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疲累般将下巴垫在了宝婳羸弱的肩上,缓缓勾唇,“宝婳,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宝婳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只当他是在寻求安慰。
她当下想从前她定然是见他太可怜了,才没留神与他保持距离。
可如今她知晓了缘由,自然也会好好地与他商量,往后他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宝婳想到自己与他的初见,那时他就很惨了……
她也终于明白他先前为何从不愿与她提起另一个哥哥了。
回府之后,宝婳便将鲛珠能治秋梨嗓子的事情偷偷告诉了秋梨。
秋梨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她与宝婳比划了半天,宝婳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想叫哥哥知道这件事情吗?”
秋梨点了点头。
宝婳道:“那我就不叫哥哥知道,只是若真有机会治好的话,你莫要拒绝我的心意好么?”
秋梨迟疑着,见她目中含着恳求,便点了点头。
宝婳这才松了口气。
待隗陌来府上为她定期诊治,宝婳便将今日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二爷是真的很生气么……”
她有些没精打采的,显然今日十分不顺。
隗陌说:“你没想办法哄哄他吗?”
宝婳说:“我是想了的。”
她给他看自己的手指,轻道:“我把手指都弄破了,可二爷也没有反应。”
隗陌惊叹道:“那二爷他没纡尊降贵来哄你,可真是他的损失。”
宝婳被他这么一说,慢慢地反应了过来。
她忽然有些害臊起来,忙将丢人现眼的小伤口又缩了回去。
“真是对不住……”
她面露惭色,愈发讷讷,她怕是被他哄习惯了罢……
隗陌觉得她会这样习惯也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梅襄那个狗东西。
把这小傻子当心肝肉疼,疼完之后再被她气到吐血。
虽然他同宝婳说,误打误撞的刺激法子是很成功。
可她气得梅襄吐血也是真的。
不然焉能有奇效?
“隗先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宝婳搜索枯肠,愣是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主意。
隗陌见她问自己,似得逞一般问她:“你想要我帮忙?”
宝婳点头。
“好吧,到时候我替你安排着,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他对自己的主意十分自信。
宝婳不由地也相信他,连忙点头答应。
隔几日,宝婳便假装要上街添置东西,带着屋里伺候的春桃出了门去。
宝婳进了一间医馆,春桃外头候着,宝婳便进到里面瞧见了隗陌。
隗陌将她从后门带走,与她上了马车,交代她道:“到了地方,二爷的车子应该就坏在了路上,你到时候就假装被土匪追,你去找他救你的小命。”
宝婳有些紧张,“他要是见死不救呢?”
隗陌说:“那也不打紧,那些土匪都是我花了十两银子找人扮的。”
宝婳看着他,微微仰慕,“隗先生……你真有钱。”
隗陌话忽然就哽在了喉咙里。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被人仰慕不是因为医术,也不是因为他聪慧过人。
而是因为他花得起十两银子。
“乖,哄好了二爷,你以后也会跟我一样有钱的。”
她有那么有钱的哥哥,和那么有钱的二爷,她怎么看上去就是这么穷酸呢?
隗陌觉得穷病难医,这话真是不假。
“二爷,马车坏了。”
路上,管卢同车夫仔细检查了一遍,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果。
梅襄问他,“什么时候修好?”
管卢说:“问题不大,车夫说要不了一刻的功夫。”
梅襄不再开口。
只是这时远处突然跑出来一伙人。
那伙人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往这里跑,却并不是冲着梅襄他们而来。
而是冲着他们前面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去的。
五六个魁梧汉子,愣是追不上小姑娘纤细的两条小腿。
路上宝婳绊了一跤,眼看着汉子就要追上了,他们却十分尽责地停下,“小心前面有诈!”
宝婳擦了擦汗,松了口气,赶忙又往前跑去。
终于好不容易看到了梅襄同那辆正在被修理的马车,宝婳终于抖着声音,喊了句“救命”。
梅襄站在那里不动。
宝婳气喘吁吁地停在他的面前,眼角勉强泛出泪花,扯住他的袖子,“二爷,我……我遇到坏人了……”
“坏人?”
梅襄缓缓开口,将这两个字好生地在口中咀嚼了一遍。
宝婳泪眼朦胧地点头,她的手腕上还紧紧地缠了两圈麻绳被捆起来了呢。
梅襄下一刻便吩咐管卢去将那些人解决。
宝婳见他竟没有见死不救,心下微微欣喜。
不愧是隗先生的计谋,竟一下子就成功了……
车夫动作麻溜,修好了马车便忙将人请上马车。
宝婳跟着梅襄上了马车后,见马车直接离开,又迟疑道:“管大哥呢?不等他吗?”
梅襄并不答她。
宝婳这时才发觉他的脸色仍有些奇怪。
宝婳讪讪地递出手去,有些不安的模样,“二爷帮我解开好么?”
“解开?”
梅襄缓缓露出冷笑,“祝姑娘难道以为我是个好人么?”
宝婳愣了愣。
“我就是想知道,绑架了祝姑娘,令兄能出多少钱来赎你?”
宝婳惊得樱唇微张。
他这是,要把她转手卖了?
他这样,哪里有一点软和的意思啊……
宝婳感到微微的挫败,这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她忽然又生出个主意。
梅襄下一刻就瞧见她假得不能再假的假摔,挨挨蹭蹭地倒在了他的腿上。
她睡在他的腿上,偷摸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宝婳似个猫儿一般,拿脑袋蹭了蹭他,语气愈发绵软,“二爷,我那天不是有意咬二爷的……其实我打心底便喜欢着二爷,舍不得二爷。”
她漂亮的水眸似猫儿般,柔妩讨好地凝着他。
“宝婳心里真的疼着二爷……”
她蹭着他腿,忽然发觉脑袋似乎硌到了什么,却被他一把抓了起来。
梅襄浓黑的眸看向她,终于慢慢地对她开了口:“你那时候那么绝情,说什么喜欢都是假的了。”
宝婳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不想看二爷被打,二爷背上一直为了宝婳受伤,宝婳疼得心都要化了呢。”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么,婳婳?”
他冷静俊美的面庞,没有一丝动容。
可宝婳一听见他叫自己婳婳,便觉得自己还是他的婳婳。
她眼睫微颤,便忍不住抚着他的心口,“二爷别气,宝婳往后真的不会再惹二爷生气了……”
她的手一下子被他握住。
“是么……”
他的瞳仁幽黑无比,“可我却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喜欢。”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鲛珠来骗我的?”
宝婳一半的心思被他戳中,慌得忙转开杏眸。
她过了会儿才看着他,小声道:“不是二爷想的这样。”
可梅襄显然并不信她。
宝婳不免急了,有些委屈道:“二爷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
梅襄眸光微转,“你要证明给我看么?”
宝婳点头,莹莹杏眸里满是诚恳。
“那好……”
他轻轻地将话递到她的耳边,声音难得冰消雪融一般,多出几分柔意。
宝婳正想答应下来,却忽然僵了僵。
“二……二爷?”
宝婳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梅襄扫了她一眼,随即冷笑,“果然还是在撒谎。”
他不再看她,叫宝婳急得愈发无措。
“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最后都要急哭了,才同他低声道:“可是这样一来,会被旁人听见的……”
“不会的。”
梅襄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
“……倘若叫他们听见了,就割了他们的耳朵。”
他用着最温柔的声音,却说着最残忍的话给她听。
宝婳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只觉得他是真的很难哄了……
“二爷……”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又软又娇,含着央求,想叫他那颗心软化下来。
梅襄显然并没有从前那么好的耐心。
“你这双手真是愈发的纤嫩秀丽了……”
昏暗的车厢内,他的神色实在是捉摸不透。
他握着她那双手打量,道:“二爷可以答应不碰你,但倘若你连这样都做不到,你又何必再费心哄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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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绕了长长的几个圈,最终终于在祝府前停下。
祝九风立在祝府门前,看着车夫打开帘子,宝婳被梅襄抱在怀里,似乎睡了过去。
春桃跟丢了宝婳,以后祝九风就得到了信,人在梅襄这里。
梅襄淡声说道:“婳婳她太累了。”
祝九风从容道:“真是劳烦了梅二公子。”
随即便吩咐身后一个仆妇将宝婳抱进府去。
祝九风目光掠过,却瞧见宝婳脖子上的吻痕。
那样一个位置,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你利用她?”
祝九风声音温缓道:“也是,为了藏宝图的功劳,确实值得你下足血本去利用她。”
梅襄抬眸,与他目光交错,并未开口。
“其实那天那一幕戏非常有趣,可我后来回去想了想,有些想不明白……”
祝九风说:“你既然什么都料到了,又何至于要弄得那么凄惨的地步。”
他走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非常不对。
因为他赢得太容易了。
原来,这是一出苦肉计啊。
梅襄勾着唇,神色散漫而餍足,“不然怎么能哄得婳婳对我逢迎讨好呢?”
祝九风轻笑:“可怜的妹妹,知道真相该有多伤心啊。”
梅襄轻道:“可有时候,她知道的真相,不一定就是你给她的真相。”
既然他们各怀鬼胎,能让宝婳信谁,自然是各凭本事了。
梅襄眼底积着阴郁与欢愉,指腹抹过唇角,带下一抹胭脂。
上面有宝婳的香气。
他唇角笑意更深,“祝大人,她还没有恢复记忆,她的心里没有你,只有我……”
“你该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办才好了?”
他说完,然后回到马车上,招摇地从祝府门前离开。
马车消失不见,祝九风才慢慢收敛起笑容。
抛开藏宝图,他的妹妹确实很香。
当初他不也差点就真的被她迷惑了吗?
差点,就要相信了她天真的话,差点就……前功尽弃。
第40章
梅襄回到府上的时候, 管卢早已经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干净。
“那些人,并不是正经的土匪,看起来像是些市井小民……”
梅襄抬手斟了杯茶, “我知道。”
这些拙劣而又幼稚的把戏,想叫人看不穿其实是件很难的事情。
管卢迟疑道:“二爷当初即便不放走宝婳姑娘不是也可以吗?”
他实在不明白梅襄既然仍是舍不下宝婳,为什么要有此安排。
梅襄的神情却淡的叫人看不出情绪。
“她的心不在我这里, 岂是我强留便能留得住的?”
宝婳的心一直都向往着失忆之前的事情,向往着自己的家人。
梅襄固然有的是手段可以锁她一辈子。
可时日越久,他的心思却愈发与从前不同……
哪怕她只是心中存着要离开他的念头, 都叫人无法忍受。
所以他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梅襄现在只想要她主动来找他,往后再离不开他。
但她若真的能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了, 那她日后也不能再怪他没有给过她机会了。
他会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解决她身边的人。
到那时候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对付她, 现在的他其实也并不清楚……只盼她莫要给他这样的机会去做出一些失控的事情来。
管卢忆及当日翠微斋的事情, 桩桩件件,其实梅襄早就知道。
宣国公府处处都是梅襄的眼线,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宝婳是祝九风的妹妹只是一层窗户纸罢了, 他既不能伤她,索性便顺水推舟,一出苦肉计成全了她的念头。
他刻意放纵了这一切的发生, 唯一的意外便是他仍不可避免地被宝婳的态度所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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