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还有个三金在光明正大地偷听,曾斌浩的尴尬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尴尬过后,他又燃起了无尽的斗志。
一定在国赛上拿到好成绩,要向师母证明他的实力!
打起鸡血的曾斌浩把步子跺得铿锵有力,觉得自己扛着无比重大的使命,压得他肩膀都向下沉了沉。
舒禾凝视着他略显痴呆的背影,斟酌着道:“名师出高徒,其实雕雕应该也很厉害的吧!只不过跟你一比,就显得差了有点多?”
许嘉实往曾斌浩那边扫了一眼,淡道:“肢体还好,脑子不行。”
……
每年滑板国赛的时间都不固定。
今年的赛程安排在了四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日,地点设于距离C市只有一小时高铁行程的E市。
因为时间紧接着五一假期,这个周日本来是需要调休补课的,所以舒禾还特地找了个借口向导员请了一天假。
滑板五人组加上一对小情侣一起订好票,提前一天到达E市看场地。
往年的天才少年裁判今年以选手身份参加比赛的消息一放出去,就获得了圈内人的极大关注度。
以至于许嘉实在一手提着只拉杆箱、一手拉着女朋友出高铁站的时候,被几家慕名而来的媒体人堵住了。
那摄像机里曝出的闪光灯照得他眼前全是跳跃的光斑。
还是没考虑周全。
应该把脸遮了来才对的。
许嘉实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单手把舒禾护在身后。
舒禾乖乖地在他身后,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跟着许嘉实一起,倒是时不时就能体会一把明星出街的滋味。
滑板圈向来是实力说话,并不会对选手的私人生活有过多探究,即使这对神仙眷侣的颜值非常引人瞩目,媒体记者们还是很有专业素养地迅速抓住了重点。
“许嘉实先生,请问您这次回归比赛是什么原因?是抱着想让吕奇先生跌落神坛的必胜决心而来的吗?”
“请问您这次有准备什么技惊四座的杀招吗?”
“您觉得您脱离国内滑板界那么久,状态还能恢复到以前的巅峰时期吗?”
……
虽然媒体方的人数不多,但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下被五六个扛着相机的摄像和握着话筒的记者堵住,也确实不太方便脱身。
再加上曾斌浩几个和他们不在一节车厢,此刻应该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他们了,并不能过来帮忙。
许嘉实于是挑了一个问题回答。
他今天穿了一身非常挑肤色的磨砂蓝绿色大板型长袖,脖子上戴一条银色十字架项链,配上那张清冷而轮廓分明的脸,淡漠而精致。
男生狭长凌厉的双眸直视着正对面的相机,薄唇轻启,波澜不惊地说道:“巅峰时期,永远是下一天。”
……
这话说的张狂又霸气,带着不容忽视的自信和笃定。
一下把明天比赛的热度炒到了顶峰。
滑板场地设在E市城郊的一座体育公园内,主办方给50名参赛选手统一安排了住宿。
由于许嘉实一行人里,只有他、曾斌浩和三金获得了参赛资格,其他四人作为观众,需要自己找地方住。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体育公园附近的房客几乎全是为滑板比赛而来,保不齐会混入些什么妖魔鬼怪和流氓变态,许嘉实不放心舒禾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别的楼层,干脆开了个套间,让她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一次出国赛的曾斌浩叫嚷着赛前紧张,黏黏糊糊的非要和师父一起住,说要听他传授经验、就算睡沙发也没关系,于是三人一起搬进了16层宽敞舒适的商务套。
王跃去了曾斌浩的房间,和三金一起住;小明和壳子则单独开了一个标间。
几人看完场地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第二天就要比赛,当晚谁都没心思去C市城区里瞎晃悠,干脆就在宾馆里吃了自助餐。
冤家总是路窄的。
许嘉实正在这给曾斌浩和三金传授经验,就碰见了同样是带着徒弟一起来参赛的吕奇。
曾斌浩和三金都在认真听许嘉实讲话,三人根本没有分出心思往别处看;倒是对滑板一窍不通、一直忙着夹菜和吃饭的舒禾,无意间一个侧首,率先认出了他。
本人倒是比照片上看着要年轻一些。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舒禾看他的时候带着有色眼镜,所以总觉得他唇边那抹意气风发的笑容十分刺眼。
到底是拿了三连冠的人,吕奇才进入餐区就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不少人围上来和他打招呼。
反观许嘉实,口罩加帽子进场,挑了最不起眼的座位,直到拿完菜品的时候才摘掉,实在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他们选的两桌座位嵌在墙角里,而且是在鲜切三文鱼的区域旁边。
参赛选手为了防止影响比赛时的状态,在赛前基本不会选择生冷的食物,因此很少有人在这边停留。
但吕奇不一样。
他就像只开了屏的孔雀,非要把屁股翘得高高的、在场地内耀武扬威地走上一圈才行。
这才碰到了许嘉实。
他早就知道许嘉实今年要来参赛的消息,单机嘲讽了他很久,这下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当然忍不住带着徒弟一起来奚落一番。
两人扬着下巴走到桌边。
在四人的用餐区域投下一片阴影。
舒禾的手伸到桌面下,小幅度地扯了扯许嘉实的衣角。
许嘉实并没有转头,只是止住了话,那双白皙修长的右手提起筷子,伸向今晚的第一口菜。
他将一截嫩嫩的芦笋送到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模样矜贵又冷淡。
甚至还有闲情往舒禾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她爱吃的炸酥肉,又给她添了些果汁。
就像是恰好传授完了经验,要开始享用晚餐了一样。
半点意识到旁边多了两个人。
舒禾讷了讷。
觉得他的定力着实不是一般的好。
这一遭下来,吕奇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这都还没开始跳梁呢,底下的观众就抬着腿走了。
卑微.jpg。
但是,吕奇唯一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虽然心里对许嘉实有颇多不满,但从不亲自出手,把自己那风度大将的人设攥得紧紧的。
出言泼许嘉实脏水的,一直都只是他暗搓搓培养出来的刀而已。
今天跟在他身边的这个不知道排行老几的徒弟,显然就是一把锋利的。
施君浩看着许嘉实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师父,这不是那个拿了冠军就跑、躲了您三年的‘天才少年’吗?他这次怎么敢来参赛了?”
哇,这徒弟就是传说中的男版绿茶吗!
舒禾被呛得不轻,赶紧喝了口果汁压惊。
许嘉实眼神制止即将跳起来以口水和施君浩一争高下的曾斌浩。
曾斌浩憋着一股气,把筷子和盘子弄的噌噌响。
吕奇装模作样地对施君浩摇了摇头,向他们这桌走近了几步。
他抱歉地笑了一下,向许嘉实伸出手:“你好。”
嚯,还挺人模狗样的。
原来这徒弟跟师父学的不是滑板的技术,而是泡茶的技术啊!
许嘉实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将身子向椅背上松松垮垮地靠了靠,微微扬着头看他。
即使坐着,少年的气势也没比面前的师徒二人弱下来半分,看起来反倒像是处在一种绝对压制的状态。
许嘉实眼尾挑开一个弧度,直接无视了吕奇伸到他面前的手。
他小幅度地冲着他点了一下头,说话的声音极淡,还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你好,哪位?”
……
许嘉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曾斌浩正好喝了一口三金递过来、意图让他用以浇灭心头怒火的水。
曾斌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直接“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喷泉似的全部滋溜在了三金身上。
他嘴里的在他脸上,他杯里的在他腿上。
可以称得上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三金的发际线被浸润了半圈,眉毛上也惨兮兮地挂着几滴水,就连银边眼镜框的棱角上都凝了几滴黏糊的,正难舍难分地往下坠。
看起来像是刚用什么奇怪的透明液体洗了头似的。
曾斌浩自己也因为刚才人体喷泉的骚操作而被呛到了,气管里好像噎进去几滴水,嗓子痒得很。
他立刻接连咳嗽起来,脸和脖子都涨红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曾斌浩慌里慌张地瞧了瞧面前咬牙切齿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的天灵盖敲成稀碎以解心头之愤的三金。
曾斌浩绝望地张了张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发出任何解释和道歉的声音,像是被炸毛的三金点了哑穴。
超强的求生欲使然,他连忙把眼神向下,与他即将杀人的目光错开。
然后,目光顺势瞥见三金裤腰下某个难以言说的地方,也被手中杯子里荡出来的水沾湿了一团。
就精准地像是用水枪射击一样,直捣向那处,周围其他地方倒还蛮清爽干净的。
……
那还不如不干净呢。
现在这幅样子,看上去跟那些新闻报道里的变态也没多大差别了。
好家伙。
抓马的令人发指。
三金和吕奇同时把脸黑成了锅底,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哪位的怒火烧得更旺一些。
阴沉脸两张,懵逼脸两张,淡漠脸一张,憋笑脸一张。
场面一度尤为异彩纷呈。
隔壁桌的四个人也纷纷探着脑袋过来看热闹。
三金揪着曾斌浩出去,作势就要踢腾踹打,两人率先离开了战场。
就剩下一对情侣和一对师徒。
曾斌浩就坐在舒禾正对面。
所以,她刚才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口已经被喝进嘴里的水,以一个妖冶的姿态在空中溅成一朵怒放的浪花的。
舒禾此时正憋笑憋得难受,肩膀一抽一抽的。
但她坐在靠墙的一边,现在又不方便离开凶案现场,只好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头,强行抵抗笑意。
谁知,压抑的久了,反倒难以自抑地轻哼出几个笑音来。
施君浩圆溜着一双眼睛瞪她,气得鼻孔都大了一圈。
舒禾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许嘉实已经这么无情了,她还是需要给他们师徒二人留几分薄面的。
于是,干脆把身子向下缩了缩,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么一闹,吕奇倒是也把自己的脸色调整了回来。
他收回自己被冷落在身前的手,瞥一眼面前的人,冷哼了声。
“几年不见,目中无人的功夫见长,就是不知道滑板技术有没有提高。”
许嘉实扫他一眼,目光略显疑惑。
好似在无声地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你哪位?”
空气静默了几秒。
许嘉实仿佛是累了,他向吕奇抬了抬下巴,语气含着几分不耐。
“不送。”
能把人无视的这样彻底的,除了许嘉实以外,也再没谁了。
……
许嘉实是真的没打算理他们。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轻轻捏了捏舒禾的手,偏过头问:“刚才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拿?”
这场景,让舒禾恍然以为桌边这两位不速之客是装作聋哑人来骗取捐款的乞丐。
他们的目标对象不仅没给他们钱、甚至连怜悯的眼神都不准备施舍一个。
见她愣着神没说话,许嘉实再次开口:“虾仁?”
舒禾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许嘉实于是拉着她起身,绕过杵在面前的两根气急败坏的桩子,径直走出去。
唱了一出独角戏的师徒二人简直肺都要气炸。
吕奇对着那对璧人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赛场上老子教你做人!”
许嘉实和舒禾回来的时候,曾斌浩和三金已经坐在桌前大动食指了。
几人都吃饱喝足后,各自回到宾馆内休息。
许嘉实订的是双人套,有两个大床房的卧室、两个卫生间和一个客厅,但是舒禾觉得,许嘉实这种又直又洁癖的人,是不可能接受和曾斌浩同床共枕的。
但明天好歹要比赛,怎么看也不该让曾斌浩睡沙发。
舒禾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玩,等正在洗澡的许嘉实出来。
酒店的灯光色调很暖,将他脸上的线条削弱得柔和了些许。
男生穿着白色丝质浴袍,露出宽大领口下的两道锁骨和部分线条分明的胸肌。
明明气质是清冷的,此时看着,却让人觉得血脉喷张。
舒禾掩饰性地别开眼。
许嘉实在她身边坐下,十分自然地伸出长臂揽着她,偏过头问:“怎么不去卧室休息?”
舒禾余光瞄见他那一片领口,心猛地跳了一下,唰的红了脸。
甚至有能听见他强有力的脉搏的错觉。
她垂着眼帘,嗫嚅道:“我在想,你和曾斌浩明天都要比赛,要不然我睡沙发吧,你们俩睡床……”
许嘉实横在她肩头的大手滑落至后腰,微微用力,把人全部带进自己怀里。
他下巴埋在她肩窝里,声音慵倦:“他不住这儿。”
带着他气息的话语喷在颈侧,舒禾觉得痒。
她扭着脖子躲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诧异:“不是说我们三个住吗?”
许嘉实将右边的那道眉毛挑动了一下:“我没同意过。”
“唔,”舒禾顺从地扣上他的手,“那他怎么办?”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喊声,边喊边把门敲得砰砰响。
“师父!开门啊!”
“师父!你别不接电话!我知道你在家!”
……
舒禾试探地望向身边的人。
许嘉实非常淡定,在这时仍然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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