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时胡华静也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舒廉挨着舒禾坐下,胡华静就坐在了许嘉实旁边,顺便伸手把他摆在沙发上的那只挡路的斜挎包拿开。
居然还挺沉的。
胡华静随口问了一句:“包里装了什么呀?这么重。”
许嘉实答:“是滑板桥。”
见胡华静不太明白的样子,许嘉实微微站起身,长臂越过她,把包拿过来,又拉开拉链,拿出了里面的那座金属质滑板桥。
斜挎包的容量并不大,滑板桥的构造恰好能卡进包里。
这会儿,许嘉实手法随意地把它取出来的时候,有一盒什么东西跟着掉了出来。
舒禾条件反射地弯下腰去捡,正预备帮他把东西塞回包里,在看见那陌生又熟悉的包装以后,登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银色外表。
正面印着“Jissbon”和“ZERO”的字样。
盒子的右上角还耀武扬威地反着华丽水晶灯发出的光。
仿佛正对着舒禾说:“看我多么闪亮,快点摇了我叭!
……
舒禾当场就感受到自己年轻的生命有那么几秒钟美丽的静止。
第59章 存二十九颗心
舒廉和胡华静也算是计生用品的老用户了。
为了支持国家、政策严防死守, 他们还曾经在生完舒禾以后,一起闷头研究了好几个值得信赖的大品牌。
是以,现在眼前这个响彻国际的名字,他们当然不会认不出来。
两人诧异地看向舒禾手里的小盒子, 复又把目光转向许嘉实。
最后落在了那只斜挎包上。
好家伙。
包里面居然还有三盒!
……
好像是装满干冰的包装袋被人撕开一个口, 所有的白色冷气在一瞬间被全部释放出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填满了整个屋子。
尴尬到乌烟瘴气的。
舒禾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上像被热油烫了一下似的, 迅速把那个银色的小盒子丢了出去。
静止的画面内, 唯一的运动因素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盒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歪七扭八的曲线、落到餐厅与客厅连接的那块地板上, 又因惯性而向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发出轻微的刺啦声响。
终于静止下来以后,在明净的大理石面上印出半个倒影。
狗的听力是人的十倍。
本来正在餐厅里绝望一趴的小光闻声而来,绕着那个新奇漂亮的玩意儿不停地转圈圈,还用鼻子又嗅又蹭的,一双乌漆嘛黑的眼睛亮得惊人。
然后, 小光十分忠诚地叼起盒子, 屁颠屁颠地跑回了舒禾腿边, 停下后还用脑袋拱她,像是在讨赏。
……
我要你有何用!
舒禾快哭了。
她忽略了腿上来自于小光的那股力道, 紧紧咬着唇,看向许嘉实的眼神哀哀欲绝。
“……你快点解释啊!”
许嘉实此时的内心也是有亿点懵逼和亿点绝望,一张冷白皮的俊脸都黑成了锅底。
剧情的发展过于抓马,完全不受控制。
要说起来, 这件事还得追溯到一个月前,许嘉实去接练完车的舒禾、又意外见到任启扬跟小姑娘讨了个拥抱的那天。
那天,许嘉实虽然听了舒禾的解释、也压着她吻了好几通, 火气消了点,但是在回家以后,他看着自己床边那个藏着任启扬心碎赠品的床头柜,一股子不爽的怨气就又忍不住噌噌向上冒。
于是就决定把那四盒破烂玩意儿给丢到校区楼下的分类垃圾桶里。
——有害垃圾。
因为接下来要和曾斌浩他们去滑板、顺便给小明的滑板换个板桥,他于是把四个盒子和一座滑板桥一起塞进了包里。谁知道后来小明临时有事没来,他也就把滑板桥和Jissbon一起忘了。
许嘉实本来出门就不爱背包,又有好几个运动包换着背,这样一平均下来,每个包起码每两个月才轮得到被宠幸一次。
现在离那次抱案已经过了那么久,更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时间回到今天出门的时候。
衣品时刻在线的许嘉实觉得白T单搭黑裤子过于单调,但长短袖叠穿或者搭配外套又还没到季节,于是拿了只包做搭配。
时间有点紧,他当时连有点重量的滑板桥都来不及拿出来,就更加想不起来包里面还藏着这么一个故事。
……
这不是尴了个尬尬吗。
但这事儿解释起来很麻烦,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许嘉实干脆选择沉默。
肇事者沉默,状况外的受害者舒禾就更加说不出话了。
事已至此。
胡华静和舒廉再不愿接受也得硬着头皮接受。
胡华静做了几次深呼吸,瞥一眼脚底下那被小光玩腻了、丢在旁边的一盒,还有许嘉实包里相亲相爱又难舍难分的三盒。
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突跳个不停。
她两手伸上去,用力揉动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血压降回来了一点以后,才将冷漠的眼神刮向舒禾。
语气里的幽和怨像活是一只沉冤不得雪的女鬼。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撒谎了,啊?”
舒禾觉得要是自己现在正站着的话,一定会因为腿脚发软而给胡华静跪下的。
她满目哀愁地看向胡华静,又可怜巴巴地望向舒廉,语气委屈到不能再委屈。
“我真的没有……你们要相信我!”
一男一女两尊地狱来者双双死亡凝视着舒禾,一言不发的继续给她判死刑。
舒禾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事好商量,能用嘴解决的事情就不要上手。
她思考了一下,说道:“妈妈,要是实在不信的话,要不然你给我验个身?”
“验大块的,两块够吗?”
舒廉:“……”
胡华静:“……”
许嘉实:“……”
许嘉实轻咳了一声,镇定了一下心绪,开口道:“确实是误会,应该是我朋友的恶作剧。”
舒廉和胡华静显然不太信。
虽然两人确实是说过什么等女儿成年以后可以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自主支配这种活动的话,但是,当这一事实真真正正地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还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排斥的感觉。
总觉得舒禾还是小孩子,不想让她那么早就接触这种事情。
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自己家的女儿狠不下心打,别人家的儿子也轮不到他们打,就只能讲讲道理。
然而,明明心里有一万只羊驼要冲着两个小年轻暴吐口水,连理双枝还是秉持着文明礼貌好公民的原则,非常客气地开了口。
胡华静:“确实,你们都长大了,我们家长也不是不让你们做这种事,只是你们不能瞒着我们家长啊!”
语毕,像是自己也觉得荒唐,她神色顿了一下,补充道:“算了,不瞒着才是不正常的。”
舒廉替她更正:“只是应该要做好防护措施。”
语毕,他扫一眼那四盒,再次更正:“算了,你们的防护措施做得不要太好。”
……
舒廉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两声,一脸严肃地道:“只是,应该要注意节制!”
舒禾和许嘉实完全说不出话。
就,一次带四盒,这得是哪里冒出来的变态狼灭啊!
看着嘴巴紧闭的两人,平时和善的舒廉展现出了教授的威严。
他板着脸,提高了点音量,大声问道:“听见了没?!”
舒禾:“……听见了。”
许嘉实:“……听见了。”
舒廉老脸都有点一红,但还是硬着头皮对许嘉实嘱咐道:“你平时可以不惯着她的小脾气,但是,那种时候,必须得遵循女生的意愿,多照顾女人的情绪,知道吗?”
许嘉实耳根子也红,但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舒廉和胡华静相互对视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气氛又沉默了一会儿,舒禾见两人教育结束,立即扯了个借口要让许嘉实走。
舒廉和胡华静也没多留,只是让舒禾送送他。
舒禾连忙点头。
她巴不得现在立刻马上离开家里避避风头,还有出去找许嘉实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几乎是推着许嘉实出门的。
舒禾“砰”的一声把门关得山响,用后背抵着。
小姑娘仰起头来,拧着眉看向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生,有些吃力地讨伐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许嘉实不要面子的吗?
那不可能。
没有,男人,不要,面子!
他许嘉实今天就是死!
也绝对不会告诉舒禾这件事的起源是自己醋了。
不仅醋了,而且被哄好以后,回去又在光天白日之下莫名其妙地独自再醋了一次。
奇怪的想法在心里滚了一圈。
许嘉实眸色微变,压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并没有解释,只是低声说道:“对不起。”
他这样一声不吭就认错的语气和态度,倒是让舒禾生不起半点气来了。
但是心里还是多少有点烦闷。
舒禾瘪了瘪嘴,低垂着头,沉默地拉着他的衣角向电梯走去。
许嘉实微弯着腰,牵起她的手。
两人一路无话。
舒禾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到家里。
即使知道舒廉和胡华静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她也仍旧不想回去面对那场盛大的乌龙。
好端端的清白说没就没了。
多么令人糟心。
反正也没什么急事要做,舒禾干脆就和许嘉实一起在外面多压一会儿马路,权当散散心了。
两人走出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沉淀得十分浓郁,只偶尔在边缘点缀几片薄云,将靛色稀释成蓝色,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直到走到千澜广场附近,才有高而亮的射灯和不断流动的人群,让人沉闷的心情略微缓和了一些。
许嘉实拉着舒禾随意扯了些别的话讲,但还是没能成功让小姑娘对自己笑一笑。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非常诚恳地又道了一次歉。
这件事说到底也确实是他的疏忽。
许嘉实掌心包着少女软滑的小手,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她,轻声说道:“别生气了,嗯?”
男生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是伴随着细细的电流一样,一路从耳朵钻进心里。
舒禾差点就很没出息地被撩到了。
要是忽略不远处传来的动感广场舞爆款流行曲的话。
耳边男歌手魔性的嗓音像尖叫鸡一样不可描述,沙哑中还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尖锐。
“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会不~会爱我~”
“爱情让人拥有快~乐也会带~来折磨~”[1]
许嘉实:“……”
舒禾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没生气。”
她被包裹住的五指向外推了推,换成和他十指相扣的姿势。
想到刚才许嘉实说的“朋友恶作剧”,舒禾主动给他找了个犯错的借口。
“是不是雕雕干的?”
嗯?
倒是一条新思路。
许嘉实的神色停顿一秒。
随即,换上一幅临危不乱的镇定表情,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对。”
……
那四盒Jissbon最终还是被重新塞进许嘉实的包里,一起带了回去。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现在这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态势,再丢掉它们也就显得没有意义了。
不如就等待一个时机,在该它们派上正经用场的时候再拿出来。
总之现在是不用和两边的家长遮掩了,勉强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
舒禾每回有什么事要和许嘉实一起出门的时候,就会直截了当地跟舒廉和胡华静说明。
舒禾从小就是放养的,两个家长不算太艰难地接受了残忍的现实,偶尔嘱咐她几句,也并不拦着。
学校那边,袁晨现如今的三个室友坚持说要换宿舍,争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袁晨和她们协商无果,再次克制不住自己狂躁的情绪,和三人又大吵了一架。
谁知,三个姑娘单独拎出来都是怂唧唧的,合在一起以后却表现得很刚。
这么一闹,她们干脆就顺藤摸瓜地把袁晨入党半途被劝退、当团支书时压榨班长、后来又辱骂受害者的事情连环抖了出来,编辑成几张长图,在表白墙空间的挂了好几天。
舒禾也算是C大的小红人,即使谈恋爱以后,她也有很多坚定不移的CP粉。
这下,大家知道小甜妹在过去的一年多里被人欺负成了这样,一边夸会长大佬批驳一事干得漂亮,一边反手就是一套转赞评下去,还附赠着对于袁晨的唾骂声。
在许多义愤填膺的同学们眼中,袁晨本来就没有的形象分降至负值。
最后,无奈之下,袁晨被导员安排到另一个校区的单人宿舍里住,每天乘校车来回上课。
迫于舆论也好,真心嫌恶也罢,袁晨原先本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们很快的散了个光,她不怎么和班里的同学讲话,出入也变得独来独往。
舒禾觉得袁晨确实应该受到点教训。
说不定多接受一些社会的毒打,她就能醒悟呢。
毕竟,她脖子上安着的可是一颗能在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学里稳坐专业第一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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