是早就设置好的,苏二哥和韩嫂子的事儿还没写完!大家往下看呀别打我QAQ
(小巫尖叫着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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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和离
苏文哲心里被懊悔填满, 没注意到韩琼英冷凝的神色,犹自嘴上剖白个不停:“那天往虞山去,到得县里我带人出去看看民生, 看见她被她奶奶拉扯着要卖, 她不愿意,被厮打得难看。”
“我听见她奶奶嘴上不干不净的,说她娘和人跑了云云,就上前问过几句, 实在不忍心, 就把她买下来想着到哪里找门亲事发嫁便是。”
“可是……”
“可是她求你说她不愿意嫁人,又说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愿意为奴为婢长长久久的服侍在你身边,你就心软把她带了回来。”
“苏文哲,我说的对不对?”
韩琼英语气淡然, 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苏文哲心中更慌了, 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韩琼英上下打量苏文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半晌冷笑道:“这还用怎么知道?”
“苏文哲, 你好歹也是中过探花的人,今年都三十一了,怎么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几句话,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儿, 就能把你哄成这样?”
苏文哲一噎, 想要抓着韩琼英的手辩白,韩琼英却把手一甩, 坐在榻上冷笑不理他。
苏文哲讪讪地收回手,欲要坐下, 却不敢坐,只好无力地哀求道:“琼英,你信我,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已经想好了早晚找官媒把她发嫁出去,我没想怎么。”
韩琼英忽地抬头看他,眼中是满满的嘲讽和不屑,冷笑质问道:“你若是心里没鬼,坦坦荡荡,不过就是路上买了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敢和我直说?”
“难道我韩琼英连个和你没有私情,百姓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都要吃醋发威?”
“别人看我将军之女,从小习武,辖制得你十年身边一个丫头侍妾也无,怕不是母老虎化身。”
“你苏文哲与我十年夫妻,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儿人?”
“你心中有鬼,怕我难为她,找得这些借口出来,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光正得很,不怕人问?你真不怕人问,现在又在怕什么?解释什么?”
苏文哲虽觉得他问心无愧,可不知怎地被琼英问得又是一阵心虚。
那天他回到苏州,本是想带着春桃儿回府来交给琼英照管,找个好夫婿发嫁的。
可他和春桃一说,春桃害怕起来,哭着哀求他说害怕回府让夫人误会,惹得夫人生气,再坏了老爷夫人的夫妻情分,她就是死也不能再赎罪了。
春桃说得可怜,他再想到琼英最近都心情不好,万一对春桃儿撒气,他不是白把她救回来了?
因此苏文哲便命小厮们赶紧去租一处小院儿把春桃安置了,往后再说,又告诉男仆小厮们谁也不许告诉夫人,等他慢慢和夫人说。
可等他到了家里,看见琼英还是那样,又不敢和琼英说,就这么一天天的拖下去。
毕竟是他救下来的人,不能不管,所以他总要抽空去看看,今日才是第二次过去,没想到就被琼英发现了。
苏文哲垂头丧气的往榻上一坐,缓缓抱住头,低声懊悔道:“琼英,瞒着你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可我不是怕你再生了大气伤身,所以想着慢慢告诉你吗?”
“我没想着你这么快就知道,还要赌气带着孩子们回娘家。”
“西北路远,带着孩子们路上总得走两个月,这一来一回就是四五个月,多折腾啊。”
“琼英,咱们别牵扯上孩子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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