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人一瞧,便立刻看向原定野,说:“原将军,我可没听说学堂还能带狗?这可是一条大狗,若是它发狂了,学堂里那么多孩子,原将军可否将学堂里这些孩子的身家性命放在心上?”
妙妙一听,连忙大声地道:“才不是!大黄可听话了,它可乖了,从来都不咬人的!”
蒋大人反问:“你说不咬人就不咬人?若是这条狗发狂,你如何能保证?”
“它以前从来没……唔!”妙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原定野捂住了嘴巴。她眨了眨眼,仰着脑袋疑惑地看着爹爹。
原定野呼噜了一把她凌乱的头毛,又拍了拍她的脑袋,才收回了手。
蒋大人生了那么久的气,此时反而笑了:“恶犬难训,平日里遇到这般大狗,只怕是躲都来不及,也是犬子侥幸,没有遇到恶犬伤人。小儿年幼,不知分寸,原将军难道不知道这些道理?”
大黄缩着身体,脑袋都快贴到了地上。
妙妙看了它一眼,心里头担忧大黄,也担忧爹爹。她紧张地仰头看原定野,生怕自己会给爹爹招惹来麻烦。
说到底,大黄是她非要留下,爹爹也是为了她才同意的。
室中静默了片刻,蒋大人微露得意,正欲开口,又听原定野道:“把狗带到学堂,的确是原某过错,但原某留人看守,也给狗牵上狗绳绑在柱上,若非此事,狗也未踏进学堂门口一步,蒋大人可看到了?”
众人闻言看去,果然见大狗脖颈处套着一个项圈,绳子一头被夫子紧紧握在手中。
“这一整天,狗都好端端的待在外面,它性情温顺,通晓人性,向来听话。”原定野抚摸着妙妙额上的伤,小姑娘白嫩,伤处便显得尤其可怖,“蒋公子路上见到一只狗,想骑狗却被主人拦下,狗尚且知道吓人而不咬人,蒋公子反而把狗主打成这样。小儿不知道理,蒋大人也不分是非吗?”
蒋大人面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原定野那话意有所指,难不成是在骂他的儿子不如狗?
“原定野!”蒋大人怒声道:“你别以为皇上纵容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此话我倒要还给蒋大人。”原定野也重声说:“蒋家在京中横行霸道多年,当真以为皇上看不见吗?”
蒋大人猛提一口气,已是怒不可遏:“那便让皇上看看,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了?!”
夫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知道后面是自己不能接触的东西,连忙闭上耳目,不敢多听。
妙妙仰着脑袋,左右看看两人,小脑袋已经懵了。
……
妙妙进入梦中的时候,还忧心忡忡的。
她脸上伤处未退,宣晫一见到她,便也先吓了一跳,手中立刻出现了伤药瓶子。
他一边给妙妙擦药,一边问:“今日不是你第一天上学堂吗?是谁打的你?”
妙妙便忧郁地把白天的事情给说了。
被宣晫盯着,妙妙也不敢用手碰刚擦了药的地方,她抓着新点心,又是担忧又是疑惑地说:“我爹爹和蒋大人吵了一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后来我爹就没回来,我晚上都没见到他呢。小哥哥,我打人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宣晫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暗暗把蒋玉升这个名字记下。不久之前,妙妙还是个在舅舅家里只能被欺负的小姑娘,动不动就要被打出一身的伤,结果一转眼,妙妙已经能打其他小孩了。
但他知道的比妙妙更多。
妙妙人小,回了家中后,原家人什么坏消息也不告诉她。
两个小孩打了一架,可闹出来的结果却不只是这么简单。当初皇上本欲给原将军封侯,是蒋大人等带头劝阻,此事才作罢。
蒋家是太后母族,仗着有皇帝撑腰,这些年来行事愈发嚣张。而原定野又深得皇帝重用,是新起之势,初任兵部尚书,两人便已经闹过不少口角,两人会有摩擦,也是迟早的事情。
妙妙那一个小拳头打下去,直接把两边的矛盾激化到了明面上。那条狗就能做个起因,估计明日早朝,蒋大人就要以此事参原将军一本了。
青松学堂收的都是权贵子女,虽然孩童年幼,可背后有家长耳提面命,却也与朝堂息息相关,因而蒋玉升在学堂中如此霸道。妙妙懵懂不知这些,不知是否会在学堂里受欺负。
宣晫心里想的多,面上只是摸了摸妙妙的小脑袋,道:“当然不这么算了,他打了你,怎么能这么算了?”
妙妙却不放在心上。
她发觉了,神仙哥哥虽是神仙,可干什么都不行。人在皇宫里头,他还能出来打蒋玉升不成?
……
第二日,妙妙照常起床。
她先跑去爹爹的屋子看了一眼,原定野一晚上未归,床铺都是冷冰冰的,妙妙垂头丧气,被老将军抱着去晨练,连出门时也蔫嗒嗒的。
妙妙昨天还听蒋大人用大黄骂爹爹,于是不用老夫人劝,她就主动松开了大黄的绳子。
妙妙摸了摸大黄的毛脑袋,揉了揉它的毛毛,说:“大黄在家等着我,我回家再陪你玩。”
“汪!”
妙妙和爷爷奶奶挥挥手,今天没有大黄,没有爹爹,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上学堂去了。
妙妙坐在马车里,怎么也提不起劲来,想着学堂里有陆哥哥,还有姝姝姐姐,还有昨日刚认识的许多信朋友,以及出门前老夫人允诺她的杏仁酥,才勉强振作一些。
等马车到了学堂门口,她拿起书袋,还没下车,便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汪汪喵喵嗷嗷”声。
妙妙好奇地掀起车帘往外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学堂门口不知为何出现了好几只动物,脖子上套着绳,被小孩儿们牵在手中,此时全都围在学堂门口在和夫子理论,把门口的夫子急得满头大汗。
一时学堂门口叽叽喳喳汪汪喵喵嗷嗷声音不止,比街市口还要热闹。
“妙妙!”
妙妙闻声转头看去,就见陆越从旁边停着的马车里钻了出来,他手中绳子一拉,一只圆头圆脑的黄色奶狗也跟着钻了出来。
妙妙小嘴张得圆圆的,惊讶地看着他:“陆哥哥?!”
陆越得意地拍着身边的大狗:“怎么样?我这狗不错吧?我爷爷特地给我找来的,虽然还小,但我好好养,肯定比你的大黄厉害!”
“妙妙。”唐月姝也从不远处的马车里出来,她没有牵狗,怀中却抱了一只毛发雪白的猫咪。
“姝姝姐姐?!”
妙妙环顾四周,整个人都惊了。
她反而成为学堂里少数几个没带动物的小朋友了!
第39章
妙妙从马车里跳下来,兴奋地跑到了陆越和唐月姝的身边。
那只奶狗凑到她的脚边,有柔软的毛毛蹭着她的腿,妙妙伸手挠了挠它,它很快便仰躺在地上翻着肚皮等妙妙来摸。而唐月姝的白猫则趴在主人的怀中,既不愿意亲近谁,在妙妙伸手想要去摸的时候,反而还躲开了。
唐月姝抱着猫,温柔地笑道:“小白它比较怕生,谁也不让碰,昨天晚上我爹要抱,它还把我爹挠伤了呢。”
看着小猫尖尖的爪子,妙妙怕怕地缩回了手。
妙妙看着挤在学堂门口的动物们,常见的是猫狗,还有的带了兔子和鸟,更甚至是还有一只青蛙在学堂门口蹦跶。
妙妙看着那只绿色的青蛙一蹦一跳地从自己眼前跳过,最后跳进了旁边的草丛里,青蛙的主人还在另一处到处找着。
“陆哥哥,姝姝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陆越攥着狗绳,得意地昂起下巴:“当然是多亏了我了!”
“陆哥哥?”妙妙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是你做的?”
“当然了!我早就和你说了,我是这个学堂里最聪明最厉害的人!”陆越得意地道:“现在你看到了吗?”
“可是陆哥哥,你做了什么?”
陆越哼哼一声,叉着腰,表情越发得意,却一句话也不说,故意卖关子。
唐月姝温和地对妙妙说:“妙妙妹妹,昨天蒋大人不是说大黄不该出现在这儿吗?如果学堂里每一个学生们都带了动物的话,他就不能说原将军的不对了。”
陆越可着实费了一点功夫。
这其中是有一些人愿意站在原定野这边,可许多小朋友却是暗度陈仓,瞒着家里人偷偷摸摸找来的动物。陆越在学堂里待了那么久,虽然调皮捣蛋,可人缘却不错,就像是唐月姝说过他的不好,却还愿意与他玩一样,昨天看着蒋大人离开以后,他便把学堂里每一个人都找了过去,和他们商量带动物到学堂的事情。剩下的,便是蒋玉升在学堂里横行霸道已久,许多人看不惯。
若一个两个带了猫猫狗狗到学堂,夫子当然要管,可若是所有人都带了动物到学堂,就是要管也有心无力。
如今学堂门口挤满了小孩儿,每一个都想要将自己的小动物带进去,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眼看着早上的课程就要开始,夫子们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个年龄较大的夫子想出一个办法,在学堂之中圈出一块空地,让学生们将动物留在那儿,学堂派出人手照看,这才将学生安抚住,让他们乖乖去上课。
但这一整天里,没有一个学生肯静下心来念书的。
只要一休息,那个圈了动物的地方便被孩童挤满,就算是上课时,大家也心神不宁,对那些小动物念念不忘。
妙妙也被同学问起:“原妙琼,你为什么不带那条大狗了?”
“是啊,昨天回家时我见到了,你的大狗可真威风呀!”
“我特地让我爹给我找了一条大狗,本来想要和你的比一比,你怎么就没有带来呢?”
妙妙听他们念叨着,自己也开始唉声叹气:“唉,我怎么没有把大黄带来呢。”
整个学堂的小朋友都为那些新出现的小动物而高兴,可蒋玉升却是快气死了!
因为他就是没有带动物来学堂里的人!
昨天打了一架后,陆越便和他彻底绝交了,偷偷进行这个计划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告诉他,如今整个学堂的学生都开始带动物,他反而成了被排挤的一员。蒋玉升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偏偏他又生气,看着那些动物又眼馋,回家后想要找爹给自己找一只威风的大狗,反而先被他爹教训了一顿。
“今日我以恶犬一事参了原定野一本,如今你也想带狗去学堂,岂不是要让别人看我的笑话?!”蒋大人怒道:“哪怕是整个学堂的人都带了狗,你都不能带!”
蒋玉升委屈极了:“爹,我想要!”
“你就算是想,也得给我憋着!”蒋大人说:“如今我们与原家已经撕破了脸,未把原定野摆平之前,你什么都不准想!”
他一个六岁孩童,向来被蒋大人宠的无法无天,当即嚎啕大哭出声,在地上撒泼打滚喊着要狗,哭嚎声几乎要穿破蒋大人的耳膜。蒋大人被吵的头疼欲裂,思前想后,既不能让儿子在学堂之中被排挤,也不能恶犬之事就这样算了。
于是第二天,妙妙高高兴兴牵着大黄去上学堂的时候,夫子们又在门口把所有人拦下了。
妙妙牵着大黄狗在后面,看着夫子在门外公告栏上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了,从今日起,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将动物带进学堂之中,便是像昨日那般只圈在一个地方也不行,门口也不能留。
妙妙听人念完告示,不舍地抱紧了大黄,失落地说:“大黄,以后你还是不能陪我上学堂了。”
“汪呜……”大黄安慰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妙妙不舍地抱着大狗摸了又摸,蹭了又蹭,把大黄的毛毛都摸得油光水滑,才把狗绳交给原府的下人,让他们把大狗牵回去。
她知道的,爹爹最近要变得很忙很忙了,她要是犯了错,就得连累爹爹被责骂。妙妙想要爹爹快点忙完事情来陪她,所以一点错也不敢犯。
但是她同意,其他的小朋友们却是闹开了。
陆越抱着自己的奶狗冲在最前头:“为什么不能带?昨天都还能带的!”
“是啊是啊!”
“不放在学堂里面,放在学堂外面也不行吗?”
“我和我爹说了,我不要书童,就要我的大毛来陪我一起读书,以后它也要做狗中状元的!”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可小孩子们的友谊结交的十分迅速,早就已经被小动物们柔软的毛毛与可爱的外貌所吸引,有的还与他们同吃同睡,短短时日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一下子要分开,哪里能忍得了。
有的年纪小的,便已经“哇”地一下大哭出声,一个哭出声,很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青松学堂的门口几乎要被眼泪淹没。
夫子们手忙脚乱,就是用再威严的话,就算是快要喊破了嗓子,连平日里惩戒学生的竹条都拿了出来,却只能让这些孩童哭的更加大声。
蒋玉升带着自己的跟班大摇大摆地从众人之中穿过,趁着陆越毫无防备时,一把将他怀中的奶狗抢过去丢到了地上。奶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汪呜汪呜叫着,好半天爬不起来。
陆越连忙跑过去把它抱起来,朝着蒋玉升怒喊:“蒋玉升,你干什么!”
蒋玉升中气十足地道:“谁想要带动物,谁今日就不要上学堂了。想要进去,就把动物给丢了!”
有些年纪大点的孩子脑子转得快,立刻叫出声来:“蒋玉升,是你干的?!”
“没错,就是我。”蒋玉升得意洋洋地道:“你们谁想要带狗,就是和我过不去,谁和我过不去,这学堂的门也别进了。想要进学堂,你们全都得听我的!”
哗啦——
年纪小的孩子们的哭声猛地拔高,年纪大的孩子们统统怒了。
妙妙被人群挤到外面,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小脑袋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许是被周围的情绪感染,想起自己被迫分别的大黄,很快也抹着眼泪哭了出来。
……
青松学堂所有的学生都罢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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