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大伯父当日不在皇宫,祖父又救驾有功,大伯父怕也难逃牢狱之灾。
小花精白日不能过府,也只有夜半元神出窍,前去荣禧堂探病。
祖父时而清醒,时而晕厥。
皇宫中一车一车的贵重药物送进府。祖父的病情却不见好转。好在没有恶化。
每当夜深人静,祖父会撑着病体起身,口述奏折,让段先生记载。
二月初,皇宫又传出噩耗。
大伯母的父亲触怒了陛下,全家入罪,发配漠北。
王氏也从知悉消息。
她得信后,大笑三声。
张氏想回娘家,贾母不允。
贾代善吩咐幕僚给张家送了程仪。
二月中旬,张家起解。
随后,贾母剥夺了大媳妇掌管中馈的权力。
张氏为替娘家打点,挪用了公中的钱财。
她一再表示会赔偿,却被贾母禁足了。
荣府的中馈,交给了四姑娘贾敏掌管。
王氏每日窃听荣府的消息,每每知悉张家倒霉,她就会畅快无比。
她完全放松了。
女戒也不抄了,日日以张家的痛苦取乐。
小花精知道,母亲不喜大伯父一家。
却不知已经憎恨至此。
小花精也很无奈。
不知如何劝诫母亲,让她恢复正常的人格。
如今,虽没有人监督王氏抄写经卷,但是,王氏依然还在禁足中。
故而,她也只能关着门乐一乐。
小花精想要悄悄查看祖父的伤势。
但是,他祖父一直都是白日安歇,夜半精神。
使得小花精无从下手。
二月下旬的一夜。
小花精再次元神出窍,却被后山的阴郁吓着了。
荣国府的后山,聚集了大量乌鸦。
苍蝇逐臭,乌鸦报丧!
乌鸦出现可不是啥好兆头。
小花精冒险飞去后山,跟领头的乌鸦沟通。
并非是哪里出现乌鸦哪里就不吉祥,而是乌鸦可以提前嗅出人类死亡的气息。
这些乌鸦传递给小花精的信息就是,它们在荣府内闻到了人类即将死亡的气息。
荣府内生死攸关之人,只有祖父。
小花精马上警觉,自己对于荣府灵气稀薄的感触是对的。
天地对这一方土地的庇护正逐渐减弱。
小花精虽然做人的时间很短。
她却看出来了,整个府邸,大伯父与父亲根本不能主事。
祖母虽能干,却是后宅妇人。
祖父活着才能支撑府邸,才能镇得住大伯父,镇得住自己的母亲。
小花精真是不感敢想象,荣府若是没有了祖父,凭着祖母的偏听偏信;
凭着大伯父的横不吝,大伯母的懦弱;
再有父亲志大才疏,母亲无知无畏心狠手辣。
这样一群人闹腾起来,无人能够压服。
整个府邸,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小花精不知道,这个府邸失去了祖父,天地的福佑还有多少。
荣府的气运,还能不能护佑她不受雷霆,平安长大,寻觅催生本体的机缘。
若是这一辈子不能够催生本体复苏。
小花精却不能像人类一般重新轮回。
除非她再一次夺舍。
否则,她就会灰飞烟灭,消失在天地之间。
修道之人夺舍有许多的条件限制。
没有福分,没有修炼根骨,夺舍也是白夺。
不能修炼,灵魂就会逐渐消散。
如今这一具身体跟她十分契合,且能修炼。
小花精不能失去这一次机会。
看来不能指靠那些太医。
局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再不能藏拙。
她得亲自出手保住祖父。
第20章 出手
然而,小花精眼下却没机会见祖父。
祖母不待见母亲,根本没有让母亲伺疾的意思。
自从祖父生病,父亲吃住都在荣禧堂。
原本搬家就仓促,父亲的许多衣物都没有搬进花园子。
如今,俨然跟母亲成了两家人。
二房伺候父亲的长随小斯丫头,都一起去了东大院。
小花精求过兄长贾珠,贾珠却说,祖父的病情有恶化的趋势,祖父的病房一直是大伯父与父亲轮值,又有宫里的太监侍卫。
他也不能轻易得见祖父。
贾珠对祖父很敬重,神情十分忧伤。
小花精没有达成目的,还要反头安慰兄长一番。
她有些抓瞎。
她也不能元神出窍的去见祖父。
弄不好直接吓死祖父。
小花精正在思虑如何说服兄长下次再见祖父的时候带上她。
或者,让兄长给祖父带个口信,就说她思念祖父?
小花精百思无计准备硬闯荣禧堂之时,机会忽然而至。
却是祖父自知不起,这日精神好了一点,提出见见儿孙。
时隔三月,小花精再次看见四姑姑。
四姑姑瘦得脱形,眼睛越发大了,酒盅似的。
祖父床前跪着大伯父与她父亲贾政,再有三位兄长。
前面一排排的脑袋挡着,小花精根本挤不上前。
小花精遂拉着四姑姑,仰头说道:“四姑姑,您怎么哭了?”
她知道四姑姑是因为祖父担惊受怕。
但是,她只是一岁的孩童。
她只能不知道。
贾敏哭得不能自已,她躬身抱着小花精:“元儿……”
小花精说话的声音不甚大,带着甜糯的奶音。
在寂静的卧房,却十分清脆明晰,惊动了贾代善。
他顿时记起这个孩子,还有她出生时候的特殊异象。
他当时还很失望,他不是小子。
此刻,他却心生一股异样。
孩子的声音,犹如一阵清风,竟让压抑心胸得到缓解。
心里顿生一种亲近之感。
他忍着疼痛,伸手说道:“是元丫头啊,过来,到祖父跟前儿来。”
贾赦贾政让出了床头的位置。
贾敏闻言,忙着抹把眼泪,带着元春上前。
小花精伸手搭上祖父的手,食指中指很自然的搭上了祖父的脉搏。
贾代善一愣。
小花精却很沮丧。
祖父的脉搏迟缓晦涩。
小花精不懂医术,却知道这种脉搏不正常。
此刻人多眼杂,小花精不敢实行治愈术。
小花精故作懵懂:“祖父,您怎么啦?”
贾代善道:“祖父病了……”
小花精一笑:“生病啊,父亲上回也生病了,吃药就好了,祖父吃药没有?”
小花精想提醒祖父吃药,她就可以乘机在汤药里面做文章。
贾代善的汤药,每次都是太医守着煎熬,然后由贾赦贾政尝药,再亲自喂药。
这两人对父亲的孝敬毫不作假。
别人很难插手。
小花精思虑着,如何获得一个给祖父喂药的机会。
贾代善笑道:“祖父吃了。”
小花精追问:“那您什么时候好呢?”
贾代善笑道:“不知道呢,祖父也想知道。”
小花精说话间,已经手脚并用爬上祖父的床榻,靠近祖父观察。
她没有乌鸦的鼻子灵。
但是,她也嗅出了祖父身上有异味。
贾代善估计也知道,忙着阻拦小花精:“别挨近祖父,免得过了病气。”
小花精却笑道:“不会的呀,只要元儿天天来给祖父喂药,祖父肯定会好起来的。”
小花精这话一出,贾敏又哭了。
她伸手来抱小花精:“我们出去吧,祖父还有事……”
贾代善今日叫了儿女孙子们来,就是自觉精力越发不济。
他怕那日熬不住闭了眼。
故而,叫儿孙们前来,见一见,也叮嘱几句。
免得那一日撒手人间,心里记挂。
小花精灵活的一跳,跳到床的内测。
她拉着祖父手摇晃:“只要元儿给祖父喂药,祖父肯定能好起来。”
又看贾母:“祖母,元儿没撒谎。”
贾政见元春竟从父亲身上跳过去,额上青筋爆绽:“孽障!”
贾代善却喝住了他:“咋呼什么?
你们出去吧,我跟你们母亲妹妹说会话。”
贾政贾赦父子们都退出去了,屋内只剩下贾母贾敏元春三人。
贾母这时却眼眸一亮。
她盯着元春,心情激动,莫名的生起一股希望。
她想起了元春出生那一日的征兆。
半天空的金光,满屋香气。
这孩子来历不凡。
传说中,何仙姑降生的时候,她母亲曾听见一阵仙乐。
孩子落地,满室的荷香。
当时大家都觉得她是莲花仙子。
莫非元丫头前世也是仙子?
贾母想着,反正太医已经束手无策,又不是让元春治病,不过是喂药,并不能影响药效,何妨一试?
倘若她真的来历不凡福泽深厚呢?
沾福气转运气!
说的不就是靠近福泽深厚之人受其庇护?
这孩子若是有福气,只怕由她伺候公爷吃药,公爷的病就有了转机?
贾代善这几日总是嫌弃汤药苦涩,往往喝一半就喝不下去。
有时候喝进去了也会吐出来。
不仅吐药,还会吐血。
贾母抹把眼泪,尽量声音温柔的跟代善商议:“孩子有这个孝心,就让她喂一次吧?”
贾代善哪里不知道贾母的心思。
贵人福气,玄之又玄的东西。
哪里做得数呢?
却是应了,只当是心灵安慰吧。
贾母含着泪水把元春抱在怀里。
抚摸着她的额头,颔首道:“孝顺孩子。”
又吩咐贾敏:“看看汤药煎好没有……”
少时,太医呈上汤药。
贾赦贾政都跟了进来,往日都是他们试药喂药。
这日,贾母驱散他们,免得贾政吓着元春。
贾母把汤匙递给小花精。
小花精人小力单,
贾母怕孙女砸了汤药。
小花精接了汤匙,却并不尝药喂药。
而是把葱白的手指,伸入汤药里面搅来搅去:“药药不能太烫,嘴巴会不舒服呢。”
说着不光用手指搅拌,还用嘴巴吹吹,有模有样。
贾政见状顿时恼了:“孽障!”
这样胡闹,竟然不尝药,出了事情怎么办?
小花精心里一声喟叹:又是这句。
她这个爹真是词语匮乏。很厌烦父亲这样没担待,还一惊一乍。
身为男人父亲,一点逼格也没有。
凤凰山的紫参王爷爷,可是护着山上的每一位花仙树精。
曾经有看鹰灵扑捉小花精当点心。
紫参王下令断了老鹰族一年的口粮。
许多的尚未通灵智老鹰饿得奄奄一息。
后来还是老鹰族的族长亲自上门赔情,保证不再抓捕通了灵智的树精花仙,这才罢了。
小花精决定给父亲贾政吃顿排头。
她故作受了惊吓,手上一抖,银汤池顿时脱手。
她马上仰头看向贾母,眼泪花花的扁扁嘴:“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能喂好的,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贾母一边拍哄小花精:“乖乖不怕,银汤池也打不坏,打坏了,也没关系!”
小花精见好就收,笑了:“多谢祖母!”
贾母这才瞪眼贾政,呵斥道:“你怎么又来了?
红眉毛绿眼睛做什么?
豆丁大的孩子,经得住你这么吓唬?
出去!”
贾政一愣,却依言退下了,心里好委屈。
母亲从未对他这般大声过。
小花精见父亲倒霉,抿嘴偷笑。
她又搅拌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用药匙把汤药直接送进祖父嘴里。
她可不尝,有灵气呢,不能浪费。
贾代善觉得今日的汤药比往日顺口。
汤药温润顺滑,再没有往日刮刷反胃的感觉。
他以为是太医换了汤药的缘故。
这药是以舒服为主了。
他心里一阵悲哀,以为太医放弃了。
贾母贾敏却暗暗高兴。
今日的汤药一点也没有呕出来。
一盅汤药下肚之后,贾代善也发现了端倪。
往日汤药下肚,就会恶心呕吐。
一时半刻,就会腹痛难忍。
近日来,每次吃药都是先吐后泄,把人折腾得半死。
今日的汤药中,却也有一股温润之气,直通下焦。
贾代善病症就在肚肠之间。
他已经疼到麻木的腹部,这时,忽然一阵轻松。
虽然很轻微,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
但是,对于日日煎熬得生不如死的贾代善,感触却是那么真切。
他感觉到,身上正在退散的精气忽然停止了溃散,正在一点点的回升。
贾代善看着元春,目瞪口呆,虎目蕴泪。
小花精却伸手在祖父眉心一阵按摩:“祖父怎么哭了,很疼吗,元儿摸摸就不疼了。”
随着小花精手指摸来摸去,贾代善忽然发现,他头疼欲裂的感觉慢慢消散了,头脑也逐渐清明起来了。
再不用偷偷咬舌掐手指,也能保持清明,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思维。
贾代善看着这个被他故意忽视的孙女,眼睛再次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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