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就算我替你挡了薛家的殴打,但你终究是把薛家人得罪了。虽说薛蟠这一房不日就要上京,但他们根子终究是在金陵。再者他家共分八方,不管是哪一房欲意报复你,你拿什么护住自己的家产,护住我家姑娘?”
“冯公子,并非我有意难为你,只是上面说的话,确实是我所虑者。就算你娶了她,除了吃饭穿衣,究竟还能给她什么呢?”
虽然尚书夫人语气温柔,态度可亲,只是当尚书夫人说完这些时,他心已经如坠冰窟。尚书夫人又叹道:“冯公子,父母家业,积攒不易。你今日送来的礼,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人生一世,就算不能有所进益,起码也不能败了父母攒下的基业。那日你花的五百两银子,想来已经物归原主了罢。”
“是。”
“今日的礼,我留下一二分,就当做你的礼我已经收到了。余下的请你还是带回去,或是做点生意,或是用他延师读书,或是帮扶些老弱,都是好的。我还有一事想请公子答允。”
“夫人请讲。”
“冯公子痴心一片,着实令人动容。只是现今她已经是我家女儿,为了她的闺誉和我林家清誉着想,请冯公子把你的痴情藏在心中,不要到处与人言说。我现在这里谢过公子了。男女有别,我话已经说尽,就不多留冯公子了。”
冯渊心中就算有千万句言语想说,只是面对尚书夫人的一连串问题,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并不能给他心仪的姑娘什么保障。除了答应夫人,保全她的闺誉外,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冯渊只得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连中饭晚饭都没吃,一直在思量尚书夫人说的话。
话说文皎这边见完冯渊,已经是见人的工作都干完了。劝了薛家又劝了冯渊,都是积德的事儿。说不定自己能重活一回就是因为上辈子没干什么坏事,偏偏被飞来横祸砸死了,所以老天可怜她,才让她到了红楼的世界里,还有了一个药阁。
所以这辈子还是要多多积德行善,施比受有福嘛。
又悠闲地在金陵城内逛了几天,又把什么栖霞寺,雨花台,秦淮河等景致都赏过一遍。又去了乡下看看庄子里头到底是何情况,处置了几个庄头和管事的,又暂提了新的人上来,记下情况,回去报给白夫人。
苏家祖籍也在金陵,虽然现今长房和主要的几房都已经各处做官,老家不过寥寥数房。现今官宦大多是做官做到哪里,就在哪里暂置房屋土地产业等,等任期到了要走的时候,产业太好舍不得买,就留下下人看管,不方便留人就变卖换成银子,等到了新的任地再买。
只是老家祭祀田地房屋财产等是决计不能卖掉的。苏家的家塾祭祀费用,都是从这一笔收入里头支。总归这一处庄子庄头要上京的,所以除了祭祀产业外,苏尚书自己家也在金陵周围多置田地产业等。给文皎的嫁妆就有一处是在金陵的。
一应事体都办完,又看了黄历,九月二十二日正是黄道吉日,所以一家人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到扬州坐船回京。
正在将要启程的前三日,去苏州找封氏的四个下人回来了,还真把封氏找见了。因为杨氏给的信息很全,时间也只过去七八年,甄士隐和道士走了这事又极新鲜,苏州还有不少人记得呢。因此四人打听了没两日,就找到封氏了。
封氏今年虽然才刚到五十,但是接连的打击和生活的不如意已经让她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看上去像是六十老妪了。
原来甄士隐和道士走了之后,封氏虽还有些积蓄,但独身一个女子带两个丫头,也只得依靠父母度日。娇杏被贾老爷接走之后,封氏的处境略好了些,但贾老爷很快就下了马,再没两年,封老爹老娘年岁已大,也一并去了。
封氏就从依靠父母度日变成了依靠兄弟度日。出了嫁狼狈回来,又没钱没权,无儿无女无丈夫的老姑奶奶,就算是兄弟和兄弟媳妇心胸宽广,还少不得有些怨言呢。
何况有其父必有其子,封氏的兄弟和他爹是一样人,因此封氏虽然有吃有穿,但是身上劳累,心内受气。又兼苦做了几年针线,眼睛也不大好了,年纪渐大,身上各样的毛病都有。所以这几年日子都不甚如意。
林家的人找到封家,问家中是不是有一位年约五十,曾是甄家夫人的太太。封氏的兄弟见来人衣着华丽,绫罗绸缎,气派非常,不敢怠慢。忙把封氏叫出来。
封氏听了林家来人说已经找到英莲,又是林夫人救下来的,泪流不止,当即就要跪下给那嬷嬷磕头。
两个女人赶紧避开,笑道:“我们夫人吩咐了,若是找到夫人,要我们一定要把夫人带过去和姑娘团聚的。我们夫人现今正在金陵,准备上京去,若是夫人这里方便,请收拾东西,和我们去罢。”
封氏立时便想回去收拾包袱行李。只是封氏的兄弟一来是心中还有疑虑,二来是想着林家家大业大,自己白养了封氏这么多年,总得有点辛苦费吧。因此出言拦了几句。
被文皎派来苏州的人也都是平日得力的管家娘子们,都是人精,一听便知道封氏兄弟心里的打算。于是两个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位似笑非笑的说:“封爷若是不放心,不妨跟着我们上金陵去,见了我们府门,封爷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封氏的兄弟讪笑了两声,到底没胆子再说什么。于是封氏极快的回去收拾了包袱,思量再三,终究在屋里显眼处留下从前的积蓄二十两银子,权当谢她兄弟收留她这几年的谢礼。
她也并没什么东西了,不过一些衣服,和留下的几件首饰,并往日傍身的几百两银票。土地田产,都被封老爹和她兄弟赚个干净。现在使用的一应家具东西,都是她兄弟家的。因此收拾得极快,当日便和林家的人往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封氏的年龄解释一下嗷。
原文“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年方三岁”,英莲三岁的时候,甄士隐已经半百就是五十岁了。
又说“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嫡妻的意思就是原配。但是如果封氏和甄士隐一个年纪的话,四十多岁还生孩子我觉得有点可怕。
所以这里设定甄氏年龄比甄士隐小8岁。39生的英莲,今年50。
还有就是三四百两银子确实不少了,可以买一个小院子,再置办几亩十几亩好田地。但是封建社会,没有男子在家的妇人,独立门户是很危险很危险的。封氏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有后台,所以就算有银子,也不得不依靠兄弟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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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相认
文皎看见苏州回来的人带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 身形都有些伛偻了的老妇人,心内十分感慨。又见她进来就磕头请安,文皎忙命扶起来, 又令人看座, 笑道:“夫人是来认女儿的,倒是叫我生受夫人的头,当不起。”
封氏虽然现在落魄了,以前却也是甄家当家夫人。虽然那时也甄家家业不大, 比不上林家。但封氏毕竟做当家夫人多年, 多少也有些见识。因此虽然林府气派非常,她说话行动也并不畏畏缩缩。
她虽心情激动, 急着想见女儿,但已经过去七八年,不再乎多等这一刻, 所以还是耐着性子, 笑着回话道:“夫人救下小女,又费人费事的去找妾身,妾身感恩不尽。莫说行一两个礼, 就是给夫人做牛做马,也是应当的。”
文皎见她言行得体,颇有仪态,本来只有七/八分信她是封氏, 现在倒是有九分了。只是她总要十成十的确定, 才能叫英莲出来,不然倒是白让英莲空欢喜一场。
于是文皎便又问了些原书中写的细节, 比如丫鬟名字啊,资助贾雨村多少银子之类的。见一一都对得上, 文皎方唤人道:“去把英莲姑娘请来罢。”
英莲正在葛娘子院子里,和黛玉学认字写字呢,听见文皎叫她,恋恋不舍的放下笔墨。黛玉见她那样,便笑问传话的玉梅道:“太太找姐姐做什么?”
玉梅却买了个关子,笑道:“等莲姑娘到了便知,是极大的喜事,请姑娘快跟着我去罢。不然晚到了一刻,姑娘日后还怪我呢。”
正房内,封氏听说“请英莲姑娘来”之后,浑身就是一震。文皎趁着英莲没来的功夫,先文封氏道:“若果真是夫人的女儿,夫人有何打算?”
封氏心中虽然极激动的,但是二品夫人问话,她思量一下,想着尚书夫人既然发了善心救回女儿,又大费周章找回自己,想来是个极善心的人。
况且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尚书夫人可图的,便决意实话实说,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不怕夫人笑话,想来夫人也尽知我家情形的。家夫不知所踪,家中土地财产也尽没了。所剩不过我身边还有几百两银子。”
说着,封氏站起来,竟又跪下求道:“夫人救了妾身姑娘,本已经是夫人的大恩大德,妾身难以报还了。只是妾身免不得还要舍下这张老脸,求夫人带妾身一道到京城去。”
“到了京中,天子脚下,想来妾身母女两个买个小院儿,做些针线,也可度日。妾身虽然家中尚有兄弟,只是难以依靠。妾身自己也就罢了,只是恐英莲受委屈,再误了终身。我做娘的已经对不起她一回,万万不能再有第二回 了。”
文皎坐在上首,看封氏说完这番话,倒觉得封氏也是个有骨气之人。她虽然那不介意帮扶封氏一把,但是帮一个自己立得住的人,总比帮扶一个只想着靠别人的人强些。
所以当日派人出去时,文皎就嘱咐了若是找到封氏,先不要说英莲姑娘已经是她干女儿的事,余下的自便。
因此封氏只知道自家姑娘得尚书夫人喜欢。她虽然心中高兴,但也怕尚书夫人要留下自家姑娘为奴为婢,所以封氏又说道:“只是不知夫人救下英莲花了多少银钱,妾身愿意偿还夫人。”
文皎令人将封氏扶起后,笑道:“既然夫人待我以诚,我也不瞒夫人了。拐了英莲的拐子已经下了大狱,我把英莲接回来并没花银子。且因英莲是我救下的,又和我家大姑娘是同一日的生日,真正是缘分。所以我已经认了英莲做干女儿了。”
“我本就打算若是夫人愿意,就带夫人一起上京的。到了京中,夫人高兴住在林府,我就给夫人收拾个院儿出来,也不是难事。夫人不愿意住林府,也可就近买处小院儿,我们也会照应的。”
封氏听了大为感动,眼圈儿一红,便滴下泪来。文皎见封氏又要起来相谢,忙止住笑道:“我可再当不起夫人跪一跪了,夫人快好好坐着。”
封氏只得低头谢道:“再没想到夫人这等善心,倒叫我实在无可报还了。”
这时英莲已经到了,进门行了礼,笑道:“听玉梅姐姐说太太找我,还是大喜的事……”话音未落,英莲已经似有所感,转头往封氏那处看去,封氏早已泪流满面。
英莲看看封氏,眼中也流下两行泪来,又看向文皎:“太太......”
文皎点点头笑道:“我把你娘找来了。”
英莲慢慢转过身去,封氏也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心中都有无数的话想说,心内百感交集,只是都一句也说不出口,相望流泪而已。
最终还是封氏先慢慢走上前来,欲要拉英莲,又不敢拉,把手悬在空中。英莲今日穿着一身丫头们紧赶慢赶新赶出来的衣服。上身萱草色团花锦缎小袄儿,下身象牙黄的裙儿,因天气微微冷了,又加一件妃色比甲。
头发梳了双螺髻,左边戴三只草虫金簪,各个形态不同,颇有意趣。右边一朵珠花儿,上边垂下短短三缕珠串。加上花容月貌,英莲看上去就是个大家小姐的样子。
反观封氏,虽然今日到了林府,也穿的绸缎衣裳,虽然保存良好,到底年久失了鲜亮。封氏自己这几年又生活不如意,神色气色都十分憔悴,更兼舟车劳顿,全然没有英莲小时候,她那种优雅闲适的气场了。因此两人站在一起,并不似母女,倒似主奴。
封氏免不得有些自惭形秽。家中还富裕时女儿被拐,受了七/八年的委屈。现今找到了女儿,女儿却成了大家小姐,自己这个做娘的却已经老迈,非但帮不上女儿什么忙,反使女儿丢脸。因此几次想要拥英莲入怀,却一直举起了手又放下。
英莲看着封氏的面庞,虽已经记不清楚幼时母亲的脸,但封氏身上散发的那股亲切感,让她身上每一处都提醒她,面前的这人就是她的母亲。英莲心里又是喜,又是怨,又是哀,最终走了两步上前,试探着搂住封氏,抬头问道:“娘?”
封氏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把英莲抱在怀里。文皎并旁边侍奉的人见了,鼻子都有些发酸。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个更是自从入宫之后,就没见过爹娘了,因此都默默落下泪来。
文皎不意旁观别人的痛楚,因此轻轻下了坐,又对着几个丫头招了招手,白露四人便跟着文皎入了内室,把堂屋留给封氏英莲母女二人。
文皎见白露四个也哭得伤心,虽然主子面前不许见悲声,但是一个个都泪流满面,略想一想,便知道她四个触景生情,也思念自己家人了。文皎也不禁想起她现代的父母,也不知她遭了飞来横祸之后,她爸爸妈妈该有多伤心呢。
于是内室里头主仆五个也一起落泪不止。白露白霜到底大些,最终还是她们两个先收了泪,白露去劝慰文皎,白霜拉了拉玉雪玉梅两个。
只是白霜还未等开口,就听文皎道:“你们四个还记得家乡何处,家中几人吗?小选宫女都是选五到十岁的女孩进宫,想来那时你们应该都记事了。若是都还记着,现在宫外方便,我派人去你们家乡找找,或许能找到也未可知啊。”
一时四个丫头心情复杂之处竟不下于外头封氏母女了。玉梅先擦了擦泪,笑道:“我当年已经是无父无母,只能住在舅舅家里。那时宫中采选的人来了,舅舅把我送去内监嬷嬷跟前,我被选中就入了宫的。现今我也不想找舅舅舅母,若是夫人开恩,许我给父母烧一回纸钱,我就感恩不尽了。”
在宫中时看不出来,出宫一年,玉梅却渐渐显出了她的小辣椒性子,说话快言快语,凑趣起来十分逗笑的。
文皎笑道:“烧纸这事不能开了例。若是给你一开此例,人人求到我这儿,我也怪头疼的。若是再有偷偷烧纸走了水的,那也不是小事。只是我许你回京之后,每年都让你悄悄的在家里小佛堂给你父母上柱香,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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