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点头不语,闭上了眼睛。太后见此,便笑道:“那妾身就去安排此事,先告退了。”
等回到长宁宫后,太后先换了一身衣裳,慢慢的喝了一盏茶,吐出一口气,才笑道:“找皇后来吧,宫中要进新人,这是喜事。她这做皇后的可别像躲懒儿。”
听得吩咐,自有人去长乐宫传话。太后身边莫秋姑姑道:“太后,这……”
太后莫秋姑姑一眼,笑道:“我还没说愁,你这老货愁什么。”
莫秋姑姑叹道:“奴婢只是感叹,才安生了多久,怎么又要出新闻了。”
太后笑道:“宫中新进几个嫔妃,皇上白得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又不是皇上吃亏。莫秋,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往好处想想?”
莫秋道:“奴婢愚钝,只知道后宫若进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若是在宫中胡作非为,或是外面的亲戚得了意,弄出事来,烦心的还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娘娘。”
此时太后已经心情平复,点拨莫秋道:“咱们皇上的后宫,皇后一向把持得住,贾元春这几年看下来,还算老实。就我看走了眼,她是个心内藏奸的,成了妃嫔,也要从低位妃嫔做起,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再说她娘家,除了一个国公夫人还能说得上话,现在当家的男子不说都是草包也差不多了。若真是能弄出事来,皇上正好一并收拾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后淡淡笑道。
莫秋听了,若有所思,又轻声道:“只是这事终究是恶心人呐……”
太后听了不语。
过得一会,苏皇后已到,请安行礼后,便道:“儿知母后从父皇那里回来就找我,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不敢耽搁,立时便来了。敢问是父皇有了什么吩咐?”
太后先赐了座,苏皇后坐下,又屏退自己带来的人,听太后笑道:“你倒是聪明,我说了,你可慢慢地听。”
苏皇后听太后将此事说完,先是眉眼间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怒气。
只是太后跟前,到底按住性子,细细思量得一会,方开口笑道:“果然是喜事。父皇说得对,皇上登基将近两年,宫中是该近些新人,填填喜气。”
“只是国库空虚,就不大选这么大动干戈了。母后放心,儿这就去安排,择些宫中好的女官宫人,充实后宫。”
太后满意笑道:“这便是了,只是定要好好挑选。虽然女官入宫时都查过一遍,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孩子,但难防时事变化。”
“再有也要看个人心愿,正好宫中几年没放人了,有年纪到了愿意归家备嫁的,先记了档,下回中选进了人,就把她们放出去罢。”
原来本朝选秀,分为大选,中选和小选。
大选是为皇室挑选淑女,充实后宫或给皇室子弟挑选妻妾,参选女子必得是七品以上出身,十二到十七岁都可参选。
大选一般都是三年一选,也有当选之年不选或两选之间新开一选的。
小选便是挑选普通宫女,看宫中需要,有时一年一选,有时几年一选,并无定数,一旦选中,基本就是终生在宫内伺候了,所以疼爱家中女儿的都不愿送女儿参选。
因宫中会给被选中的女子家中银钱补偿,所以也有过不下去的人家情愿女儿被选中的。
而中选是挑选宫中女官和公主郡主陪读等,上至国公之女,下至秀才之女,只要是家中有了功名,读书识字的都可以来参选。
给宫中挑选女官是五年一选,选中后在宫中服侍十年,有愿意归家嫁人的会给一笔丰厚的赏赐,还会根据品级赐予诰命。
宫中女官多挑选十到十五岁的女孩子,因年纪太小不知事,年纪太大在宫中服侍十年后,太耽误青春。
给公主郡主挑选陪读则是根据需要不定期开选,择六到十二岁的与该入学的公主郡主年岁相当的女孩,等公主郡主出了阁,伴读们自然也会得佳婿。
因中选进可得中主子垂青,退可在宫中服侍几年后得赏赐归家备嫁,所以每到中选,也会有许多小官人家或者家道中落的家族的女孩踊跃参选。
虽入宫服侍嫁人会晚上几年,但是若是工作做得好,出宫时身上便会有最高能到四品的诰命,还有在宫中结下的人脉等,甚至还会得了主子的青眼,亲自赐婚。
若是做到六品以上再出宫,便是国公之家也会积极求娶的。
而元春那时便是中选,其实她选秀时年龄已过,入宫不过是为了太后赐婚,所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与她同批进来的女官也少有与她亲近的。
文皎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中选的时候,心内非常震惊,就算实际上还是为了皇权服务,限制也很多,中选也给了女孩子们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甚至是拯救家族的机会。
想来原著里面宝钗想要参加的就是挑选公主郡主伴读的中选,一但选中,薛家也可以注入新的活力。
只可惜薛蟠这个不争气的,自己不上进也就算了,还闹出人命官司,有了案底,宝钗因此便不能参加选秀,薛家的这条路也被断了。
而因宫规又规定,妃嫔和宫中女官家中的直系与亲叔伯家的姊妹俱不准参选,以此避免相互勾结等丑事。
所以元春入宫后,迎探惜三个都不能去参选了,探春也没有办法通过参选,走出贾家这个牢笼。
文皎心中吐槽了一番薛家和贾家的人,嘴上却对着苏皇后说道:“上次中选,正好是五年前,最年轻的女官也是五年前开始服侍的,若是从这些人中选出几个可靠的,可真要细细挑选才行。”
苏皇后冷笑道:“鬼知道五年前她们都是谁的人!那时候宫里一团乱,一个个斗得和乌眼鸡似的。”
“也不知道谁的手上沾了什么。入宫以来,我每次想到围在咱们身边的都是这么一群人,就心里发寒。”
苏皇后往后靠了靠,又道:“这么一说,贾元春咱们好歹知道些,还比她们强些。”
“母后的意思是多选几个可靠的,一则贾元春就不显了,二则正好大选再推两年。”
“正好也借这次机会,摸摸这些女官的底细,若有不靠谱的,都记在档上,等到再选,都放出去。也好消一消这宫里的乌烟瘴气。”
文皎凝眉思索一会,笑道:“姐姐,我觉得不必等再选。不说再选还得一年半载,夜长梦多,就说那时候出去的进来的一起,岂不也是乱糟糟的?”
苏皇后笑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文皎道:“不拘找个什么祈福的由头,把这些挑出来不好的,直接放出去罢了。”
说着,文皎扶了扶头上的玉钗,笑道:“其实现今宫中并不缺人服侍。五年前要这么些人,是因着宫里的宫殿都住满了,一个宫配上几个女官十几个宫人,每个主子身边再有服侍的,人就少不了了。”
“但是现今太妃们都搬去长宁宫和宁安宫了,现在后宫里面也就周妃的昭阳宫和吴妃的毓秀宫住着人,空出来的这些宫殿里面,怎用得上这么多人?”
“”、一个宫留几个人看屋子便罢了。怎用得上女官?以后要用人,再慢慢地选进来也不迟。”文皎道。
苏皇后道:“只是我去年提了裁人的事,你也知道没有什么好结果。现又要裁人,只怕……”
文皎便笑道:“那时是裁宫女,如今是放女官归家成亲,这可是天家的恩德,谁能说咱们不仁厚?”
“不放心的女官都放出去,不放心的宫人都调去看屋子做杂事,间或安置一两个咱们的人看着就行了。”
“人员虽然调动,只是放出去了女官,调动调动也是正常,谁要是逮着这个在上皇跟前说来说起,那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了。以后再找机会慢慢地放出去。”
苏皇后听了拊掌笑道:“是了是了,我再把你这话润色润色,只说是积福行善,皇恩浩荡,他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他要往后宫里塞人,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你这一招也极妙”说完,苏皇后便叫人更衣打扮,又一阵风的去紫宸殿找皇上去了。
第9章 聘礼
六月初五清晨,一路紧赶慢赶的林平终于到了京城的码头,又紧着上岸装车,一路吹吹打打,将聘礼送至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也早已得了信,大开中门迎接,林平家的恭敬把聘礼单奉上。
白夫人虽知林府家底厚,又是国公与二品大员结亲,聘礼必不会薄了,却也没想到如此丰厚。
且因扬州到京城路远,所以猪羊等都是用金子打的实心小猪小羊,又有一对与真雁一般大的纯金大雁。
又见林平家的站在那里也很是端庄得体,便知是得用的管家娘子,内心又更满意几分。
白夫人赐了座,又问了几句话,叙些寒温一路辛苦等。到底是从前没什么交情,所以只问些客套话。
因问道衣食住行等可安排好了,林平家的说道京中也有旧宅,已经收拾好了,当做在京中的落脚之所。
白夫人便又问道家中姑娘如何,说道文皎贸贸然请了宫中太医给林姑娘诊治,希望林家莫要怪罪。林平家的心内吃了一惊,又忙道谢云云。
再寒暄两句,白夫人便将人送了出去。
承恩公府也早早将女方的回礼打点好了交给林家来人,回礼中还有文皎亲手给林海做的一身衣裳并鞋袜子荷包扇套等,是最要紧的。
林平家的回到林府,先把女方的回礼认真归档收好,再将自家老爷给姑娘带的东西都一一整理好,再预备明日去贾府的礼。
林平与他娘子此来,除最要紧的送聘礼一事外,还另有几桩事,首要的便是看看家中姑娘如何,还有送信与林海在京中旧时的同僚等,时间安排的也十分紧凑。
因此当夜饱睡一晚,第二日林平与林平家的便早早带了东西,叩上贾府的门。
黛玉昨日便得知自家船只已到了京城,一夜不曾睡好,就等着今日家中来人上门。
等她见到林平家的与同行的三个仆妇时,泪珠儿又不禁流了下来,站起来叫道:“许妈妈。”
原来林平家的便是林海乳娘的女儿,嫁给林海身边的常随,又一路水涨船高变成了大管家娘子,黛玉幼时也常在贾敏处见郑娘子。
贾敏又与许嬷嬷两个主仆相得,所以许嬷嬷也十分疼爱黛玉。
今与黛玉已经一别半载有余,许嬷嬷也甚是挂念黛玉,先给贾母扣头请安,便拉了黛玉的手,细细打量。
见自家小姐身量长高了些,相较在家中面色也变得红润了,不禁把心放下一半,眼眶也湿润了,笑道:“可见是荣国府的水土养人,大半年没见小姐,小姐长高了不少,人也比在家中更漂亮了。”
贾母见了林家来人,又想到林家来人的目的,全京城都传遍了,林府的聘礼十分丰厚,不禁又想起贾敏那时出阁的场景,也是聘礼极厚,出嫁时十里红妆。又湿了眼眶。
听得黛玉称呼,又见许嬷嬷通身气派不凡,知道是林府得用的管家娘子。
贾母便拿帕子擦擦眼角,笑道:“什么养人不养人的,太客气了。是咱们玉儿本就生得如此,不拘在哪都埋没不了她。这一路过来可还好?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一面又赐座。
许嬷嬷等告了坐回话,又说些客套话,便笑道:“不怕老太太恼,因我们老爷在南边也十分挂念小姐,所以容小的冒昧,想看看姑娘住的地方儿,回去也好学给老爷听。”
贾母笑道:“这也是应该的。去年刚来时黛玉和我住在碧纱橱里,开春挪了屋子,现在就住在那边的厢房里面。黛玉,你自己带着这位嬷嬷去吧。”
黛玉起身应了,也知这是许嬷嬷有话和自己私下说,便带着许嬷嬷走过抄手游廊,来到自己现在住的西厢房。
许嬷嬷见三间厢房收拾得十分齐整,一应家具摆设玩器等不说都十分名贵,但看得出都用了心的,有几件东西一看便是贾母积年的体己。
帐幔被褥等都是上好料子做的,一色儿□□成新,显然是用过一段时间。许嬷嬷把眼一扫,便知黛玉在贾府物质上没受什么亏待,心内暗暗点头。
黛玉与许嬷嬷进了房内,紫鹃忙搬来绣凳给许嬷嬷坐了,又上茶水。许嬷嬷坐下,拉着黛玉的手,笑问紫鹃道:“多谢。只是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紫鹃回道:“我原是老太太身边的,叫做鹦哥。去年姑娘来了,老太太就把我指给姑娘,改了名字叫做紫鹃。”
许嬷嬷笑道:“真好人物,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又问道:“我见那边厢房里边也是人来人往,不知是府里哪一位也和老太太同住?”
紫鹃回道:“东厢房里住的是我们宝二爷。”
许嬷嬷便笑道:“敢问这位宝二爷就是衔玉而生的那位?我记得是比我们姑娘大上一岁的。”
紫鹃回道:“正是。”
许嬷嬷又道:“我现在和我们姑娘说说话,请姑娘暂下去歇歇吧。”
紫鹃便知机退下了。
见紫鹃并一干人等都下去了,许嬷嬷才问黛玉道:“姑娘,这位宝二爷也八岁了,竟一直住在后宅里不成?”
黛玉垂眸道:“外祖母与舅母一向溺爱宝玉。”
许嬷嬷听得此话,叹口气道:“不是我背后说人长短。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若是他家中亲姊妹也就罢了,咱们与她是姑舅姊妹,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一直如此,传出去,他这么大了还在内帷厮混,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吗?”
黛玉听了垂头不语。
许嬷嬷见此心疼得了不得,将黛玉搂在怀里,道:“姑娘,我们此次上京,一则是给苏府送聘礼。”
“二则是老爷想问问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是愿意在贾府,就呆在贾府,若是想回家,到时姑娘就一起回去扬州。”
黛玉抬起头,听许嬷嬷继续道:“老爷说,原本将姑娘送来贾府,是因没有续娶之意,恐姑娘无人教养,又无姊妹兄弟扶持,故将姑娘送到贾府,由贾老太君代为抚养。到时候说起姑娘的前程也好看。”
“只是如今圣上赐婚,姑娘有了人教养,便是回家也不怕了。不过老爷也怕姑娘心中担忧,所以叫我告诉姑娘,姑娘想在哪一处都可,全凭姑娘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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