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眼睛里是不甘和忍耐,却依然老老实实地听着若菜一遍一遍地讲解题目,炭治郎是越来越看不懂伽百子了。要说有什么目的,人类对他们而言只是食物而已,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在那之后炭治郎就分秒不离地观察着伽百子,伽百子忍了又忍,本想跟无惨大人提议杀掉这个烦人的家伙,谁知道一整天没见无惨大人下楼来,连晚上什么出门的都不知道。
“我妻桑,你一个人真的没有关系吗?”伽百子还小,若菜是由炭治郎扶回房间的,他暗暗打量这个房间,床头墙壁上是若菜和月彦的合照,之前还觉得月彦脸色苍白,知道他是鬼后只觉得理所当然。
若菜坐在床边,无事地摇摇头,“我又不是两只脚都瘸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今天耽误你找工作了。”
找工作只是借口,炭治郎哪里会因为这个责怪她。
两人互道晚安,炭治郎退出门外,回到二楼,发现房门口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抬手打开墙壁上的开关,整个楼道亮堂起来。
伽百子斜倚着墙壁,抬头后望过来的眼神没有了白日里的可爱,酝酿着低压压的风暴。
“……”她看起来想说什么,可是炭治郎对她无话可说,无言地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进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伽百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冷冰冰的门,这个家伙居然无视她?真以为她不敢杀他吗?
……
…………
不知是因为脚痛还是月彦的不告而别,若菜翻来覆去睡不着,乱七八糟地想着。是她的错觉吗?月彦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了,去上班都没和她道别。
一夜无眠,在第一颗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等到了月彦。
着急想要下床替他脱掉外套,一脚踩到地上猛然一个激灵,吃痛地缩回右脚,倒是没有叫痛,怕他担心。
月彦发现了她的动作,挨着她坐到旁边,“脚怎么了?”
“只是扭到了而已。”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若菜把心放回肚子里,告诉自己公司很忙,忙到月彦都来不及跟她道别。
心事放下后,若菜脚也不痛了,困也不困了,浑身散发着甜蜜的气息,“不疼,没有大碍,倒是月彦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研究不顺利吗?”
“若菜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月彦的手指沿着她的侧脸落到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然后站起身来,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篮子里,取过干净的睡衣走进浴室。
若菜脸上被那根手指点燃了热度,不禁想起真田屋老板娘关于再生一个孩子的话,娇羞地捂住脸。
羞涩归羞涩,她还是单脚跳到落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一连换了好几个发型才满意。
等月彦洗完澡出来,若菜红着脸不敢看他,假装低头去数床单上的樱花数量,支支吾吾地张口,声音犹如蚊蝇,“月彦……你有没有、那个,有没有觉得咔酱一个人……会感到寂寞什么的……”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若菜鼓足勇气抬头,发现月彦早已背对着她睡着了。
“……”
若菜解开刚扎好的头发,安安静静地躺到床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他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第十章
失眠的结果是若菜满脸憔悴,妆粉只能遮去黑眼圈,提不了精神气,双目肉眼可见的黯淡无光。
炭治郎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伽百子从楼梯走了下来,打住话头。
鬼是昼伏夜出的生物,伽百子被迫迎合人类的作息,这会连连打哈欠,声音含糊地叫了一声妈妈。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今天去学校可不能迟到了。”若菜熬红了眼睛,忍着困倦去厨房,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身体重心全放在了左侧。
右脚的伤势本身不严重,用了药,经过一晚上好了许多,只要不承重,没有什么大碍。
“学校?”炭治郎差点以为是幻听,不敢相信地拉开窗帘确认现在真的是白天。
伽百子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没好气地哼了声,“放心吧,在被太阳晒死之前杀掉你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承认自己是鬼了,所以说为什么一个鬼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学校上课?
在炭治郎的疑惑中,若菜动作迅速地做好早餐,对人类而言营养又丰盛。在白米中加入鲣鱼、干贝、江鱼仔等熬成粥,加了山药泥和昆布片的金枪鱼刺身,除此之外还有玉子烧、烤鱼、味增汤、蔬菜沙拉和汤豆腐。
都说厨师会把“感情”灌注进食材中,炭治郎吃一口就能品尝到里面满满的温柔,有种格外熟悉的……家的味道。
感动之余,炭治郎不忘继续观察伽百子,就表面来看,吃得津津有味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正常人。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饭,若菜去洗碗,她一走,伽百子懒得在鬼杀队的人面前演戏,直奔厕所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掉。
炭治郎眼神晦涩地望着墙上的巨幅全家福,这两个鬼真的能够相信吗?单从伽百子来看,丝毫没有感受到她对我妻桑的恶意。要说利用,我妻桑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也不能帮助他们什么,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一演就是这么多年?
“炭治郎?”
头顶洒下的声音让炭治郎回神,发现在他思考的时候另外两人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他抱歉一笑,“我发了下呆,要出发了吗?我能一起去吗?”
东京这样的学校还没有在全国普及开来,若菜以为他是对学校感兴趣,没有拒绝。
走出门口,耀眼夺目的朝阳把眼睛刺得睁不开来,担心地去看伽百子的反应。
连炭治郎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既希望我妻桑发现她的异常,又害怕她发现。
伽百子对这样的情况烂熟于心,不慌不忙地背好书包,兔子般蹿到汽车上,没有让阳光在身上停留太多时间,加上穿着长衣长袖以及宽边的遮阳帽,不至于直接在若菜眼皮子底下暴露真实身份。
汽车平稳地行驶到学校门口,这是全宿式女子学校,男子止步,连老师都是女性。
炭治郎在旁边,若菜不好送伽百子去宿舍,在车上再三叮嘱,说得无非是些老生常谈。
“妈妈,我会想你的,每天都会想~”伽百子强压下睡意,懂事地点点头,说完撑开伞下车了。
就算是加厚防晒的伞,皮肤也依然能感受到阳光透下来的热量,离太阳最近的额头出现一块灼烧引起的黑斑。
随手把刘海拨弄到前面挡住伤口,伽百子加快脚步跑到教学楼,之后还要去办无惨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得赶紧处理好学校的事。
直到再也看不到伽百子的背影,若菜才依依不舍地让司机开车,见炭治郎凝视着自己,忙笑着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故作坚强地说,“让你笑话了,下次见到咔酱就要等到学校结业,稍微有点舍不得。”
如果真的是母女情深,炭治郎有很多能够安慰的话,偏偏对方是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若菜也没打算得到回应,说出来后心情轻松不少,笑容也随着明媚了些,“炭治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眼前的建筑物雄伟而庄严,门前围着一圈大理石柱,墙壁上刻着生动的浮雕,这是洋人建造的图书馆,只对上流社会的人开放。
若菜也是在一次名绅舞会上遇到了图书馆馆主,发现两人都喜欢看克苏鲁系小说,顺理成章地成为忘年之交。
今日来是为了给炭治郎介绍工作的,昨晚一夜没睡,想了很多,包括炭治郎的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他是来找工作的,不如给他介绍一份正经的工作。
听她说明来意,炭治郎感受到了沉重的罪恶感,他随口说的谎言,她却信以为真,还竭尽全力地帮助自己。
这样的话,他和那些欺骗她的鬼有什么区别?
“我妻桑,我有话想跟你说。”
突然提高的嗓音让若菜停下了推开车门的动作,心中疑惑,但依然正色看他,示意他接着说。
炭治郎隐晦地瞥了眼驾驶座上的司机,最后自己先下了车,走到车子另一边,把行动不便的若菜扶下来。
图书馆旁边的小树林很安静,视野宽阔随时能注意来人,炭治郎手指捏紧又松开,做好相当的绝悟才开口,“我妻桑,其实我来这里找工作是骗你的,我是鬼杀队的成员。太阳下山后,恶鬼出没吃人,鬼杀队就是斩杀恶鬼的组织,而我这次到浅草来……”
后面的话若菜没有听进去,大脑“咣”地一下当机了,突然想起之前灵幻新隆说得那番花里胡哨的话。
她是在家做了太久的全职主妇,所以完全跟社会脱轨了吗?现在都兴故弄玄虚危言耸听这一套?
怎么办?刚认识的朋友好像被骗到了什么可疑的组织,洗脑太可怕了。
炭治郎又好哭又好笑地拂开她探向自己额头的手,“我妻桑,我没有开玩笑,虽然你可能没办法一下子接受,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若菜痛心疾首的表情让炭治郎意识到自己说的都是无用功,突然被无力感包围,深陷其中。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鬼是真实存在的呢……
第十一章
《走近科学》《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学让我们邂逅》《别让鬼神说毁了你》《科学反迷信》……
炭治郎无奈地看着被放到眼前的这一摞硬皮书,到底要怎么解释我妻桑才会相信他没有被可疑的组织洗脑。
“炭治郎,你上过学吗?”
“不,没有,但有跟父母学过。”
“能把炭治郎教教导的这样出色,炭治郎的父母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
即使知道这样话有一部分可能是客套,炭治郎依然露出了幸福而怀念的笑容,“是。”
能够坦然承认父母的优秀和爱意,若菜认为这是件很难得很伟大的事情。
笑了笑,若菜把想到的书整理齐,分门别类的放好,先抽出一本基础教学推荐给他,“这本书上面有很多简单易懂的儿童插画,理解起来很方便,伽百子最喜欢看这本书了。”
炭治郎翻了两页,内容确实不会让人感到枯燥,带着诙谐的表述方法也很引人入胜,不过我妻桑你真的确定伽百子喜欢看这个吗?
“怎么了?突然发起呆来,是不喜欢这种风格吗?那换这本,要我给你念一段听听看吗?”
若菜真的按照上面的内容朗读起来,她的声音如春日湖面被吹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在耳旁漾起,声线很干净,轻柔中揉入一丝甘甜,让人怦然心动,忍不住想要沉溺在清澈见底的碧绿湖中。
也许是内容本身比较引人入胜,又有若菜声音加持,炭治郎听得入了迷。
一个篇章念完,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若菜上楼去叫月彦起床,推开房门发现床上没有人,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伸手在床单上摸了一圈,是冰冷的。
看她略显失落的下楼,炭治郎以为她是跟月彦吵架了。
没等他说什么,若菜浅浅一笑,自己化开了眉眼处淡淡的神伤,“应该是公司很忙,月彦已经去上班了,晚饭就我们两个吃吧?今天不想动手了,去外面吃怎么样?”
两人相约一起去吃拉面,跟老板闲谈中发现一乐拉面竟是家族产业,在别的地方也有产业。
“不过真是厉害啊,没想到科学还能引发那么多奇迹,放在平安时代,肯定会被说成妖术,也许还被会阴阳师们当成妖怪。”
炭治郎发自内心地感叹让若菜有种前功尽弃的感觉,“炭治郎你是不是还相信世上有妖怪这些非科学生物的存在。”
“不,那什么,妖怪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是……”鬼是真的存在。
炭治郎有点不忍心开口。
他看出来若菜受过很高的教育,书中那些歪歪扭扭他根本看不懂的蝌蚪字也能一眼看出是什么意思,很多神奇的现象也都能用科学来解释,一下子说不老惧光的食人鬼,不被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鬼’是吗?”炭治郎开不了口,若菜替他说了,“按照你之前说的,鬼害怕太阳。”
炭治郎露出惊喜之色,没等他因为她的理解高兴几秒,就听若菜接着说,“小时候我父亲遇到过一个很奇怪的病人,只要晒到太阳,皮肤就会被火烧一样火辣辣的疼痛,并且引起红肿甚至糜烂。其实这只是一种卟啉代谢障碍性疾病,在血红素合成途径当中,缺乏某种酶或着酶活性降低引起的光过敏。”
“……”
炭治郎呆住,一个字都没听懂,而且居然真的有这样奇怪的疾病吗?
不行不行不行,连自己都被我妻桑说服怎么办?
反应过来,炭治郎试图反驳,“不是病,不只是害怕阳光,鬼还以人类为食。”
若菜这次没有直接举证,而是沉思了一会,半晌沉声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事件了,就算是异食癖,涉及到杀人,也得向警务所举报才行,要尽快抓住犯人,免得出现更多受害者。”
“……”炭治郎词穷了。
“不过……”若菜若有所思地皱着眉,“难道炭治郎你加入的那个组织,其实是类似于侦探事务所这样的专门解决各种事件的私人武装集团吗?”
炭治郎右手扶额,无奈地应了声,他还能怎么说,不管他说什么我妻桑都能科学地反驳他。
见他点头,若菜总算放下了心,“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就太好了,不过调查杀人事件还是很危险,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行动呢?而且你才只有十五岁吧?”
为了避免鬼杀队在她心目中留下支使童工压榨劳动力的印象,炭治郎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伴在别的地方调查。”
某种意义上他没有说谎,他的鎹鸦天王寺松右卫门确实在附近,不过直说的话很可能我妻桑又要给他上一节鹦鹉和乌鸦之间的辩证关系小课堂。
心情复杂地吃完拉面,月亮挂上枝头,和亮如白昼的商业街不同,这一带没什么人,街道两边的路灯只有一小半还亮着,也不知道坏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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