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芒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同时看向彼此,目光完全称不上友好。
“其实我有点迷路。”岁芒继续睁着眼说瞎话,“找不到卫生间……”
“我带你去。”左越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以后不要乱跑了。”
岁芒心说,你才是不要乱跑呢。
她记得这倒霉孩子走到哪里都被人欺负。
“那你要待在我身边,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岁芒认认真真道,“这样我找不到路就可以问你。”
白重明:“………………”
不是,等一等。
他刚刚还在担心被人误会早恋呢,现在看来早恋的是谁啊!?
左越满意地收回手,又警告般瞥了白重明一眼,转头和岁芒一起走了。
白重明:“……”
当天晚上,他就给自己的好兄弟发了消息。
白重明:[林飞,我觉得你哥没想跟你争家产啥的。]
对方很快回了信息:[我现在是左飞。还有,他不是我哥。]
白重明寻思着,既然他叫左飞了,那他现在和左越不就相当于是兄弟俩吗?左越也还在他们家户口本上吧?
他也不是很会在意这些细节,继续回复道:[噢,我这不是还妹习惯嘛。你那学校害行不,听说贵族教育,能习惯不?]
[嗯。就那样吧。]左飞那边回得很冷淡,[我跟他没什么争不争的,这个家本来就是我的。]
白重明:[也是噢。]
他很单纯地继续寻思,人家左越确实不用跟咱争啊,他自个儿在外面都快有家了。
那小姑娘真不错啊,雪花酥也特别好吃,好像还是她自己做的呢。
这可比左飞整的那些虚无缥缈的股份啥的实在多了。
如果左飞没有占左越的名额,去什么经营贵族学校……可能跟人家小姑娘坐同桌的就是他了吧?这,血亏啊。
……
那天的体育课最后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岁芒后来再回去跳远,掌握好力度,非常精准地跳了个一米五——刚刚及格的成绩。
之后的几天,左越开始给岁芒讲课。
他发现岁芒连很多的基础知识都不懂,可是她学的时候,还特别喜欢刨根问底——
比如,如果告诉她,这个地方这样算是因为等边三角形每个角都是六十度。
她就会问:“为什么是六十度呀?”
左越:“三角形内角和一百八,每个角一样,一百八除以三。”
岁芒又问:“那三角形内角和为什么是一百八?”
左越:“……”
这其实也难不倒他,证明三角形内角和,是很久以前就学过的。
“可以证明。”左越拿出尺子和笔,随手画了一个三角形,然后顺着其中一条边,“在这里做一条延长线……”
岁芒:“为什么这里要画延长线?”
左越:“……用来辅助证明。”
岁芒:“为什么要辅助证明?既然是这个三角形的内角和,那就用这个三角形来算不行吗?”
左越很想问她是怎么考上高中的。
“你知道吗。”他说,“你现在的问题,打个比方。就像是你教我做甜品,告诉我要放糖,我问你糖为什么是甜的。”
岁芒:“……”
左越:“不为什么,你记住就行。记得住吗?”
岁芒:“……记得住。”
左越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火压下去。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很多大人教小孩写作业,都会教到崩溃,教到癫狂。
左越把最后一道大题讲完,又去翻作业本,准备找一条同样题型的让岁芒做做看。
他根本不指望岁芒能做出来什么。
岁芒看他低头去翻书,自己也放松下来。
她觉得这个崽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得多,她只要继续舍身奉献,和他一起做学习这种“无聊”的事情,总有一天一定可以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类!
未来的优秀人类终于找到了类似的题目。
他拿着题目送到岁芒面前时,岁芒也从书包里摸出了她带来的东西。
“尝尝这个吗?”岁芒已经拆了一个,一只手递个新的给他,另一只手把拆开的往自己嘴里送,“是我后来改良过的雪花酥,可好吃了。”
左越:“……”
岁芒上课就是吃零食才没把东西学进去。
他有点担心自己刚刚都白讲了。
左越担心地咬了一口雪花酥。
——太好吃了。
这孩子其实也不用学太好,以后开个零食公司什么的,做点好吃的,也很不错了。
左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雪花酥吃得干干净净。
同时也想起了几天前的事情。
她说改良版……那之前给那个白重明吃的,是试验品吗?
也就是说、她做的这个雪花酥,第一个尝到的人,其实是白重明?
左越的动作慢了下来。
“写完了。”岁芒把作业放在他桌子上,“你……咦,你怎么了?”
左越没什么表情,低头检查她写的题:“没怎么。”
“……你是不是在生气?”岁芒小心翼翼道,“我有认真做哦,题目都写对了,不要气了。”
左越:“…………”
还真是,他刚刚只是讲了一遍别的题目,虽然是同样的题型,但没想到这一题她会做得这么完美。
他看向岁芒。
岁芒小心翼翼地又吃了一块美味的雪花酥。
左越:“……”
……雪花酥啊。
还是有点气。
第6章 小甜点⑥
岁芒和左越一起做题目的事情——准确来说,是左越竟然在给岁芒讲题这件事——逐渐也被大家发现了。
下课时岁芒这边照例围了一群吃零食的人。
周树莓是难得过来玩。
他本来也是坐在后排的同学,但他的位置现在被固定在了讲台旁边,主要就是因为他太能聊了。
后排的这些同学不管性别性格如何,他都能上来聊上老半天。
这天年级组开会,下课的时候难得教室里没有老师,隔壁办公室也没有人,班里面像过年一样热闹。
周树莓也趁机离开了“封印”他的讲台,跑到后面来会一会老朋友。
大家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
岁芒给大家小零食也不是单方面给的,有来有往嘛,每天下课她都能收到很多干脆面、烤肠、pocky、薯片、巧克力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零食。
她自己不太爱吃这些,不爱吃的就大大方方拒绝,有时候也会挑一些看上去比较健康的收下,最后还是塞给左越。
今天下课,虽然班里面很吵闹,但岁芒跟左越的下课刷题日常还是继续在进行。
其他的同学吵成一片,她就咬着一根pocky,安安静静地写题目。
周树莓觉得很震惊:“岁芒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有什么问题不能问我们啊?”
“……那下次。”岁芒把咬了一半的pocky拿在手上,想了想说,“左越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目,我就和他一起来问你。”
周树莓正要说“好”,忽然触及到岁芒身边、左越的目光。
他手里拿着个单词本,身体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休息。目光却紧紧地锁住了他,莫名让人觉得有点心悸……
周树莓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什么,你分给大家的零食是你家里面做的,还是买的?”
……又一次精准踩雷。
周树莓也不知道为什么,左越的目光似乎更不友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地把刚刚准备说的话说完:“那个,就,挺好吃的,不知道有没有卖?”
“没有诶。”岁芒挠挠头说,“都是我自己做的。”
岁芒前面的姑娘惊叹道:“什么,原来是你自己做的吗?!”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惊讶,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岁芒也跟着抬眼朝她看过去。
说话的姑娘位置就坐在她前面,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骆芹,是个很腼腆的小女孩。
果然,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骆芹很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肩膀。
她摸摸鼻子,小声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妈妈做的。”
岁芒没有“妈妈”,但她没觉得骆芹的话有什么冒犯,弱小的人类幼崽看上去多可爱啊,她才不会对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生气。
左越是这样,骆芹也是。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骆芹的话,“你哪来的时间做这些啊?”
骆芹点头,小声说:“其实我也尝试过,一个下午时间根本不够做的……”
他们学校就是典型的学校烂还屁事多,现在放假都只有周日下午半天,一周就这半天假。
可能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只能一味地拉长大家的学习时间,增加学生的疲惫,却找不到办法去提升学习效率。
“芹芹,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岁芒眯了下眼睛,很友好地笑道,“你想要尝试的话,可以来我家玩,我教你做呀。”
骆芹惊讶道:“真的吗?!”
岁芒:“如果你有空的话。”
骆芹高兴极了:“有有有!”
周围的同学:“……靠!”
还有这种好事!
骆芹的同桌丁雯静也是个女孩子,平常学习十分用心,基本上没有出来玩过。就连现在这种全班过年,整栋教学楼比十个菜市场加起来还要喧闹的时间里——她也还在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地做题。
可是听见骆芹和岁芒的对话,她却竖起了耳朵一般,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把脑袋偏过来,身子也向后倾了。
这个小动作瞒不过岁芒。
岁芒开始考虑,她是不是也想一起来玩?
毕竟丁雯静之前借过不少东西给她。
这个班里很多人都不怎么带文具,就靠一只黑水笔走天下。只有丁雯静各种文具都很齐全,而且还都不止一个。
每次后排有谁忘了带笔什么的,都会跟她或者骆芹借。
岁芒也很喜欢她,想喊她一起过去。
不过岁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前排不知道谁喊了句:“散会了!”
班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很多同学以一种能破世界纪录的超高时速瞬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同时拿出一个随便什么作业摊开放在桌面。
而坐在窗口的同学,则是个个都把脖子伸长了,脑袋贴在窗户上往外看。
老师们开会的地方是艺体楼,就在他们这个教学楼的后面。从窗户口看过去,勉强能看见艺体楼入口处是一副什么光景。
老师散会。
他们从艺体楼门口夹着书本或文件袋匆匆走出来,走向教学楼。
如同一个个装备完好经验丰富的特种兵,走向一个穷途末路无力抵抗的匪窝。
前排一些比较老实的同学已经开始低头学习了。
岁芒附近的同学倒是不怎么怕,大家一想自习课来的也是班主任,是他们班最好说话的语文老师,好像没什么可怕的哈。
几个人又开始交头接耳,刚刚安静下来的班级没多久就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他们好像在讨论今天放学出去玩。
岁芒忍不住想参加他们。
今天是周六,虽然不放假,但是晚上放学会比平常晚一些。
岁芒沉睡了太久,沉睡之前的记忆很模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多地来自于她做的梦。
梦里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只是没办法控制梦里的自己,去看那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梦的大部分内容都在两个人类身上。
两个明明相爱,却误会重重,障碍不断,怎么也没办法好好在一起的人类。
用人类的话来说,他们应该被称作男女主角。
梦里那个男主叫左飞。
他在认祖归宗、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之后,仍然对曾经霸占他的生活的左越心存怨恨。
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一直冷眼旁观,后来还对自己的父母故意隐瞒左越的现状,让他真正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岁芒不喜欢他,但不可否认他除了这些事情以外,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好。
特别是对待他喜欢的女孩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费尽心机获得利益、不择手段地往上爬,说到底也都是为了更有能力站在她身边,或者说——得到她。
岁芒在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喜悲,只觉得人类蛮可爱的。
就像很喜欢动物的人类,明知它们在野外为了生存或者抢夺地盘,也会残忍血腥、互相厮杀,却还是觉得他们很可爱。
可是随着故事的起伏和深入,岁芒渐渐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每次有什么事情阻碍男女主角在一起,她就会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怨念和愤怒。
当受尽折磨的左越,从不知哪个角落爬回来,精心策划一场车祸,致使左飞的腿落下终身残疾的时候……那种怨念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直接把她从沉睡中给唤醒了。
她现在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改变梦中的结局,让男主角能和女主角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地在一起。
总的来说……把这些人类都养得白白胖胖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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